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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本想说,是情有可原的。可是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也是姑母做错在前。”

所以,并不能够怪他的三叔。

“我,没想到会这么严重。”沈明程手上的东西都掉到了地上。他娘,竟然完全没有提这个,只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你三舅母小门小户出来的,到底没有气量,竟是气得早产了。”

他手上冰凉,心里更是充满了愧疚。嘴唇抖了抖,想要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难怪,他舅舅气得打骂了他娘不算,还给他的父亲送去了十二个女人。

想到从前周氏慈爱,每每在舅舅要教训他的时候,会出面拦着,沈明程就抹了把脸,脸上洇湿一片,也不知道是冷汗还是泪水。

“这,我对不起舅舅舅母。”

若说泰安伯府里,上上下下都算上,沈明程大概是唯一的明白人了。但那又有什么用呢?

泰安伯风流好色,泰安伯夫人更是心无城府,其余人等眼睛都盯在爵位和家产上。伯爵位不能请封世子,沈明程长到了如今的年纪,文不成武不就,前程又在哪里?哪怕是在个小小的没落伯府里,又有谁拿着他当回事呢?

薛凊怜悯地拍了拍这个表弟的手,“这不是你的错。”

第21章 果然是上上签

许氏远远地看着亭子里的几个少年少女,认出了那个锦蓝色的身影正是沈明程,对身边的昭华郡主叹道,“可惜了明程这个孩子。”

沈明程人生得干净俊俏,性子活泼跳跃,嘴头儿上又甜,哪怕是多少有些个不着调,在女性的长辈跟前,也是格外的讨喜。不止许氏,就是一向不喜欢泰安伯夫人的沈家老夫人,也对沈明程这个孙儿很是有些另眼相看的。

“有什么可惜的呢?”昭华郡主不以为然地笑了,“爹娘没得选,如今满京城里纨绔的名声,莫非也是天生来的?”

相比之下,昭华郡主更喜欢薛凊这样懂礼知上进有担当的晚辈。

“你倒是大度。”

许氏看向沈明程的眼神还挺和善,昭华郡主就推了许氏一下,“忘了薛蓁怎么待你的了?”

在这定国公府里,泰安伯夫人得罪的人不比在婆家少。尤其是许氏,本身就是定国公的继室,父亲只是太仆寺卿,用泰安伯夫人的话说,那就是个“养马的”,对许氏很是看不上,但凡回来姑嫂见了面,动不动就会阴阳怪气一番。

许氏不愿意理她,每次泰安伯回娘家,多是避开。

“大人是大人,孩子是孩子,总不能因着她不好,就迁怒到了孩子身上吧。”许氏示意昭华郡主看过去,“你看,明程坐立不安的,该是身上伤还没好。”

也怪可怜的,拖着带伤的身子来给薛蓁善后。

昭华郡主一直觉得许氏有些个老好人,也如许氏所说,她确实迁怒,因薛蓁的缘故对沈明程不大喜欢。

妯娌两个并肩,到了亭子外。

“母亲。”薛凊先看到了,忙站起身,“二婶。”

他一说话,薛婠几人都转了头。见到了许氏和昭华郡主,也都忙起身。

沈明程在昭华郡主跟前一向有些个放不开,局促地行了礼问了好,垂头站在了一旁。

他眼圈还有些发红,清秀俊俏的脸上也带了些苍白。他来得急,没有乘马车,是骑了马的,后臀上伤处早就痛得不行了。此时,额头上都渗出了汗珠儿。

看他这样,许氏心疼不说,就连昭华郡主也不免在心中升起了些许怜惜。

“坐下吧。”

她难得给了沈明程一张慈爱的脸。

沈明程低声道,“多,多谢二舅母。我,我还有事……”

磕磕巴巴地说了一句,猛地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他娘把人害成了这样,他居然还妄想着拿两包劳什子的补药,磕个头道个歉来求得原谅,求得舅舅们继续给他娘做个靠山……沈明程觉得根本不用他舅舅赶人,他自己都没脸再登门。

抹了把脸,沈明程压根儿顾不得身上的疼痛,快步跑了。

“啊,阿程……”许氏唤了一声,沈明程脚底下一顿,转身朝着许氏拱手作揖,躬身下去哑着嗓子,“劳烦两位舅母,替我与三舅母说……都是我娘的错。”

低头走了,再没有回头。

“你看看,薛蓁还不如个孩子。”

昭华郡主冷笑道。

想到昨儿晚上丈夫一语点醒了薛三,薛三今天一早就给泰安伯送去了十二个女人,昭华郡主心中大感痛快。

这才叫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至于会不会被人说薛三行事如妇人般阴私,昭华郡主丝毫不担心。这,不是也没人看见吗?十二个淸倌儿都往车里一塞,遮得严严实实的,谁会知道薛三给亲妹夫送女人呢?

