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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患者这情况,第二种可能性太小。
于是在找了几次都没找到出血点之后,他提出:“说不定是上消化道出血?虽然胃和十二指肠出血一般都是黑便,不会是这么鲜红的,但万一呢?”
陈医生闻言点点头,“行,我去跟家属谈话,你先准备。”
都到了这个时候,家属已经没办法了,只能听医生的,很快就签好字了,这边谌嘉树准备好之后就开始给患者做胃镜。
可是胃镜进去之后,只在胃里看到少许的胃炎,绝对不可能是出血点,十二指肠也干干净净,没有任何出血点存在的痕迹。
“现在咱们胃镜肠镜都做过了,排除上下消化道的出血,就剩中间的空肠和回肠了,要真的是消化道出血,就只能在这地方,胃肠镜到不了,试一下介入止血吧。”
谌嘉树说着自己的判断,眉头紧蹙,心里多少有些挫败。
接下来的事,谌嘉树就插不上手了,他也不可能一直守在这里等一个最终诊断,只是在临走前多说了一句:“到时候拍个ct什么的,看看胰腺什么的。”
顿了顿,他觉得自己脑子里一团浆糊,也不知道该从哪里入手,总觉得怪怪的,只能将希望寄托给其他的同事。
出来的时候看到患者家属坐在一边的椅子上偷偷擦眼泪,觉得有些心酸,又不敢上前去安慰。
他肯定会问他老婆怎么样了,可是什么好消息都没有,谌嘉树回答不上来他的问题。
摇摇头,继续往前走,刚进电梯,就又接到急诊的电话:
“有个女病人,考虑是胃痉挛,你过来看看,会诊单马上开过去。”
没有办法,只好从电梯出来,又重新出来,坐向下的电梯,重新去了急诊科。
“又怎么回事,病人呢,哪儿?”他一面问急诊科的同事,一面吐槽,“我这些时间全花你们这儿了。”
同事觉得挺不好意思的,又没有办法,只能替自己辩解,“上个请你会诊的可不是我,我才刚接班没多久呢。”
这时候都已经晚上快八点了。
谌嘉树摇摇头,跟着去看了患者,结果上去一查体,就觉得有点不对劲,腹部膨隆,胃痉挛会这样?
再一看她的粘膜,感觉有点苍白,是失血、贫血还是灯光问题?
他皱着眉头问了患者一句:“有没有性/生活?”
患者双眼微闭,摇摇头。
是么?
谌嘉树不太敢相信,但也没有说什么,将急诊医生拉到一边,问道:“她血压是不是掉了?”
“是啊,我刚看到的,比来的时候下降了。”
“你叫妇产科和外科的来看看吧,我觉得不能排除宫外孕可能,不像是胃痉挛。”
急诊医生一愣,“……她不是说没性生活么?”
“她说什么你就信什么?”谌嘉树白他一眼,声音放低了一点,“万一是她没说实话呢?”
面对男医生不好意思说出口,或者别的什么原因,总之,隐瞒性/生活史的情况绝不少见,还是叫妇产科来会诊更加稳妥一点。
急诊医生忙着请会诊去了,谌嘉树靠在护士站那儿写着会诊意见单,护士见了,笑问道:“谌医生吃饭没有?”
“刚从icu出来,哪有空去吃饭。”他摇摇头,将写好的会诊单递回去,交代护士交给请会诊的医生,这才转身回自己科室去了。
回到科室,已经八点多,他才想起来去会诊的时候走得急,也没想到那个病人会这么棘手,半天回不来,也就耽误了吃饭的时间,根本没顾上两个学生。
他问小王:“你和小杨两个吃饭了么?”
