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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璐乍一听到易泓的声音,误以为是错觉,直到视线扫过打开的门缝,她才反应过来一切是真的。她默默地推开严柏宇,极致的愉悦后,本就是无尽的孤寂,而易泓的到来更为这孤寂添加了一层迷雾。

她的确盼望他来,可他来的时机未免太不妥当了,尽管她的所作所为没有对不起谁,更没有违反道德法律,然而面对这种场面,不免感到尴尬。她思索片刻,进衣帽间换上一条黑色丝绒长裙,恰好遮住手臂上和胸口的痕迹,确认万无一失后,她回到卧室,见严柏宇已经穿戴整齐,她淡淡地说:“你去买菜吧。“

程璐知道,她绝对不能让两个男人共处一室,否则很可能造成一些难以挽回的后果。先前那些事就算了,现在要是被易泓撞见她和严柏宇的好事,事情恐怕会变得很复杂。

严柏宇明白她的意思,他没必要和易泓对上,平白无故惹她不高兴。程璐最不喜欢别人跟她硬碰硬,逆着她的心意来,他讨不到什么好处。反而是忍耐谨慎的样子,更能勾起她的恻隐之心。他很识趣,跟着她到客厅,没让她为难,淡淡地瞥一眼气定神闲的易泓,以买东西为由离开,留给两人独处的空间。

他走后,偌大的客厅逼仄得像七八十年代的老楼房,处处都是凝固的空气。

程璐没想好要拿出什么样的状态或心情来面对易泓,所以她只是镇定地坐下,默契地保持安静。此时此刻,她不合时宜地想起两人往日相处的种种,她和他曾经还是有很多话说的,谈政治时局,谈吃喝玩乐,再不济的,说点不入流的浑话,好像很难做到不说话。可惜,后来的她们不仅不亲密,还总在争吵,现在则到了无话可说的地步。

她有点动容,想着是不是该说点什么,缓缓地望向他,“你……”

易泓对她眼神的温度再熟悉不过,她的眼睛一看过来,他就能感觉到。只是他已经失去了和她对视的勇气,他留给她侧脸,说得淡然,“你和他在一起了。”

“算,也不算,”程璐默认她和严柏宇的关系,却没说是什么关系。对她来说,并非所有的亲密关系都需要准确的定义,感情和性对她来说都是生活的调剂品,就像酒一样,如果能通过适度地接受这些而得到安慰,她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可不意味着她有多认真,“看你说的是哪种。”

经过那么多事情,易泓发现他对程璐的了解好像加深不少,她这么一说,他立即明白是他们开始时的那种,那种彼此自由、没有过多牵绊的关系。那是最适合她的生活方式。

易泓笑了笑,现在的他逐渐明白,程璐想要的其实很简单。回忆两人的相遇和当初的约定,她的选择一如既往。她明确地表达过能为自由放弃感情的想法,所以她已经彻底放下,开始了她的新生活。反观他自己,他太贪心,总觉得自己能够慢慢改变她,丝毫不在意她的心情。

他被她的坚韧勇敢迷倒,爱她一往无前的勇气,爱她自由翱翔的模样,还要她妥协乖巧偏安一隅,这无异于慢慢折断她的翅膀。他很难说得清,这些是出于纯粹的爱,还是占有欲居多。但他不能否认的是,他确实有过用婚姻绑住她的想法。

是他错了,她应该在她的天空发光,不该被藏进任何人的私人空间里做装饰品。

短暂的冲击过后,易泓止住了悲伤,愈发清醒。可能是她的状态太好,让他清醒地认识到,没有他,程璐也能一样地活,甚至活得更好。也可能是她那一声声的喘息打破了他的最后一丝期盼,他从痛苦的挣扎里挣脱,真正接受以前不愿承认的事实。

她不需要他,失去他,她一样好好地活着,还会是初遇时明媚坚强的她。至于他自己,他离开程璐就可以回到他的轨道上。她说得对,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不必强凑在一起,既然不合适,早点分开才能把伤害降到最小。