况且泰安伯夫人在京城勋贵高门的女眷之中,名声一向不好。就算她往外哭天喊地去宣扬,也不过是白白给人添了笑柄,没几个会当真的。

“二婶,六妹妹呢?”薛凊有几天没见到阿福了。平时阿福总是跟在昭华郡主身边,这一次不在,薛凊有些奇怪。

昭华郡主笑道:“我过来的早,她还睡着呢。”

“前日五妹妹夜里发热,她也跟着折腾了半宿。”薛婠忙道,“她还小呢,一时半会的精神儿缓不过来。”

缓不过神的阿福,此时正坐在侯府花园里的秋千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荡着。

“表妹。”

秦斐走进了花园,就看到阿福无精打采的。

浅黄衫子绿罗裙的小丫头脑袋靠在秋千绳上,抬起眼皮来看了一眼,叫了一句“表哥”,又低了头下去。

阿福多数时候都是笑眯眯的,他还没见过她如此情绪低落的时候。

秦斐走过去,蹲了下去,抬头看阿福,“这是怎么了?”

他眉目如画,唇瓣勾起,目中透出轻笑,“谁欺负了你不成?”

阿福摇摇头。

“我说也是。姑母姑丈那样疼你,谁敢欺负你呢?”秦斐笑道,起身把阿福从秋千上抱下来,“我带你出去转转。嗯……就去碧螺寺,如何?”

碧螺寺是京城里香火最为旺盛的地方,内有两株银杏树,据说已经有了前年的历史,树干挺拔粗壮,都要七八个人才能合抱过来。每到秋日,果如金珠,落叶缤纷,满目都是璀璨。

碧螺寺四季香火不断,也有这两株前年不败的银杏的缘故。

秦斐记得,从前的阿福就很喜欢去碧螺寺。当然,这丫头不是为了上香求签,也不是为了看银杏,她的目标是摘秋天里银杏树上挂着的白果做点心吃。

“不想出去。”阿福垂着脑袋,穿着撒花鞋的脚踢了踢草皮,“三婶生了小妹妹,可是两个人……”

她抽了抽鼻子,“都不大好。五姐姐也病了,娘不许我过去。”

“那去碧螺寺不是正好?我听说碧螺寺香火的香灵验得很。”见她总是闷闷不乐的,秦斐耐心哄着,“到时候再求个上上签,你的姐姐妹妹和薛三夫人不就没事了?”

阿福想了想,“也是。”

忽又心急起来,拉住秦斐的手,“那表哥,咱们还是骑马去好不好?”

碧螺寺也不远,就在西城外不远的碧螺山下,出了城门连半个时辰都不用的。

她这心急火燎的样儿,叫秦斐心中浸了一缸子醋。

他知道阿福从来不信神佛。上辈子他死后,她过得有多艰难?畜生逼她,她宁可一簪子划花了自己的脸,也没求过什么。

一边泛着酸,一边领着阿福往外走,“去碧螺寺太远,骑马太累。咱们坐车,也不会慢的。”

又怕阿福不乐意,还许下了去到碧螺寺里,饮清茶吃素斋。

秦斐受封郡王还没几天,一应的郡王仪驾车马都并没有准备好,索性就带着阿福乘了一辆红油青幄的小车,只带了两个长随两个小厮便出发了。

小马车行动起来轻快,稍稍有些颠簸,幸而之前小厮们细心地在车上铺了厚厚的垫子。阿福坐在上边,倒也不觉得难过。

透过纱制的车帘,城内人群熙熙攘攘,出了城后景色渐渐明媚起来,处处新杨嫩柳清翠一片,野花流水,叫人眼前一亮。

“城外真好。”阿福长到了这么大,只在年前与昭华郡主出城过一次,也是去的碧螺寺,为她在外的两个哥哥许愿祈福的。不过那时候天色正阴霾,天上彤云密布,地上光秃秃的草木一片萧瑟,自然没有这样的景致。

