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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家宅子后门处的巷子里,几个扎着垂髫的小童正蹲在地上玩石子,他们每个人各分到了五块石头,接着将石头全都推到中间,轮流用手掌翻动着接抛起来的石头,谁一次接到了石头,那石头就是谁的,几轮过后,谁手里的石头最多,谁就胜了。小童们玩这个游戏玩得不亦乐乎,嘻嘻哈哈的稚嫩童声清脆动人。
没过多久,就有人被这稚嫩天真的童音吸引了过来。
其中一个生得最清秀的小童忽然发觉面前落下了一片阴影,他茫然地抬起头,就见一名满脸皱纹的白发老妇笑眯眯地站在他们跟前,慢慢伸出一只手,那只手上正放着几块白玉,可比他们手里的石头漂亮了不知多少。
他们听见面前这老人笑眯眯道:“来,到我家玩,这些玉都给你们。”、
这模样,像极了父母口中的拐子。
几个小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忽然哇的一声跳了起来,全都给吓跑了。
老奶奶瞧见这些孩子跑了,连忙拄着拐杖要追上去,可是她年纪大了,哪里追得上这些小孩子,还没走出巷口,那些孩童就全都跑没影了。
老妇人叹息道:“当真是世风日下啊,这几年,连娃娃都不好骗咯。”
正是这时,从小门里走出来一名衣着光鲜的男子,听见老妇人这话,他步子僵了僵,才上前去扶住老人,无奈道:“奶奶,那些孩子都不认识您,自然不会跟着您走,您如今年纪也大了,待在家里享清福多好。”
老妇人闻言瞪了他一眼,“你这不孝孙子,你小时候见了我不也躲得远远的?我待在家里头能享什么福?”
男子听了这话,面上一僵,无言以对。
这位老人正是胡家老夫人,胡家现任家主的母亲。老人家年纪大了,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致,唯一稀罕的,就是逗逗可爱的小娃娃,谁知这老夫人孩子缘实在太差,莫说外头的娃娃,就是家里也都跟她有仇似的。她一共养育了两子一女,两个儿媳妇又生了好几个孙子孙女,谁知这些孩子小时候都与她不亲,让她抱一会儿就能哭天抢地,后来这些个孙子孙女长大些懂事了,知道孝顺老夫人了,可惜老人家跟这几个孩子已经亲近不起来了。
到如今,唯一叫她挂念的只有远在乐平县的外孙了,这孩子也是独一个在幼时就肯与她亲近的,明日就是她的七十寿宴了,那孩子科考去了,也不知赶不赶得及。
没想到刚刚由大孙子扶着从小门进去,就听见下人说表少爷来了。
胡老夫人先是一呆,随即喜道:“快快,带我去迎宝贝孙子!”
那下人继续道:“表少奶奶也来了。”
嗯?胡老夫人面上喜色顿住了。
胡家宅子大门口,一辆青帷马车的车帘被撩开,傅家宝看到了胡家的牌匾,立刻招呼道:“就是这儿了,停车!”
胡家看门的下人已经认出来人是表少爷了,唤了人去通报后立刻迎了出来。
傅家宝先跳下来,才扶着娘子下车。他从阿麦手里接过一只匣子,递到娘子手中,悄悄道:“这是我姥姥喜欢的,你待会儿就说是你买的。她肯定会喜欢你的。”
第95章
在到达胡家之前,傅家宝一路都在絮叨他的姥姥对他有多好,小时候有多疼爱他。只是他那负心汉老爹辜负了他娘,得罪了胡家一大家子人,所以这些年两家都没什么往来。
林善舞就问他,“连你成亲那阵也不肯来?”