易泓的思绪百转千回,不知不觉间,竟然有些失神。他一直不说话,程璐耐不住,眼睛总往他身上瞟,好不容易他回过神来,她没来得及掩藏探究的眼神,两人的视线便直接碰上。

程璐抿抿唇,她最近很容易想起往事。而且这么一想,她发现那些深埋脑海的记忆竟然格外鲜活,瞬间的对视都能推着她回到当初。初见,他一身军装,衬得身型挺拔,即便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眼神冷淡,依然自成一道风景。她那时全副心思都在工作上,无心欣赏。但兴许是命中注定,偶然的视线交汇,仍旧吸引了她,并将两个人越拉越近,直到密不可分。

她偏过头,突如其来的伤感包围了她。她预知了结局,临到结尾,却开始依依不舍地找寻曾试图忽略的那抹在意。

易泓看她的微动作,心知她在逃避。他从前不懂,现在渐渐地悟了,她做过退让,因此,她大概是喜欢他的。他轻声叹息,问:“你过得好吗?”

这么久了,程璐是第一次和他心平气和地谈话。其中意味,不言而喻。人只会在感性的情况下歇斯底里地互相伤害,一旦恢复理智,剩下的只会是平静的只言片语。

她说:“很好。”

易泓凝视她,那条黑色裙子穿在她身上无比合适,衬得她高贵典雅,像只美丽的黑天鹅。他坐直身体,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黑色盒子,轻轻放在矮几上,手指轻敲两下,示意她来拿。

程璐伸手,取过首饰盒,拇指用力推开盒顶之际,圆滚滚的珍珠现出光彩。她的手指逐一摸过前几颗,最后停在中间镶嵌的水滴形珍珠上。这颗珍珠是整串项链的点睛之笔,它的分量极重,富有光泽,形状有点不规则,但整体圆润,肯定不是凡品,价格不菲。

她没问来处,取出项链观察,阳光带动珍珠的光芒流转,非常眩目,她轻声问,“为什么?”

易泓说:“为周年纪念日准备的。”

程璐很少会去挂念纪念日,经他提醒,她的手指不自觉地动两下。似乎是离那段日子很近了,可她不记得具体的日期。

她的反应在他意料之中,她自然是不记得的。

易泓说:“不是什么重要的日子,忘了吧。”

程璐闻言,茫然地望向他,她的眼神澄澈得像块透明水晶。他敛下眼眸,不愿再看,谁知他往下看,也不过是看到她轻颤的手指。他有所触动,但很快被麻木感吞没,“璐璐,我有话想跟你说。”

她听出他话里的含义,合上首饰盒安然放在一旁,再坐到他身边。果不其然,他的手臂迅速环上她的腰,由于他的力气太大,她没来得及稳住身体,人已经到他腿上。两人像最普通的情侣那样相拥着,对视着,她索性放弃抵抗,抬手圈住他的脖子。他微微一笑,手掌压住她的后脑勺,仔细地舔她的唇,而后深深地吻她。

这温存很短暂,程璐刚刚意识到这安静的美好时刻,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一切就已结束。她的食指抵住他的唇,问道:“你想说什么?”

易泓挑起她的一缕卷发,“橙花和茶叶混合的味道,像绿茶。”

程璐狐疑地看他一眼,卷起衣袖嗅了嗅,恍然大悟,她身上有严柏宇留下的味道。

他的眼眸里的墨色晕染开,眼底的情绪更加不可见,他故作轻松道,“脂粉味也重,唯一的优点可能是闻起来没有侵略性。”

“所以呢?”