小王点点头,“杜师兄点了饭,老师你的在休息室。”
他松口气,点点头,起身去休息室,看见一个外卖袋子,打开一看,一份外卖的肥牛饭,还有一份海带汤。
已经凉了,但天气已经开始热起来,吃起来不难接受,他便一边喝汤,一边翻手机出来,看看宋青枝更新没有。
果然更新比他吃晚饭要准时,十几分钟前,青枝时间刚刚更新了一条视频,主题就是夏至。
里面出现的五色饭和茶叶蛋,都是他之前就吃到过的,他看的时候,见有弹幕说“哇好好吃的样子”“好吃吗,这个好吃吗”的时候,内心莫名涌起一股骄傲和自得来。
他已经吃过了,知道是什么味道,再也不用像他们这样好奇,他和他们不一样了!!!
所以他关注的重点,反而放在了食物之外的地方。
夏至有称体重的习俗,宋青枝搬了秤出来,跟张莹莹和邓滨三个轮流上秤,为了不暴露自己的体重努力遮挡,却还是被发现比以前胖了几斤,立刻便为自己找各种理由解释,又被张莹莹打脸,场面一度差点失控。
后来是轮到月亮和蹲蹲,特别是蹲蹲,“哟,蹲蹲你挺重啊,你怎么还没下蛋?”
张莹莹觉得纳闷,“会不会其实它不会下蛋,是公的?”
宋青枝愣了一下,拒绝相信这个可能,又想出一个理由来,“会不会是因为它太胖了?就像有的女性,太胖了就不好怀孕一样?”
张莹莹当然是回答不上来这个问题的,就连谌嘉树看了,也说不出答案来,只觉得好笑。
弹幕里大家笑成一团,他看着,忽然间便觉得心里轻松了许多。
第四十八章 谌医生,你配钥匙吗?
吃完已经凉了的晚饭,谌嘉树又想起从急诊送去icu的那个大出血患者,挺想知道她的出血原因到底是为什么的,便交代一声,又去了icu。
站在他们办公室往里看,没看见陈医生,就问了声,“还没回来?刚才那个便血的患者怎么样了?”
没有人知道,因为陈医生还没回来,也没几个人见到了病人。
他刚问完,就听见一阵动静从外面传来,出去一看,原来是陈医生带着病人回来了。
忙上前去帮忙推病床,回到icu病房,刚把病床停稳,神志已经好些了的患者翻了个身,哗一下,又有鲜红色的血便涌了出来。
患者见到这么多血,差点又晕过去。
“怎么,介入也不行吗?”谌嘉树一愣,忙扭头问道。
陈医生摇摇头,和他之前一样,满脸的挫败,“造影啥都没看到,ct也做了,肝脏胆囊什么的,都看了,也没什么异常,不过胰管那里有个小石头,看起来挺稳定的,影像科的觉得不太可能这里出血。”
说完他叹口气,“不行就叫外科了,开腹探查。”
一般来说,消化道出血首选的还是内科保守方法,只有实在没辙了,才会考虑剖腹探查,因为手术的创伤实在太大了。
但眼下的确,好像能走的路都走完了,只剩下外科手术这一条路可走。
陈医生要去给外科医生打电话来会诊,好安排手术,却被谌嘉树忽然一把拉住,“哎,她b超做了没有,胰管有没有扩张?”
他刚问完这个问题,忽然间想起,当时做胃镜的时候,他没有看胰管的开口处,通俗点说,他看了高速公路上干不干净,没看旁边的乡间小路有没有问题。
虽然是因为那个位置偏远,而且胰管出血实在少见,但再多理由,也不能否认他的失误。
要知道这个患者一开始的会诊医生,就是他自己。
如果他再晚一点想到这个可能性……
这种假设一旦浮上心头,就会引申出诸多的可能后果,在这一刻,他觉得自己汗出如浆,浑身都有点发冷。
陈医生见他神情这么严肃,一时间愣了愣,拨号的动作顿时就停了下来,疑惑道:“老谌,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我在想……如果病人是胰管出血呢?”他分析道,“胰管出血的概率很低,但如果正好这个病人就是胰管里这颗石头导致了胰管出血,从解剖学角度来讲,胰管和副胰管的开口处在十二指肠的大小乳/头,那么血液自然也会流入十二指肠。”
他说到这里,抿了抿唇,“但是我之前没有想到这一点,没有探查到十二指肠的那一段,抱歉……”
这会儿没有人有心思去追究谁对谁错,只想着有一个方向就多一份确诊的希望,病人实在等不起,况且问题在此时发现,也算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陈医生立即道:“那咱们再做一次胃镜检查看看?”
