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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尧哥哥,为什么母亲要说我,可是阡阡真的很喜欢这个鹅卵石啊!我把它送给你好不好?”
女孩眨动着明亮的大眼睛,将一枚精致的石头捧在小小的手心,视若珍宝的捧到他的面前。
“这些石头,怎么比得上镇国公府内的珍宝玉石呢?”他摸着阮阡陌乌黑柔软的秀,口是心非的说道,然后眼睁睁的看着小小的女孩听到他的话之后,眼睛湿润,撇了撇嘴角,默默地将鹅卵石扔掉。
是他,偷偷的将石头捡了回来,像个贼。
那些玉石,当然比不上他的女孩。
可是,现在已经不是他的了。
石头冰冷的触感让莫念的心渐渐冷静下来,他漠然的勾起唇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
又是一年秋风瑟瑟,黄叶纷飞,桑淦城的城墙一如既往的宽厚高大,被无数层血液染成黑红色,战事纷飞,血染沙场,唯有这座城池屹立在此处,古往今来从没有任何改变。
火红的骏马停驻在城门口,林熙下马,眼底无尽哀伤。
沧澜默默地走在前面,林熙跟在他的身后,两人后面还有数不清的熙南铁骑,就下了马,面色凝重的跟在他们的身后。
终于,沧澜停在一处矮坡,目视前方。
“是这里?”
林熙轻声问道,望着他停下的地方,光秃秃间隔着几棵歪歪扭扭的抗旱的树木,树下铺满了枯黄的树叶,似乎微微隆起了一个小土堆。
“是这里。”沧澜淡淡的应道,蹲下身,扒开厚重的枯叶,摸索片刻,果然,找到了一块小臂高的石碑,上面没有任何字,一眼看上去,就像一块普通的石板。
谁能想到,昔日威震天下的镇远大将军阮寒空,竟然在这里立了一个无名衣冠冢。
——尸首,竟不在自己的国家。
“此行回都,匡卫皇室,剿灭奸臣,亦为十一年前被污蔑的镇远大将军阮寒空正名,镇远大将军乃是被南疆与废御爵王墨晔皇合谋陷害,此处,是阮大将军的衣冠冢,所有人听令,行礼,肃静!”
楼启宣上前一步,眼眶微红,沉痛的看着石碑,回过头,大声的喊道。
而林熙,已经慢慢的弯下膝盖,跪倒在那块石碑的面前。
她看着那空白的石碑,眼眶渐渐湿润。
林熙对阮寒空的印象,是每一次得胜归来,那个年轻的将军将自己高高举起的温暖怀抱,是他用生着胡茬的下巴蹭着自己的脸,是他说,等到来年生辰,他会回来将鸾凤手镯为她亲自戴上。
更多的印象在脑海里已经模糊起来,他先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大将军,后来,才是阮家的嫡次子,是她的父亲,是母亲的丈夫。
从前的林熙心中怨懑着阮寒空,但直到后来,她也成了守护着这片土地的将军,才明白了他的感受。
阮家人,是如此爱着北墨的江山如画。
林熙跪倒地上,她身后的熙南军有的虽然不解,那么多年了,很多人对阮寒空的印象已经固定成为曾经通敌叛国的罪人,也有人不相信阮寒空是真的无辜,但他们无一例外都相信自己的将军,毫不犹豫的跟随着她一同跪了下去。
一阵秋风瑟瑟,吹拂起林熙的青丝,同样,吹动了她手腕上带着的鸾凤玉镯。
她用力的磕了三个响头,随即站起来,凝望着这块石碑,忽然拔出斩夜剑,剑尖锐利的扫过石碑,在上面刻下一行字——阮寒空之墓。
父亲,这一刻,他不再是北墨的大将军,也不是肩负阮家使命的小儿子,他只是,阮寒空。
“将洛阳将军的墓立在此处,厚葬。”
*
墨都。
宣德门外,火光冲天而起,杀声震天动地。
皇宫的甬道传来闷雷般滚动的轰鸣,刚回到墨都的墨玦立在玄武殿中央,淡漠的注视着大殿的门口。
昨日他才赶回墨都,就得知陆佐果然是被莫念收买,才下旨为莫念恢复身份,封其为天爵王,更是派人将白朔与兰叙年软禁。
在他动用了听琴轩的势力将二人救出的第二天,淮南王墨晔阳,公然起兵zàofǎn!
