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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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远侯夫人未在清心庵多待,五天后便打道回府。期间无论定远侯夫人或周念南,都没再找过谢渺。
谢渺对此并不意外,以她身份,上次能得到定远侯夫人召见已是例外。
时光如水,慢悠悠地划过。
屋檐下挂得串串小灯笼在秋和日丽光照中风干,每隔四天,巧姑便领着几人捏柿子,三次以后柿饼成型,待到半个月左右,柿子表面捂出一层白霜,柿饼便做好了。
谢渺尝了一个,果肉糯甜而有嚼劲,味道竟出乎预料好。
几人将巧姑好好夸赞一番,又替巧姑结算工钱。一共是八十九枚柿饼,谢渺给她三百文铜钱,巧姑推脱不过,便开心地收下。
一眨眼便到分离时刻。
巧姑年纪虽小,却因身世缘故,见惯了人情冷暖。与谢渺主仆三人相遇便如梅雨季劈开云乌光,将她瘦弱单薄身躯照得暖洋洋。只可惜这束阳光,此刻要照回崔府了。
巧姑私底下向庵里师太打探过,知晓崔府里好几位老爷都是朝廷命官。渺姐姐与她是两个世界人,分开后怕是再难见面。
想到此,她便闷闷不乐。
崔府派来接人马车已在不远处,巧姑再三思虑,捉住谢渺袖口,仰着一对葡萄般黑眸,可怜兮兮地问:“渺姐姐,以后我能去崔府找你吗?”
谢渺露出微笑,摸摸她头,“自然可以,我若出府便去村里找你,或者你来崔府找王大通传,我便知道是你来寻我。”
王大正是谢渺从平江带来那名车夫,如今在崔府当差。
见她神情不似敷衍,巧姑方才开心起来,伸出小拇指与她拉钩,“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谢渺认真地做下约定。
一个月相处下来,她对巧姑这个身世可怜又奋强不息孩子十分疼惜。她想在能力之内尽量地帮助巧姑,然而具体要如何实施,还得回去好好想想。
几人依依惜别,谢渺踏上马车返回崔府。
谢氏提前派人将海花苑收拾了一番,两个小丫头杵在院中等待表小姐归来。她们往常并不住在海花苑,每天干完活后便回后院等支配,这回是谢氏发话,明确表示将她们给了表小姐。
两个丫头年岁不大,心性不定,难免心生怨言:府里谁不清楚表小姐地位?要不是靠着谢氏疼爱,旁人甚至懒得看她一眼。跟着这样主子,能有什么未来可言?
心里不满,却不敢反抗主母,只板着俏脸,心不甘情不愿地向谢渺行礼。
“奴婢桂圆/荔枝,听候小姐差遣。”
谢渺没将这两个丫头放在心上,休息一会便去拜见谢氏。
谢氏正与贴身丫鬟交代崔老夫人寿诞之事,见谢渺进门,便将堆在面前账本一推,亲热地拉着她坐下。
她仔仔细细地端详,看谢渺气色红润,目光澄澈后,方才松了口气。
“在庵里养了一个月,总算召回些神采。清心庵香火旺盛,果然养人。”
谢渺闻言眼睛一亮,目光灼灼地道:“姑母,我喜欢清心庵。”非常喜欢,相当喜欢,喜欢想要永远住在那里。
谢氏眼皮莫名一跳,视线落在她空空鬓发与素雅长裙上。