傅家宝当时便摇头,说他姥姥四月廿四生辰,两家许多年没有往来,去年他为了成亲,没有跑来给他姥姥祝寿,今年是姥姥七十岁的大寿,决不能错过。
此刻两人站在胡家大门前,看着这粉墙朱户,林善舞才发现,原来傅家宝的母亲出身也不低,傅家是乐平县首富,但胡家的门第瞧着也不差,两家是门当户对的,只是不知道当年傅老爷是怎么将外室和私生子的事儿瞒得密不透风。
当年傅家宝生母去世,葬礼上胡家人肯定是去了的,说不准因为怜惜年幼失恃的傅家宝,还在乐平县逗留了一段时间,然后……就见到了辛氏和傅周。想也知道胡家人该有多气愤,两家人就此生了嫌隙也是寻常。
林善舞接过傅家宝递过来的匣子捧在手里,两人便一起被胡家的下人迎了进去。
胡家住的是个四进宅子,看起来大,但因着人多,住起来倒远不如傅家宽敞。
这几日因着要给胡老夫人贺寿,宅子里上上下下除尘洒扫,连花草也重新修整了一遍,瞧着无一处不鲜亮。
林善舞和傅家宝从垂花门进去,穿过回廊后就到了正堂。
此刻胡家正堂当中已经聚了一群人,林善舞一眼瞧过去都觉得眼晕,只因这正堂里人实在太多了。
只见正堂中男女分左右坐着,左边年约四十的妇人,右边相对坐着两名年过不惑的中年男子,这应该就是傅家宝口中的两位舅舅和舅妈。他们身后各站着好几个年轻男女,都衣着鲜亮目露好奇,应当是他们的子女,而正中主位上,一位满头白发的老妇人正歪坐着,一见到他们来了,立刻坐直身体,甚至颤巍巍地想要亲自站起身迎接,“宝儿,我的乖孙,你可算来了……”
傅家宝见状立刻迎上去,面上也露出真心的笑容,言谈举止间明显对这位老人十分亲近尊重。他先正堂中诸人介绍了林善舞的身份。
“姥姥,大舅二舅,两位舅妈,这是我娘子林氏。”又同林善舞介绍这满屋子表兄弟姐妹的身份。
胡家人丁兴旺,老夫人膝下两子又各自生养了四五个儿女,这些儿女有不少已经成婚了的,此时夫婿媳妇一起站在这里,便显得这正堂有些挤了,更别提还有几个端茶倒水的丫鬟在。
“眼看着家宝都长这么大了,还娶了媳妇,要是妹妹还活着……”胡家二爷话说一半就被大爷瞪了一眼,他立刻顿住,不再说下去,正堂中原本热烈的气氛也因此变得有些僵硬。
倒是老夫人,似乎早就从丧女的悲痛中走了出来,听了这话,她微微一叹,倒没显出伤怀来,只是一双即使年迈也显得十分精明的眼睛,一直往林善舞身上打量,面上神情不喜不怒,但任谁都瞧得出,她对这个外孙媳妇并不很满意。
傅家宝当然也看出来了,他没说什么,只是对林善舞道:“娘子,快将你给姥姥贺寿的礼物拿出来。”
林善舞依言将手里一直拿着的盒子递了上去。
胡老夫人目光微微一动,接着就见外孙媳妇打开了匣子递了上前。
这匣子是傅家宝早就准备好的,林善舞也不晓得里头是什么东西,此刻趁着打开,顺便往里头瞟了一眼,原以为会是什么寿桃或者珍珠之类,谁料打开一瞧,里头竟然摆着一对雕刻得栩栩如生的木人。
这对木人是一对老年夫妻的样子,都拄着拐杖,妻子一手举着趴着爬虫的叶子给丈夫看,那丈夫姿态滑稽地歪着头,一脸受到惊吓的模样。神态灵动,极重细节,一眼看过去不似雕刻出来的,反倒像是真人套了个木头壳子。
见到这对木人,老太太神情一怔,下意识抬手去接那匣子。
林善舞见老夫人整个身子都往前倾险些栽倒,眼疾手快地上前一步伸手扶住她,另一只手里还捧着那匣子。
老人却看也没看林善舞,而是伸手探进了匣子内,将那对木人取了出来,怔怔地盯着那对木人,老人的眼眶渐渐湿润了,过了良久,才对林善舞道:“你是个好孩子哟,宝儿娶了你是他的福分。”
这方才还对着林善舞不冷不淡的老太太,转眼间就拉着林善舞亲亲热热地说话,仅仅是因为看了那对木人!
