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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然是卫凌恒送的!
她倒不吃惊对方的神通广大,据她所知,他手底下有一支不为人知的暗卫,还有一群能人异士,精通各项千奇百怪的技能。
但他的意思,是不想放弃她,还是要与她作别?
梦里的长风曾经失手摔了她一支发簪,与这支很是相像。这就好比分手后要将前任的东西都还给对方一样,他若想拿这个与她道别,也说得过去。
这信笺上又不清不楚,只留了一个落款……
背后忽然传出一声:“夫人……”是秋瑟拿着盥洗的铜盆进来了。
闻樱心尖儿一颤捂住心口,手里还捏着那支簪子,看她道:“你走路怎么没声的?”
“咦?”秋瑟把铜盆放到架子上,替走来洗漱的闻樱挽上袖子,“许是夫人想事想得太认真了,没听见奴婢的声音吧。”
这也说得过去。
闻樱洗了脸,神志清明了许多,看了眼她随口道:“今天搽得什么粉?脖子那儿颜色不一样。”
秋瑟摸了下脖子,“是、是吗?”
“我骗你做什么?”闻樱笑着说,脑子里有什么东西飞快地一闪,她抿了下唇,“对了,我前日穿的那件香橘褙子你放哪了?去找出来我穿。”
她“哎”地应了一声,连忙去架子床后的箱笼里找衣服去了。可半天也没找到闻樱说的那件,有些着急,闻樱那头隔着屏风问起来,她只能回应:“夫人稍后,我记着是放着的……”
“是吗?我看看。”
闻樱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她也没注意,倏尔,她身体一僵,凝住了表情。
原来是一把尖利的剪刀抵在了她脖颈上!
“你不是秋瑟,你是谁?”
“太太说笑了,我怎么能不是……”
“那件褙子勾了线,被秋瑟拿去给绣娘了。你如是秋瑟,怎么会不知道?”
“秋瑟”迟疑了一下,形势如此,她只能无奈单膝下跪,“夫人恕罪,我并非有意隐瞒。我是陛下派来保护夫人的人。”
闻樱神情怔忡,松开了剪刀。
“秋瑟”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她一眼,“陛下的意思是,找机会和夫人袒露身份,叫我任凭夫人差遣。但没想到夫人这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
“你这是易容术?”闻樱问,“既然你在这,那秋瑟呢?”
“夫人博学多识,竟知道易容术。因我擅长易容术,身量又与秋瑟姑娘相当,陛下才会派我来。夫人放心吧,秋瑟姑娘我已经安置好了。”她有些诧异,毕竟寻常内宅夫人哪儿能知道这些江湖手段?
闻樱又问:“那簪子和信笺也是你放的吧?”
“回夫人的话,是的。”
“你先起来吧。”她叹了口气,神色似有些复杂,重新走回到梳妆台前,将簪子与信笺一并取出,“这两样你替我还给他。”
“这……”她不敢接。
她轻声道,“我和他此生无缘,留着这些做什么?”
一时之间,“秋瑟”显露出犹豫的神色,凭她的身份不知道该怎么劝,可夫人的意思分明就是她不拿,她就要扔了似的,她替陛下办过这么多的事,就没见过这么棘手的。
大总管说得没错,情情爱爱的真是太烦人了!
因她正想辙,不由分散了注意力,连人进来都没听见,直到宋峥低沉的声音响起:“这是在做什么?”
他将一封重要的公函落在了家里,正是要回来拿。可一进卧房,房里的气氛不由得让他产生了疑惑,将目光落在了闻樱手里的那支簪子上。
第20章 谋夺臣妻的皇帝(七)
宋峥骤然出现,把屋内的两人都吓了一跳。
好在闻樱反应快,有意识地缓和了脸部线条,这才弯了弯眉眼,“怎么突然回来了?”
宋峥走进来,“这是在做什么?”
