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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轻的声调挠心。
阿择暗暗喟叹,有一些些执拗,“我是谁?”
招平安手指蜷了蜷,不知是不是在思考。片刻后,她说:“姑姑......”
唉......阿择缓缓伏低身子,认命地靠近去,接受这折磨的温柔。
这样沁冷宽厚的怀抱,招平安被包裹在其中,以前的记忆早就模糊了,她怎么会分不清......
第20章 又这样了
“落大雨,掉豆豆儿,儿儿......听话话......外头落,屋满满儿,儿儿......别怕怕......儿儿......睡觉觉......”
这一晚阿择重复哼唱着这个歌谣,在为鬼的无数个日日夜夜里,飘忽的魂体突然有了踏实感,他第一次觉得黑夜也不全是侵吞。
些微光亮,能拨走迷惘,和不确定。
翌日,天朗风清,窗户被推了开来,吹散一室呢喃耳语。
招平安保持着蜷缩的姿势,另一侧应该是包容着她的壁垒,此时空空如也。
扇动鼻翼闻了闻,什么都没有。她突然有点埋怨起这样的好天气,寓意暗示着或许只是一个梦境。
捏着额角坐起,她呆滞地看着房门,一会儿又重新倒在床上,发愣。
直到门推开的那一声钝涩声响,招平安蹦起来,看着阿择双手各端了一个碗,她视线跟着他的魂影转动。
阿择把碗搁下,碗底与实木妆台发出叩击的声音,声波一般传递,将招平安未挣脱的迷糊驱逐。
一碗粥,一碗药,一白一黑到极致。
“啊!还要吃药啊?”她后知后觉。
阿择低声笑了笑,“生病哪有那么快好的?”
“可是......好苦。”招平安做出认真的表情,这个真的很苦。
“你等我一下。”阿择说了句话,飘走了。
招平安先捧了粥,刚喝了第一口他就回来了,带回来一颗糖纸泛着彩色光的硬糖,她猜是橘子味的。
“糖果?”她记得自己没买过这种糖,“哪来的?”
他将糖搁在桌面上,手指划拉了两下这个小东西,“早......嗯,准备好的,给你喝药,这样就不苦了。”
糖果转动,和着阳光,将一点点光亮无限放大在白墙。
“那......谢谢。”招平安安静地喝着粥。
阿择默默站在一旁。
一时间都没了话语。
皱着鼻子闷气喝完药,招平安含进那颗糖,确实是橘子味。
就是酸了点。
招平安好了以后就不需要照顾了,自己做饭,自己熬药。阿择他......大多数远远看着自己,时而她明着面望过去,他的目光总能第一时间对上,淡淡一笑。
她回之以笑,须臾间,总觉得自己现在很怪。有时很理智,有时又有点恍惚。
招平安请了两天假,去到学校李晋先询问了她身体情况,得知无碍了点点头。
“你一个人住还是要小心点,有什么事记得打我电话,老师在课堂上严厉,私下我也算是你长辈,有什么事不要自己扛,啊!听到了吗?”李晋说出这番话时是感慨的。
招平安嘿嘿嘿地笑,“行咧,谢谢老师关爱!就是以后有什么相关我家专业的业务,您给推荐下就更好啦!嘿嘿......”
“什么业务?等我百年以后你给我喃斋吧!”李晋想做个慈师的形象顿时崩了,他卷起教案敲在招平安额头,“朽木!朽木!改改你这庸俗的观念,身为祖国花朵,我们应该秉着赤诚之心,怀抱报效国家的愿望,即使做不了英雄,女孩儿家家的,应该修身养性端正气质,你这一股子铜臭味儿......”
“是是是!我一定会好好反省,努力学习,天天向上......”招平安挤眉弄眼地赞同,她深知李晋碎碎念的套路,他对国家有信仰,育人子弟有教无类,年年被评为优秀教师去市里学习,深造回来当然要学以致用啊!
所以招平安这样的学生,是很能检验教学成果的,老师们总有一种天责:世界和平,班里再无差生。
李晋突然不说了,挥挥手让她进教室。
三班的人原本扭着脖子看着走廊的热闹,随着招平安进来,全部人忙坐正,班里就只剩煞有其事的翻书声。
李晋背着手在后门端看几番,满意地走了,身后一片松了口气的吐纳声。
课间活动廖琴琴问招平安,“你这是真生病还是假生病?”
琴琴同学这么板正的脑袋瓜都怀疑起来了,招平安自知平时狼来了的行为多了。她歪着脑袋不要脸地解释了下,“这次是真生病,受凉了。”
廖琴琴看她脸色确实不太好,将自己温水杯的菊花茶分了一半出来,“喝点暖的,不要动不动去小卖部买冰水,女孩子要保暖,不然姨妈会痛的。”
招平安接过杯子在手里搓了搓,抿了一口,淡淡的香味,口感微涩。“很痛吗?我的好像没怎么痛过,只是有点不舒服。”
廖琴琴很是羡慕,“我就不行,疼起来有时候还会吐。”
“琴琴。”招平安神秘兮兮。
“嗯?”