见此,正堂中诸人看向傅家宝的目光都有些佩服,一名青年凑到傅家宝身边说道:“还是你有法子,这么快就哄得老太太对你娘子另眼相看。”
虽然没见过,但老太太自从知道这媳妇是傅老爷给傅家宝定下来的后,就一直不喜欢她,这次听说傅家宝将媳妇带了过来,还有些不快,没想到这么快就对人另眼相看了,果然还是傅家宝有招。
傅家宝听了这话,又见老太太和他娘子果然相处得好,自然得意,可是没一会儿,他想起来几日后娘子就要与他分开,他眉眼间的神采就暗了下去。
当晚,夫妻俩被安排在客房住下,两人躺在床上时,林善舞想起那对令老夫人热泪盈眶的木人,问道:“那摆件雕刻的是姥姥和姥爷的事儿?”
林善舞见傅家宝同他姥姥的关系是真的亲厚,也就把这位老人当做自己亲人对待,她心知傅家宝希望她得到胡老夫人的认可,因此陪着胡老夫人说话时一直十分耐心。
傅家宝侧着身子把娘子抱在怀里,听她这么说点头道:“小时候我娘带我来这儿玩,我就经常看见姥姥抓虫子吓唬姥爷,偏偏每次姥爷还上当,真是笨,后来姥爷去世了,姥姥险些哭得断了气。这些年,姥姥身子越发钝了,许多事儿也记不清了,我就将小时候见过的请人雕刻下来送给姥姥。”
林善舞回忆着老人当时的神情,说道:“看来姥姥和姥爷十分相爱。”她话音刚落,就听傅家宝用满是骄傲的语气说道:“自然,就跟咱们俩一样。”说到这里,他忽然凑到林善舞耳边道:“娘子你爱我吗?”
林善舞脸颊微红,原本不想说出口,但是想到几日后两人就要分开,傅家宝心里也许很不安,于是抱紧了他,小声道:“自然是爱你,你还不知道吗?”、
傅家宝听了这话,心里自然跟灌了蜜一样,他也抱紧了娘子,一脸陶醉道:“娘子,为夫好幸福。”
这就觉得很幸福了?林善舞心想这小夫君还真是容易满足。下一刻,就发觉他一下又一下地往她耳朵呼气。
林善舞:???
“你作甚?”
傅家宝继续往她耳朵呼气,一连呼了十来下,见娘子没什么反应,奇怪道:“娘子你怎的不动情?”
林善舞:……
她忍不住坐起身晃了晃这小夫君的肩膀,好笑道:“你清醒一点呀,话本子都是骗人的,哪儿有人被你吹几口气就动情的?”
傅家宝也跟着坐起身,托着下巴仔细想了想,觉得颇有道理,点头道:“如此一来我就放心了。”
林善舞:……
没等她想明白傅家宝怎么就放心了,就见傅家宝目露担忧地捉住她手腕,说道:“娘子,我听说京城里多得是青年才俊和名门贵子,你不会被他们拐跑吧?”
林善舞好笑地睨了他一眼,“你想什么呢?”
傅家宝定定看着她的笑,忽然得意道:“也对,你都是我的人了,怎么可能被他们拐跑。”他又倒回床上,憧憬道:“将来咱们老了,要像姥姥和老爷那样。”
林善舞看他澄澈的双眼中一片向往,心想傅家宝在得知傅老爷背叛了他娘之后,依然保持着对婚姻一定要忠贞的观念,应该也是受了那两位老人的影响吧!
她继续在他身边躺下,忽然又想起一事,对傅家宝道:“夫君,姥姥有跟你说过什么吗?”