“让秋瑟替我挽发呢,这丫头,非说这支不好看,和我作对。”她嗔道,“你看看好不好看?”
“秋瑟”一颗心吊在嗓子眼,夫人这是疯了吧,平白无故多出支簪子,她不怕宋大人追究?
这窗户纸要是破了,那可真是捅破了天!
但她若上前阻拦必定显得更奇怪,只能眼睁睁看着,闻樱把卫凌恒精挑万选的那支玉簪递到了宋峥眼前。
宋峥倒是细看了一眼,“很衬你。”
闻樱露出惊喜的神色来,两颊的梨涡甜极了。
“秋瑟”在心底大出一口气,又不由得奇怪,夫人这是有把握宋大人不认识这簪子?
闻樱当然知道,就凭原主和宋峥一年也没几次同房的关系,他哪儿能记得她的首饰匣里有些什么?她担心的倒不是玉簪,而是……
“你拿出这信笺,是要给谁送信?”果然,宋峥一边去里头取公函,一边不经意般问起。
簪子和信笺一并捏在她手上,他自然看见了。
要说对这位继妻,他确实十分不了解,但她平常交际往来,他从没见她写过信,因而觉得疑惑。
“我拿来临字的。”闻樱面上不慌不忙,将信笺信手搁放到梳妆台上,自个儿坐到绣墩上,对镜簪发,像是并不把这当回事,“早起吹风来了灵感,忽然就手痒想写字了,可我又不想多写,拿宣纸未免没意思,才叫秋瑟熏了这云纹信笺来。”
“长风?”宋峥走到她身后,凝神一看,淡声:“这字倒不像你的字。”
“秋瑟”站在边上替闻樱捧着头发,闻言手细微地一颤,落下几根头发丝儿来。
闻樱不动声色地从镜子里看她一眼,却是予宋峥一笑,“我没在你跟前写过,你不认得。”她不顾“秋瑟”频频使来的眼色,叫她去替自己取笔墨。
笺上原有的“长风”二字龙飞凤舞、气韵流畅,她一笔蘸饱了墨,在旁边写下“送信”二字,书写下的字虽不同,那筋骨架构,笔画走势,竟是一模一样。
她一气呵成写完,抬头笑问他:“怎么样?”
宋峥凝视半晌,点了头。
可不知为何,这笔迹,总给他一种熟识感。
旁边的“秋瑟”同样狠吃了一惊,不明白夫人怎么能把陛下的字学得这么像?
当然,她懂不懂都无妨,这些事,她如数报给了大总管王德永。
王德永传信,陛下秘密召她入宫。她于夜晚寻了一个合适的机会,脱身出来,进了皇宫,单膝跪在御书房的地砖上。
卫凌恒放下折子,揉了揉额角,下令道:“开始吧。”
“是,晨早夫人起床就看见了陛下赠的簪子,随后……”
她先是叙述,说到闻樱的对话与动作时,表情陡然一变,模仿出闻樱的三分神韵来,而那一举一动,一抬手一低眉,俱是原样重现,对话记忆得分毫不差,连语气都很相似。
“秋瑟”没有名字,唯有一代号为十,人皆称她小十。她告诉闻樱自己会易容,其实是骗他的,这副人皮面具是别人帮她做的,她所擅长的技能其实是模仿。
只要有小十跟着,卫凌恒就能得知她所有的表现。
卫凌恒不发一言,静静看着她将原景重现,听她说到“此生无缘”时,他眸光不动,却像是无底洞一般黝黑。
其实连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送那支簪子给她。或许他赔她一支摔碎了的簪子,两人之间,就如她所愿两清了。
至于为什么把小十送到她身边,为什么想要从这种途径得知她的一言一行……
卫凌恒忽然就不愿再想下去了。
王德永的情绪倒是跟着小十的描述一起一伏,一会儿佩服宋夫人敏锐机警,一会儿被突然出现的宋大人吓得心肝儿一颤,再听到她提笔写下的字竟与陛下的一致,不禁愣在原地,视线转向皇帝:“陛下,这……”
先不说她为什么能做到,模仿天子的字迹,一个弄不好可是要掉脑袋的!