秦斐靠在车壁上,右腿伸出,左手虚虚地护着阿福,“再过几天,山上桃杏都是花期,景致才更好看。到时候,咱们再来看。”

马车虽小,里边一应东西很是齐全。车座下,有只攒心食盒,装着八样小点心。是真的小,栗子糕荷叶酥玫瑰香饼,每样只有一块儿,摆在一起倒是很很养眼。阿福看了,见还有自己前两天夸过的合意饼,很是惊讶。

“这么短短的功夫,也难为他们能预备出来哪。”不是说那个合意饼,足足要四五个时辰才能做好吗?

秦斐没有回答,拿出食盒底下的筷子夹了块点心送进阿福的嘴里,“离着碧螺寺还有段路,先吃些垫垫底。”

又拖出另一只精巧的盒子,打开了盖子,里边装着的是两只雨过天晴色的小茶盏,还有只不大的茶壶。

倒出一杯茶送到阿福嘴边,示意她喝下去。

阿福有点儿不好意思,“表哥我自己来。”

“你还能腾地出手?”秦斐笑,揉了揉阿福头上的小发包,“快喝吧,别噎着了。”

吞了一块儿点心,喝了半杯茶,又行了一刻钟,赶在午膳前,已经到了碧螺寺外。

正值春日,清明刚过不久,来碧螺寺中上香求签的香客络绎不绝。

秦斐一身家常衣服,阿福今日出门也没有刻意妆饰,二人身上衣衫料子也不过是普通的锦缎。看着贵重,在京城这一块儿却也不引人注目。

不过,他们两个,秦斐少年英姿,阿福玉雪讨喜,也引得来去的人们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这一看,就是哪家的公子千金出来游春踏青了。

带着阿福先去上了香求了签,也不知是不是心诚则灵了,阿福居然摇到了一支上上签。请人解了签后,阿福眼睛都笑得眯了起来,晃着签朝秦斐偏头笑,“果然是上上签,表哥说得真是准。”

秦斐最喜欢看她无忧无虑笑得眉眼弯弯的样子,刚要说话,身后就响起了脚步声。紧跟着,就是个阴阳怪气的声音,“我当是谁,原来是大哥。想不到大哥这样一身血煞的人,也会信神信鬼。”

作者有话要说: 1111,补昨天的。一会儿再见,争取12点前见哈。

第22章 当然要护短

这声音挺陌生的,阿福抓着求来的签回过头去看。后边站着几个人,当中的少年华服锦衣,头戴玉冠,生得很是俊俏,眉眼之间依稀与秦斐有几分相似。但一双眼睛中光芒闪烁,透出些与年纪不大相符的精明来。分明是个好容貌,却生生多出了油滑之感。

这样的容貌,这样的与秦斐不对付,阿福几乎不用猜,就能知道锦衣少年的身份了。

荣王府公子,秦斐同父异母的弟弟。

“你说什么?”阿福的性子,与昭华郡主十分相似,典型的会迁怒。她厌恶现在的荣王夫妻,既然猜到了眼前少年的身份,自然也不会有好脸色给他。更何况,这人出口就讥讽秦斐,更让她愤怒了。

秦斐待她很好,下意识的,阿福已经将他看做自己人。

既然是自己人,当然要护短。

“表哥一身染血是为了守家卫国,就连皇帝陛下都称赞他一声少年俊杰。你就敢张嘴闭嘴的说他身带煞气?”她昂起了下巴,年纪不大气势十足,上上下下看了少年一眼,说出来的话刀子似的,“似你这种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儿,骑得动马还是提得起刀?外族蛮夷跟前,你八成只有下跪的份儿吧?也敢在表哥跟前放肆叫嚣,你脸呢?”

她年纪不大,声音清脆悦耳,巴巴儿地一套话说出来,锦衣少年半点没有插嘴的机会。明明眼前的黄衫小姑娘长得跟画儿上的小仙女似的,说起话来这么尖酸刻薄,锦衣少年名唤秦悦,只气得脸色紫胀,心口剧烈起伏,“你,你胡说什么!”

都说他不要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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