“这装扮不适合你。”她喊来嫣紫,嘴皮子动得飞快,“将库里新进那只金花缠丝镶红宝石手镯、点翠珍珠耳环、和田玉莲花簪送到表小姐屋里。”
谢渺连连摇头,试图拒绝:“姑母我不需……”
“过几日叫莒裳阁人送些衣料首饰上门,给小姐们裁选新袄子,对了,颜色要鲜亮些。”
“姑母,我真……”
“好了,不许说话。”谢氏拍拍她手,嗔怪道:“女儿家家,就该光鲜亮丽,穿这么素净做什么?又不是要出家做姑子。”
呃。
谢渺被说中心里话,颇为心虚地垂下眼,过了会试探地开口:“姑母,若是我想出家做姑子……”
谢氏面带微笑,语气却是截然相反阴森,“那我就打断你腿。”
“……”
谢渺肩膀一抖,吞了吞口水。
如今她还是惹不起,惹不起。
一月未见,姑侄俩有许多话要说。谢氏留谢渺一起用午膳,因心情好,比平常多用了半碗米饭。饭后谢氏就着浓茶,又吃了些许蜜饯。
谢渺学着她,捻了颗杏脯入嘴,一股酸味直冲天庭,忍了忍才没有吐出来。
谢氏笑问:“我近日总想吃些酸,买了许多蜜饯,你待会带些回去。”
“好,谢过姑母。”她一贯不擅长拒绝姑母好意,点点头,一双明眸直勾勾地望着谢氏。
谢氏今年不过二十五岁,鹅蛋脸,尖下巴,五官并不柔美,凑在一起秀丽之余,又透着几分精明。
见她食欲增长,精神奕奕,谢渺心中已经有数。
与前世一样,谢氏应当是有孕了。
谢氏嫁入崔府多年,起初是顾虑崔慕礼与崔夕珺心情,便与崔士硕商量好暂时不要孩子。等几年过去,谢氏在府内站稳脚跟,想要孩子时却迟迟未有动静。谢氏面上装作无所谓,心里不无失落。
旁人不知,谢渺却知道,谢氏会有个聪明伶俐孩子。崔老夫人六十寿诞这日,谢氏被诊出有孕,一时双喜临门,崔老夫人与崔士硕别提有多开心。
谢渺也开心,姑母幼年丧母,少年失兄,嫁进崔府后虽有丈夫宠爱,却也是多年步步为营。一双继子继女对她虽恭敬,然而毕竟没有血缘关系。眼下能有自己孩子,真是上天赐予圆满。
哪怕弟弟出生后会分走姑母关照,谢渺也毫不在意。有弟弟陪着姑母,她才能安心当姑子,不是吗?
“阿渺?”谢氏见谢渺忽然静默,连忙探探她额头,“哪里不舒服?”
“没有。”谢渺拉住她手,歪头靠在她肩膀上,“姑母,阿渺长大了。”
谢氏揶揄:“自然,阿渺长大,到能出嫁年纪了。”
谢渺装没听到,道:“姑母,府里事务繁多,您无需样样亲力亲为,琐事交给管事与嫣紫他们去办就好。”
“你个小丫头,也会替姑母操心了?”
“您就依我,成吗?”
“好好好,依你。”
“若是累了就休息,平日里少吃生冷东西,多吃些热乎。也莫要贪凉,眼见入冬,您要多穿几件……”
谢氏听着侄女絮絮叨叨,仿佛回到当年兄嫂还在时候。
嫂嫂也是这样叮嘱关心她。
谢氏鼻尖一酸,用帕子压压眼角,伤怀又欣慰地道:“我阿渺长大了。”
临走时,谢渺将包好柿饼递于谢氏,“姑母,这是我亲手做柿饼,虽有些不好看,味道却是好。”
她没有将巧姑与拂绿做那些漂亮柿饼带来,而是将自己做那几个奇形怪状,不甚漂亮柿饼带给谢氏。
谢氏打开油纸包,惊喜地道:“你亲手做?”
“嗯,柿饼凉性不宜多吃,您与姑父分食,切不能贪嘴。”
“好,其他屋里可送了?”
“都送了。”
“慕礼那里?”