卫凌恒同样也怔了怔,没过一会儿,却倏尔低笑起来,心头的阴霾一扫而空,好像一片羽毛飘到了心里,轻而软,挠得他心痒。
她会写他的字并不稀奇,因为他在梦里教过她。
他从小练字,学会的字体不止一种,在梦里是侠客的身份,因而选了最洒脱的一种,与往日奏折上所书相差甚远,倒不怕宋峥发现。
他没想到的是,只是梦而已,她竟然真的借着梦里的记忆,就能一笔一划练到现在,以至于连宋峥都看不出差别。
卫凌恒这一生,从未感受过如此纯粹的喜欢。佩佩不知他的真实身份,知道后更是百般避忌,她想要的一直都是长风,而不是皇帝。
天气逐渐变得炎热,锦绣春衫换成了薄薄的夏衣,蝉鸣叫在枝头,聒噪地提醒着人们。
这日,宫里头下了一份官员名单,由陛下钦点随扈前往行宫避暑,准其携带家眷,宋峥赫然在名单之列。
往常这时候,都是由他一人独行,或者带着宋汐,留闻樱在府中看顾宋浔。
这一回,闻樱主动和他提起,他这才想到,她嫁给自己这么几年,竟是一次也没能陪同去过。
“只是留浔儿一人在府中……”他迟疑道。
闻樱道:“衣食有丫鬟仆从在,大面上我吩咐了管家拿主意,但浔儿确实还小……要不然,我还是不去了,留下来照顾他。”
她的情绪像是有些失落,即便面带笑容,他还是发觉到,她双颊那对甜美的梨涡没能绽开。
宋峥顿了顿,察觉自己最近对她的关注越来越多,“七岁也不小了,你既然已经安排好了,就一同去罢。”
皇帝入住行宫,随扈官员则由当地长官安排住处,在整顿过后没几天,皇帝就下令前往皇家狩猎场狩猎。
营帐里,卫凌恒来回踱步,像是被什么事情所困。
王德永猜度陛下的心思,笑吟吟地禀报道:“宋大人官居正二品,他的营帐离主帐不远,想来宋夫人也在内……陛下若马上就想见人,奴才这就去安排……”
卫凌恒却是摇了摇头,“不必。”
王德永骤然被否决了提议,深觉诧异,半天没回神。
今年的避暑之行比往年要早,虽宫中各有各的说法,王德永却总觉得,这是陛下想见一见那位夫人。
听起来过于不可思议,可说老实话,他打小儿陪着陛下,素来见他杀伐果决,像如今这样碍于纲常伦理,拿又不能拿,放又放不下的事,还是头一回遇见。
既然为了她连行程都改了,怎么临到头,又不想见了?
卫凌恒在王公大臣们的陪同下,小猎了一场,打马回来时,忽然发现队伍里不见宋峥,不禁问:“怎么不见宋卿?”
其中一位官员越众而出,语气挪揄,笑着回话:“陛下不知,宋大人想是被宋夫人绊住了脚,微臣来时,正见宋夫人给他挑行猎的衣服呢。”
狩猎场合氛围轻松,本就是君臣同乐,官员说话便也不像平日那般严肃,一捉到话题,便纷纷调侃起来。
其他官员闻言哈哈大笑:“宋大人为人一向果断干脆,竟能由着夫人挑挑拣拣,平白消耗大半个时辰?果真是夫妻恩爱。”
“听说宋夫人样貌美丽,宋大人又长宋夫人十余岁,小娇妻嘛,自然疼爱些。”
还有人摇头笑叹,“要我说,宋大人有这般妥帖用心的妻子,才真教人艳羡。换了我家里那一个,啧啧,不说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