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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洲先生。”苏蕙兰显得很镇定,看见慕白术进来几乎没有什么吃惊的表示,也许刚才见到京钰让她有了思想准备,“今天来找我是为了玉灏吧。”
“我会帮你们的。”苏蕙兰说。
慕白术一时说不出话,京钰震惊地抬头看向苏蕙兰,眼泪汩汩地涌出来,却傻傻不知道擦。
“傻孩子,”苏蕙兰扯下腋下挂着的手帕给京钰擦了眼泪,“你先出去,我和十洲先生说会儿话。”
京钰抱着她不肯走,苏蕙兰温柔地拍着她的肩哄她。哄了好半天,京钰才哭哭啼啼地走了,临走前还一直拉着苏蕙兰的手不肯放,眼里都是殷殷期盼。最后还是苏蕙兰硬着心肠把她推出去,房间里才终于只剩他们二人。
“玉灏在齐家。”苏蕙兰一关上门就说。
“但没人能见到他,”她慢慢转过身,看向慕白术,“子鸿把他关在落苏院,门口有守卫,谁都不许进去。”
“我可以做你的内应,”苏蕙兰在慕白术面前立定,“你能搞定外面吗?”
说着,不等慕白术说话,苏蕙兰自己先笑了,“你今天能站到我面前,就是有些本事的。”
慕白术直到现在,都没有说出一句话,事态的发展超出他的想象。他想过一千种一万种可能,就是没想到苏蕙兰会主动要求帮他。
“为什么…”慕白术喃喃地问。
苏蕙兰听到这个问题顿了一会儿,随后一笑,笑容里是说不出的苦涩和无奈。
“你就当我是报救命之恩吧。”苏蕙兰脑子里转了好几圈,还是说了最敷衍的一种。有些事,说出来太残忍,冯京墨应该不希望让慕白术知道。
“但我一点把握都没有,”苏蕙兰正色说道,“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你明白吧?”
慕白术点了点头。
“子鸿几天后会去南京,应该要呆几天。”苏蕙兰说。
慕白术眼睛一亮,“你是说…?”
“不,”苏蕙兰直接打断他,“我现在什么想法都没有。我只是告诉你有这么回事。”
“如果我能想到办法,”苏蕙兰深吸一口气,“我会想办法告诉玥如,你等我的消息吧。”
“还有…”苏蕙兰说了两个字,想了想,还是把剩下的话咽下去了。
还有,玉灏肯不肯跟你走。
她完全不清楚齐羽仪和冯京墨之间发生了什么,现在又是什么状况。但女人的直觉告诉她,在他们之间,有什么东西已经变了。她莫名觉得,冯京墨也许不会那么轻易跟着慕白术走。
因为,以齐羽仪万事都顺着冯京墨的性子,如果冯京墨真的闹着要走,或是要见慕白术,齐羽仪不可能关得住他。
苏蕙兰看了慕白术一眼,还是不说了,也许他们见了之后冯京墨就会改变的。毕竟,冯京墨是那么地…喜欢慕白术。
那天的碧纱窗外,亲眼目睹他们温柔一吻的,除了齐羽仪,还有苏蕙兰。那从眉梢眼底透出来的绵绵情意,缱绻爱意,是从心底洇出来。只要望一眼,就能知道。
可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苏蕙兰重重地叹了口气。
“少奶奶,风大,回屋去吧。”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苏蕙兰一惊,她下意识地朝对面看去,两个士兵站得笔挺,毫无变化。她稍稍放下心,侧首一看,原来是喜德。
苏蕙兰这才发现,天色已经暗下来了,她竟在不知不觉之中站了许久。
“少爷马上就到了,您还是回去吧。”喜德朝对面看了一眼,他们现在在花园的水池边,对面就是落苏院,“少爷看见了,又要生气。”
苏蕙兰从善如流地点点头,她一边回身,一边状似随意地问道,“子鸿什么时候动身去南京?”
苏蕙兰边走边问,喜德只好跟上去。
“后天就走。”
“要呆多久?”
“不好说,顺利的话三五天,也许五六天。”
“你跟少爷一起去?”
“是。”
“那…”苏蕙兰故意立在院子正中间,让周围的空旷一览无余。“玉灏谁照顾?”