招平安凑到她耳边,“听说这个痛的,以后生了孩子就不疼了。”
“要死了!”廖琴琴拍了一下招平安的手背,脸上比火烧云还红,“你在外面从哪学的浑话!”
廖琴琴比不得招平安早踏入社会稳食,她家里教育也是极为保守的。
“以后你试试就知道了。”招平安倒不是争辩什么,只是道医不分家,大多都懂得一些的。
“试什么?知道什么?”前桌的女生好奇极了,忍不住回头问了一句。
廖琴琴双手像在劲风里摇摆的芦苇,不停地晃着把话圆了。
前桌女孩无趣地转过身,廖琴琴幽怨地翻了个眼白,“招平安同学。”
招平安眨着眼睛猛笑。
嗯!好敷衍的假笑。
“这两天四班的大财主找你几遍了。”廖琴琴说起这事,脸上还有些担忧。
“林黛玉啊!”招平安老不在意,“甭管他。”
廖琴琴眼睛瞥见英语书面上折了个角,她抹平整,说:“他不是又想挤兑你?”
下一节是英语课,招平安抽出新得不能再新的课本,回道:“哪能啊!没有的事,我整他的法子倒多得是。”
“那就行。”廖琴琴点点头,看看表,收心准备上课。
招平安转过脸时,无谓的神情只余淡漠,她以手撑额望着窗外的风景。
樱花树抽了无数嫩条,枝叶繁茂,什么都给挡住了。
放学时候经过四班,林盛财在后门座位的位置望夫石般看着招平安,嘴唇不停地动。
招平安没管听,但也能猜到,她摊开空空的掌心。
林盛财失望地坐回位置。
招平安转眸时看到关灵玉站在楼梯口,怀里捧着几盒彩色画笔和图纸。是呀,要五一了,每年的宣扬劳动精神的黑板报都由尖子班负责。
“关同学。”招平安打声招呼。
关灵玉微点头,眼神从走廊后面移到招平安脸上,“你......从哪过来的?”
“啊?”招平安摸不着头脑,“从三班啊!”她是三班的学生,不然能从哪。
关灵玉咬了下唇,抱好怀里有点重的东西,“没事,我这先走了。”
“嗯,再见。”
冷美人摇曳的身影走过四班时,一颗大头从门框处伸出来,畏畏缩缩跟个老王八一样。
菜市场里用网套着,从洞格里伸出长长的脖子的老鳖,就是林盛财此时这个样。
招平安不客气地想着。
走出教学楼,走过操场,看到曲樟高中那两棵她常待着的树,真是生机盎然得......萧条。
就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回家的路,招平安却生出别的感觉。她今天可能叹气叹得多了,肚子岔了气,那点游离着的气体乱窜着,好好地刺痛一下,不过一秒又消失,下一次又不知道从哪冒出来。
无思无绪,该怎么办,她也没主意。
她独自去了纸扎铺,阿爷没开门。
隔壁卖喜纸礼炮的候婶子看到招平安,大嗓门吆喝了下,“平安啊,老爷子估计上山去了。”
“嗯,知道了。”招平安才记起今天是纸扎铺一年一次的休息日,是阿爷老伴的祭日。
要夏天了,日头越来越长,五点多还不见暮色。
想起早上的时候,阿择叮嘱过她,今天要再吃一副药。
反正还有时间,那就走一趟药铺吧。
药铺在南街,招平安到的时候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五大三粗虎虎生威,就是李晋。他走路本来就快,遛烟似的一会子没影了。
她踏进药铺,看病兼抓药兼出诊兼打杂的老中医,正大张着嘴好几秒后才慢悠悠地打了个喷嚏,搞得她都跟着屏气用力。
老中医拇指擦了把喷嚏带出来的鼻涕,随便往看诊台面抹了抹。
招平安突然想转身就走,也只是想想而已,她听话地撸起袖子,左手支撑悬空着的右臂。
老中医切过脉,看了舌苔,执笔沉吟会,开始写方子,然后抓药。
包药的纸张还是曲樟高中写过的练习簿呢,估计是哪位校友卖给收纸壳的,转手又到了药铺。
抓一副药很快,老中医抬眼看到女孩校服上的校徽,将眼镜拿下来,猛眨了几下眼睛。
“......”
招平安好心地询问:“您有什么不适吗?”
老中医趴在柜台手掩嘴做了一个悄悄的姿势,“刚刚那个老师是你们学校的吧,嗐!怀了二胎了!在我这,拿的包生儿子的中药,得咧!我这医术不是吹的......”
小镇是小,消息藏不住,听说李晋爱人辞掉机关单位的工作才能生的二胎,人家想要儿女双全也无可厚非,可是她不想打听这些啊!
招平安尴尬地听了半晌,好不容易进来个病人,她终于解脱了,心里还记着回去要把药洗一下再熬。
拎着药从南街回红白巷,招平安见到了那抹白色的身影,在不知谁家墙头摆弄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