墨玦手中的御林军,同样被墨晔阳收买,御林军统领倒戈,以当今圣上乃是西极太子假冒为理由,清君侧,与墨晔阳手中的淮南军队集体攻入皇宫。
而此时,玄武殿内除了手无缚鸡之力的太监宫女和无力反抗的臣子,墨玦身边再无其他人。
“陛下,淮南王入宫了!”白朔赶到百官面前,衣甲沾染着血迹斑驳,穿着粗气跪到地上禀告,“淮南王率叛军,已至宣德门,玄羽卫由长公主率人赶来,但长公主和淮南王,是一伙的。”
话音刚落,墨晔阳踏碎殿外如血的夕阳,提着手中还滴着血的长刀,出现在众人面前。
从前癫狂的淮南王一身黑衣,狭长的双眸微微眯着,充满狠辣和杀意,周身散着阴冷的寒意,让人看了忍不住胆战心惊。
转眼间,御林军已经将墨玦与百官团团包围起来。
“墨玦,你输了。”
墨晔阳冷笑着说道,抬手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御林军统领站在他的身旁,态度恭敬无比,不敢去看墨玦的眼神。
“若是今日你跪下来朝本王求饶,一纸诏书,将皇位禅让给本王,本王或许会一时心软,饶了你一条性命。”
墨玦缥缈俊逸的面容没有丝毫波动,让墨晔阳越恼火,这个男人,即使是怒极杀人,也优雅从容如同仙人,难道他就天生比别人要尊贵吗!
墨玦并未在意墨晔阳噬人般的目光,眼神移向墨晔阳身后的蓝裙女子身上,忽然开口,声音如玉器与玉器之间的清澈撞击。
“墨灼,你也要zàofǎn吗?”他问。
墨灼蹙了蹙眉,一双漆黑的凤眸之中,黑暗浓郁如墨,幽蓝的星火变幻莫测,那眼角处的一点血色的泪痣,越妖冶迷人,即使是冰蓝色的雍容衣裙,都遮掩不住她周身的妖异和冷艳。
“皇兄,下诏吧,你不会死的。”
墨灼面无表情的回答,她却没有觉,她此刻冷傲的模样,与墨玦如出一辙。
墨晔阳听到墨灼的话,眼底一道寒光闪过,很快被掩藏下去,露出讥讽的笑容。
“陛下还是想要垂死挣扎些什么呢?你是以为卫军还是你的人,还是以为息羽部会来救你?更或者,你以为太上皇会来救你吗?本王今日能够如此顺利的走进玄武殿,可不止是因为灼儿是本王的人。”
墨玦仍旧没有理会墨晔阳,甚至可以说是彻底的无视了他,迎着刺目的霞红阳光,微微的眯起一双冰敛般的眸子。
他从未指望过太上皇会出手。
墨天鸿如今,学习了南疆培养太子那一套,躲在暗处看热闹,不论最终谁能赢,他都永远是北墨唯一的太上皇。
只是,墨天鸿若是知道了墨晔阳并不是皇室血脉,不知道又该作何感想。
他漠然的与墨灼对视着,眼底有着凉薄的蓝色溪流闪烁,直到墨灼幽蓝色的凤眸黯淡了几分,垂下眼帘。
“放兰越逃走,是长公主故意的。”
“是,又如何?”墨灼冷着脸承认。
墨玦点了点头,又问:“长公主是当真,站在墨晔阳那一边,对吗?那熙儿呢,你有没有想过?”
林熙若是直到墨灼最终还是这样选择,一定会极伤心的吧。
墨灼听到林熙的名字,眼底有了一瞬的恍惚。
息南是她幼时候的光芒,而墨晔阳是这世上与她同生共死的哥哥,她从前没有想过,息南会爱上墨玦,而因此与她有了冲突,站在了她的对立面。
墨灼忍不住的打量着墨玦,眼前这个男人,他是先帝九殿下,他是当今皇上,他也是个怪人。
一个没有任何理由,却相信自己,将兵权交给自己,一次又一次包容自己的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