谢渺喉头凝了凝,若无其事地道:“也送了。”
才怪。
柿饼不够分,她便理所当然缺了崔慕礼那份,反正他不稀罕,她也不乐意送。
第二日一大早,谢氏领谢渺去给崔老夫人请安。
离六十寿诞仅有半月,崔老夫人心情甚好。崔三老爷外放崟城两年,月前终于被调回京城。此回寿诞,她三个儿子全都在身边,儿媳孝顺,孙子争气,孙女们又个个乖巧。
她一生所求不过是儿孙满堂,家族和睦。
如此对着谢渺更为和颜悦色,与她闲聊许多琐事,若是崔夕珺在,免不了又要生一场气。
今日同来请安只有李氏与崔夕宁,崔夕珺与好友苏盼雁约了去骑马,三房因崔士仁回归,一家子热热闹闹出游去了。
谢氏刚好有事要与李氏商量,二人很快便结伴离开。崔夕宁与谢渺便陪着崔老夫人说话,欢声细语,和谐安乐。
崔老夫人午饭后习惯小憩,谢渺与崔夕宁一同出了院门。
崔老夫人住所幽静,离前院有段路程。两人不紧不慢地并肩走着,都面带浅笑,没有过分交谈。
崔夕宁是崔家小姐中最为端庄一个,言行举止样样出挑,叫人找不出丁点毛病。对于谢渺,她不像崔夕珺那样处处针对,也没有深入交好意思。
以往谢渺会找些恰当时机向她示好,她处理得及有分寸,不会让谢渺觉得尴尬,亦不会叫崔夕珺感到生气。
如今……
崔夕宁看了谢渺一眼,心道:在清心庵摔了一跤回来,性子好似真变了。那些见缝插针,若有似无讨好消失不见,剩下是落落大方,不卑不亢。
崔夕宁惊讶谢渺改变,谢渺也在唏嘘她“貌是心非”。
谁能想到这样一个标致闺阁千金,竟会为个穷酸秀才,敢与父权和命运作斗争?哪怕结局不尽人意,谢渺在惋惜之余,仍深深地感到敬佩。
谢渺此生想是不再重蹈覆辙,那崔夕宁呢?她是否还会如上一世那样无畏,为了嫁给心爱男子,飞蛾扑火也在所不惜?
二人各怀心思,踏入临水长廊。
长廊曲折,如游龙蜿蜒,在崔府画下浅浅一笔。出了长廊便是尚清湖,湖中立亭,周遭栽树,金桂还未全谢,零星地点缀在树枝上,香气几不可闻。
不知哪个角落飘来阵阵窃窃私语。
“听说表小姐昨日回府,给各房都送了柿饼,到处宣扬是自己亲手做。”
“笑死人,不是亲手,难不成是亲脚做?”
“哈哈哈哈,这种穷酸东西也只有她送得出手,真是不怕丢二夫人脸。”
“二夫人那么疼她,她就是送块石头也要说成是天上掉下来火石。”
“哼,也就是看在二夫人面子上,不然还有谁能收她那点破烂玩意儿。”
“就是,若是我,转身就扔进臭水沟,几个柿饼,寒碜谁呢。”
声音不大不小,正让崔夕宁一行人听得清楚。
崔夕宁脸色一沉,睨向贴身丫鬟素珍。素珍会意,忙不迭往前走几步,疾言厉色地呵斥:“哪个院子里丫鬟在偷懒,给我滚出来!”
树丛里静了片刻,三名丫鬟缩着脑袋,推推搡搡地出来。见到崔夕宁和谢渺后,脸色瞬时涨成猪肝般颜色。
三人慌张下跪,不知是蠢还是笨,连声道:“二小姐恕罪,奴婢们是锦绣园里绣工,干完了手头活,便到此处小歇!”
崔夕宁眼也不眨,冷静地道:“妄议主子仍不知错,素珍,给我上去掌嘴。”
三人身躯发抖,磕头求饶:“二小姐饶命,奴婢下回不敢了,求二小姐饶过奴婢!”
崔夕宁不说话,素珍便狠狠给了她们每人两巴掌。
三人掩面痛哭,好不可怜。
崔夕宁又问:“你们方才说何人闲话,当如何做?”
三人方才回神,转向谢渺连番道歉求饶。
站在谢渺身后拂绿有一瞬间愤怒,很快又变得麻木。三年来,小姐不管做什么都会惹人讥讽,她们习惯了。
哭声震得谢渺脑壳疼,她叹口气,对崔夕宁道:“就这样吧。”
崔夕宁朝她微微颔首,对那三名丫鬟又冷下脸,“还不滚去白管家那里领罚!”
几人捂着脸颊,哭哭啼啼地跑开。
空气一时安静,崔夕宁顿了两息,略带歉意地道:“抱歉,让你受委屈了。”
那几名丫鬟既是崔府下人,言行失礼,冒犯了谢渺,便是给她崔夕宁丢脸。
谢渺面色不变,笑道:“几句闲话而已,我不在意。”
她态度大方,倒叫崔夕宁愈加难为情。然她不是多说性格,往前又走一段路,忽然开口:“你送柿饼味道很好,我很喜欢。”
有两人恰好走近,前面那人闻言接道:“确,我也觉得那柿饼味道甚好。”
谢渺轻抬长睫,只见崔士硕迎面而来,身侧跟着名穹蓝长袍,俊眉修目,面如冠玉年轻男子——正是崔慕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