傅家宝想了想,“也没甚,都是些家常话。”顿了顿,他若有所思道:“姥姥说百无一用是书生,说我读书考科举,除非当上了朝中大臣,否则没什么大用。”他侧过身对着娘子道:“娘子,我觉得姥姥说得对,像这次,我要是朝中大官,裕王肯定不敢随随便便就把你召去。”
百无一用是书生……
林善舞开始思索起来,原先她让傅家宝读书考科举,是因为她觉得这是个很安全的世界,傅家宝若是有了功名捞个官身,在这样的太平盛世里,日子一定会过得不错。
可是从裕王急着召她入京保护皇帝来看,这个世界显然没有她以为的那样太平,裕王还让她帮忙练兵,这说明新皇应当有和英王兵戈相见的企图。
可是这些事儿,在她所知道的剧情里,是都没有的。这只是一本很寻常的甜宠文,主要讲的就是男主越百川和女主林善睐相携走向圆满的故事,大部分都是裕王后院的那点儿争端,虽然她记不住所有的细节,但裕王作为男主,如果当真有协助皇帝镇压英王的剧情,像这样的大事儿,书里不可能只字不提,而英王这个在裕王口中掌有实权的亲王,书里更是提都没提一句。
这不由让林善舞觉得很不对劲,毕竟直到陪着傅家宝走出平州府之前,她从来没有离开过乐平县那个小地方,与英王那样的大人物更是不可能有半点牵连,她这蝴蝶翅膀扇得再厉害,也至多影响到男主,总不至于原本没有反心的英王也被她扇出了不臣之心。
所以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原身林大姑娘给她看的那本书,当真没有半点问题?
“娘子?娘子?”
傅家宝正跟娘子说话呢,说着说着娘子就出神了,他连连唤了好几声才把她唤回来,“娘子你想什么呢?”
林善舞回过神来,看着躺在身边的傅家宝,忽然坐起身,又将傅家宝拉了起来。在傅家宝莫名所以时,她一把按住他的手腕,一股内力从她掌心涌出,顺着傅家宝的经脉游了进去。
傅家宝只觉得好似有一泓暖流从娘子的手心里出来,顺着他体内游了一圈,舒服得他叹息一声,跟着就听见娘子道:“我再引导你循环三次,你都记下来,等我走后,你一定要日日练习。”
迎着傅家宝惊讶的目光,林善舞心想:以防万一,若是将来没有战事,让傅家宝强身健体也好,若真有了战事,她至少得护着傅家宝活下来。
第96章
傅家宝只觉得身上暖融融的,舒服得只想躺到床上就这么睡过去,但是见娘子面色凛然地盯着他,便克制住想倒头就睡的欲.望,努力记住那道暖流在他体内流转的地方。
待三次循环过后,林善舞将最后一缕精纯内力的沉入傅家宝丹田内,伸手按住他肚脐下小腹位置道:“这里便是下丹田,内力在循环过后,最终都汇入此处。”
说着,对傅家宝道:“你按照我方才教你的,驱动它在你体内游走流转。”这话说完,却发觉傅家宝气息粗重了几分,林善舞微微疑惑,抬头看他,就见他红着脸,小声道:“娘子,你先将手拿开。”
林善舞对上他的目光,眼前瞬间闪过两人敦伦亲密的场景,蓦地脸一红,收回了手。
傅家宝见娘子挪开了,这才按照娘子教的专心修炼起来。
林善舞便坐在旁边看护他,生怕这头一回修炼的小夫君出了什么岔子。
好在傅家宝虽然是第一回,生涩得紧,但他怀着一腔即将变成武功高手的热情,愣是坐在那儿一动不动坚持了一个时辰。等他再次睁开眼时,满脸都是兴奋,仿佛已经实现了曾经飞檐走壁驰骋江湖的梦想,“娘子,我成了!”
林善舞抬起袖子给他擦擦额上的汗,点头夸了他一句,“夫君真聪明。”
傅家宝微有些得意,同她道:“娘子你等着我,我一定天天努力练,白天读书晚上练功,等我练得跟你一样厉害,我就上京城代你教那些兵士。这样你就能回家安安稳稳地过日子了。”
林善舞微微一愣,倒在他怀里笑道:“那好,我等着你。”
娘子少有这般柔情靠在他怀里的时候,傅家宝揽住她又香又软的身子,只觉得晕陶陶的似醉在了蜜罐子里。
两人静谧地在拔步床上抱了一会儿,傅家宝忽然大叫了起来,“娘子不好了!”
林善舞讶异地抬头看他,“怎么了?”
傅家宝有些急躁地拿右拳打了下掌心,说道:“娘子,你说我哪天要是练得比你厉害了。以后打你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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