谌嘉树立刻点头,“我去准备胃镜。”
再一次胃镜检查,谌嘉树将镜子经过患者的口腔,直接入胃,拐弯直奔十二指肠而去。
果然在十二指肠的乳/头处,看见有鲜血咕嘟嘟地冒着泡涌出来,而这个鲜血,来自胰管的可能性最高。
他听见自己心头大石落地的声音,在这一刻,终于发现问题的庆幸与绝处逢生的喜悦席卷而来,万幸,他没有再错第二次。
他压抑着心底的情绪,淡淡地说了句:“这就是胰管的血。”
外科医生仍然要派上用场,这个地方,只能介入或者手术止血,陈医生决定叫外科医生过来。
陈医生拍拍他肩膀,“辛苦了,我去叫人。”
这一下,差点把他的眼泪拍出来。
他镇定地收拾着器械,将胃镜送回内镜室去清洗消毒,重新写了一份会诊单,等外科的同事来了之后,和他们说清楚情况。
术前谈话的时候,谌嘉树看到那个偷偷抹眼泪的男人,颤抖着手,问:“是不是确定了?做了手术她就能活回来?”
“签吧,病灶就是这里,做了手术就能止血了,不出血慢慢就好了,好了就能回家了。”陈医生的声音明显要比之前轻松了一点。
签完字,外科将病人带走,去了手术室,谌嘉树这才松口气,起身要回自己科室,走之前让陈医生等病人出来告诉他一声。
回去的时候,他靠在电梯轿厢的厢壁上,觉得自己的背后已经被汗湿透了。
他想起入学时就听老师说过的那八个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可他这一次,却犯了经验主义的错误。
当然,在急诊的时候没做b超或者ct,没发现胰管里有石头,也是原因之一。
总之,唯一能够庆幸的,就是在剖腹探查之前及时地发现了失误,并且纠正了错误,否则到时候剖腹探查,真割了患者一段肠子,那可怎么办。
回到办公室,刚坐下,就听杜铭问:“树哥,icu又有会诊要做胃肠镜?”
谌嘉树摇摇头,“还是下午去看的那个便血的急诊病人,重新做了一次胃镜,发现是胰管出血。”
杜铭一听有点惊讶,“……胰管?”
“嗯,可能是慢性胰腺炎导致的,也可能是胰管结石闹的,ct看见她胰管里有石头。”谌嘉树解释道。
杜铭听了直咋舌,“幸亏趁早发现了,要不然还不知道要走多少弯路。”
“是啊。”他应了声,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从抽屉里拿出个笔记本来,埋头写着今天的工作日志。
写完之后,又往回翻,他从日志里看到了很多年前的自己,那个时候他别说会做内镜了,连给患者开通静脉通道都做得磕磕绊绊的,烦的错误一大堆。
好在都是过去了,他踩着那些错误,一步一步地成长到了今日。
越是靠近现在的日子,日志中记录的错误就越少,更多的是对工作的总结和病例记录,以及自己对病例的理解。
翻看着日志本,他的心情终于慢慢平复下来,恢复了一贯的安稳。
没过多久,陈医生发信息告诉他,患者已经顺利从手术室出来了,目前状况平稳。
他松了口气,心头大石到了这时才算是完全落地。
再晚一点,就快到十点半了,他看了一下时间,问道:“你们肚子饿吗?要不要吃宵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