易泓认真地说:“所以他配不上你。”

依他以前的作风,贬完情敌,肯定要好好夸奖自己。不过,程璐觉得现在的他不会那么做了,然而,她还有点希望他会那么做,“嗯。”

“我也配不上你,”他的话里夹杂着些许遗憾,却不沉重,“我喜欢跟你赌气,要你做你不喜欢的事情,我确实不是个很好的男人。”

程璐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他的神情不似作假,没有一丝埋怨,也没有半点失落。她的手掌覆上他的胸口,再也感受不到重逢时他急促的心跳。她见过他全心全意爱她的模样,所以她分得清他是否真的决意放下。

她说:“不,我.......”

易泓及时制止她,说:“乖,让我说完。”

程璐欲言又止,终于沉默。他说:“我们已经正式地说过两次彻底分开,事不过叁,这是最后一次。”

易泓握住她的手,习惯性地反复用指腹摩挲她的手背,“之前种种都是故意气你的。我没爱上别人,没跟别人有实质性的关系。到目前为止,我都爱着你。”

他顿了顿,压抑着痛楚,决绝地说,“但我要放下你了。”

他的叹息声一直是浅浅的,仿佛一根羽毛缓慢飘到她心里。看似不起眼的存在,犹如大西洋彼岸的一只蝴蝶,趁她不注意,刮起一场飓风。她深呼吸,试图将痛感驱逐出身体,可惜努力终究是徒劳的。

程璐眨了眨眼,觉得眼睫毛有湿润感,她原想抬手去擦,岂料他快人一步,抹去她眼尾的泪意,用情人间的低喃安慰她,“别哭。”

他几乎没见过她的眼泪,能见到她为他哭一回,也算是给他一点慰藉。

两个人的性格都太强,谁也不愿低头,闹出许多事情来。现在,这场闹剧该结束了,他希望这落幕前的戏会是温柔的,这样他以后回忆起来,不论是十年后还是二十年后,或是垂垂老矣,想起她,总还能品出点甜。

程璐正极力阻止眼泪掉落,只是她最近的泪腺好像失控了,眼泪像断线的珍珠,一颗颗地掉,砸在他衣领上。他摸到暖意,初初诧异,从她眼里也看到不舍后,他才明白过来。然而,明白得太晚了。

不仅是他明白得太晚,她亦然。

他挺直腰身,吻去她脸颊上的咸涩,一点点地把她记在心里。

她的眼泪在他温柔的抚慰下,于叁分钟后停止。他抚摸着她的头发,目光里有着前所未有的坦然,“璐璐,我想对你说的最后一句话是——”

“我爱你。”

我爱你,这的确是那天里易泓对程璐说的最后一句话。他为她戴上项链,收拾好东西,悄无声息地离开她家,搬离她的世界。

他可能是怕看见她发红的眼眶,可能是真的想用成年人的方式处理好这件事,所以他出了门,便不再回头,直直地走出很远,甚至忘了要开车,停在一颗梧桐树底下怔怔出。

他像一个经历过重大手术的病人,知觉麻痹,反应迟钝,站到夕阳西下,才去开车回家。

淡然地回到家中,麻药的劲过了,他枯坐在地板上,一遍遍回忆着往昔岁月,回忆末尾,插入她和别的男人的暧昧片段。

任他如何伪装出大度的样子,如何麻痹自我,这种痛始终会显现出来。尤其是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夜不能寐,翻来覆去,记忆便更加深刻。

他承认,他嫉妒到要发疯,深入骨髓的痛苦折磨着他的神智。她好像比毒瘾还难戒,无时无刻不侵袭着他的大脑。

易泓用非凡的自制力控制自己熬过夜晚,迎来白昼,而白天里又是那样茫然,魂不守舍,像行尸走肉。

最恍惚的时候,他只有一个念头,不能把她推给别人,要把她抢回来。只是,他又会不由自主地去想她的眼泪,想想便放弃了,和他在一起,她不开心,不是在生气,就是在流眼泪。不管是为她,还是为自己,他都该放下,还原彼此的生活轨迹。

他揣着这种想法,一次又一次地告诉自己,明天,他一定不爱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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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有点be结局那味了,不过这文还是he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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