“少爷安排了卫兵。”
“如果…”苏蕙兰似乎有些局促地理了理鬓角的散发,“我不放心卫兵照顾,子鸿…”
“少爷不会答应的。”喜德低下头,“您还是别试了,没得又惹少爷动怒。”
苏蕙兰一时没有说话,过了半刻,她才点点头,勉强对喜德一笑。
“好,我知道了。”她说,“谢谢你,喜德。你先去吧”
喜德立正行了个礼,苏蕙兰转身准备离开。
“四少每天都要打针,二少安排了霞飞坊的汤医生来。”
喜德的声音越来越轻,最后几个字几乎听不清,幸好那个汤字苏蕙兰听得清清楚楚。苏蕙兰猛地转身,却早已人去声落。
“霞飞坊的汤医生?”张中翔点点头,“我知道他。是从美国留学回来的,也不进任何医院,只做富人的家庭医生。齐羽仪找他也不奇怪。”
“张医生你认识他吗?”松童兴奋地问。
“不认识,只是知道而已。”张中翔有些遗憾的摇摇头,“但不要紧,只要有消息,我们就能想办法。”
齐羽仪带着人去南京了,他一走,天气似乎又冷了。眼看着快要下雪的样子,他上午走的,中午开始汤医生就来了。
汤医生走的是后门,守门的士兵早就得了吩咐,在仔细核对了身份之后,就把汤医生放了进去。守在落苏院外的两个士兵也一丝不苟地查验了一遍才放人。
一连三四天,风平浪静,平安无事。汤医生一日三次,每次都踩着点来,天气越来越冷,汤医生从开始只带了帽子,到后来围巾手套全副武装,再后来,每次晚上来的时候,他都用厚厚的毛围巾把脸遮得严严实实的,只剩两只眼睛在外面。
这一天,汤医生完成中午的工作,一样从齐府后门出来。这天特别冷,风呼呼地吹,两个守卫早躲进门房了,看见他出来,也只是隔着窗看了看,并没有出来。
汤医生回到家,拿下帽子抖了抖,回来的路上零零落落地飘起了雪,天阴沉沉的,看来要下大。
“汤医生回来了?”屋里有人走出来。
汤医生的手一顿,也不管没都干净的雪花了,直接把帽子挂到衣帽架上。
“今天差不多了吧。”
说话的人穿着长褂,四十多岁的样子,脸上干干净净,像个文质彬彬的书生。可他却是顾老板最得力的副手,大家都叫孙先生。
“是,我也这么觉得。”汤医生恭恭敬敬地说,“这两天他们都不怎么细看,现在又赶上下雪了,简直天时地利人和了。”
他说话间有些谄媚的意思,试探着问,“那…就今晚?”
孙先生回头看,张中翔和慕白术同时点头。
“好,就今晚。”孙先生一锤定音,“请汤医生再把要注意的说一遍。”
“好,好。”汤医生连连答应,“这位先生,我们去书房说。”
他抬手朝慕白术示意,又回头搓着手靠近孙先生,“先生,咱们说好的…”
“放心,”孙先生沉声说道,“不管成功与否,明天一早我们一定送汤太太和汤少爷回来。”
从这里进门,进去以后笔直走,看见水池左拐,走玫瑰圃里的小道,绕过假山向右,一直往前走有棵木樨,后面就是落苏院。院子外的士兵会领路,冯京墨的屋子是上锁的,钥匙在士兵手上,进门之后会重新锁上门,过半个小时再回来开。汤医生确认过,这半个小时士兵不会在附近,也许是齐羽仪的吩咐。
慕白术看着纸上潦草的图纸,又把路线在心里复述了一遍。其实这几天,这张图已经刻在他的脑海里了,但他还是紧张。
“这几天我照你们的吩咐,尽量不说话。他们应该认不出我的声音,所以如果被人问话回答也没事,但最好不要多说,嗯嗯啊啊地应付一下就行了。”
“还有这个,”汤医生尽心地一一嘱咐,又搬过他的医药箱,“这个你们都会用吧,我就不教你们了。”
汤医生熟门熟路地打开盖子,这几个人一点没有透露他们的身份,但以他做医生的敏感,他早就察觉到这两个应该是他的同行。
“药剂在这里,”汤医生拿起一支小玻璃瓶,还有一个针筒,“静脉注射,会吧。可以直接注射,针嘴是新的,二少吩咐每次都要用新的。”
慕白术满肚子心事,只是认真地听着,张中翔却一把把药剂抢了过去。
“玉灏打的是这个?”他抓住汤医生的胳膊,“打了多久了?”
“不,不知道。”汤医生被张中翔一惊,说话也有些结巴了,“看他现在剂量,时间不会短了。”
“你一天三次去都是给他打的这个?”张中翔目眦俱裂。
“是,有时候他还让我给他打两针。”汤医生说,“没二少的同意我没敢。”
张中翔颓然地后退几步,又一扬手,似乎想砸了手上的东西。汤医生连忙冲上去拉住他的手,“别,别,千万不能砸。二少是数着数给我的,回来要对数,少了一支我可担不起。”
张中翔和汤医生缠了好一会儿,才失力地垂下手。汤医生连忙从他手里把针剂抠出来。
“翔君,这是什么药?”慕白术等张中翔平静下来才问。
张中翔抬起头,他们的视线遥遥对上。两人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不安,恐惧和哀伤。
“是吗|啡。”张中翔如实说,他知道瞒不过。
慕白术跌坐在椅子上,脸色煞白。果然是这样,齐羽仪用这个控制冯京墨。
“十…”张中翔想安慰慕白术,想起汤医生还在,硬生生把下面的字咽下去。
他走到慕白术身边,按在他的肩膀上,“可以戒的。你别太害怕。等我们把玉灏救出来,我们一起帮他戒。有你在他身边,他一定可以的。”
张中翔的话说得自己都没有信心。吗|啡有多难戒,所以当医生的都知道。他说这话都不敢看慕白术,他连自己都说服不了,更难指望真能宽慰到他。
“嗯。”慕白术抬起头,竟然是充满希望的,“我们可以,他也可以。”
他终于知道冯京墨一直失联的原因了,是因为吗|啡,不是因为他。没有比这更好的消息了,玉灏没有怪他,并不是不要他。他只是被药物控制了。
他终于放心了,他不怕药物,他对冯京墨有信心。四少是什么样的人物,怎么可能被药物打败。
“汤医生,”慕白术转向汤医生,“麻烦你再给我说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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