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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巧为沈筠曦掖了掖被角,见沈筠曦杏瞳里闪了泪花,小声劝慰。

又一次听来日方长,沈筠曦手颤了下,突然有些意懒情疏,没了任何看话本的意趣。

沈筠曦将话本递给云巧,捞着被子躺下。

看着云巧被她掖被子,撂下床幔,沈筠曦仰头看着帐顶的翠蔓金芙蓉、海棠醉春风,她以为自己会睡不着。

可是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沈筠曦的眼皮越来越重,竟不知何时阖上。

……

“太子殿下,你要送我的画何时画好?”

“快了。”萧钧煜含情脉脉凝视沈筠曦,温声道。

沈筠曦翻身跨坐在萧钧煜身上,压住萧钧煜,纤细的手指去戳萧钧煜的心脏:“不许说话不算话。”

“不会,孤应了你的。”

萧钧煜护着沈筠曦微微鼓起的小腹,一手抚着沈筠曦的后腰,面色郑重。

沈筠曦观察萧钧煜的神色,唇角翘了翘,俯身窝在萧钧煜的心口,耳朵听着萧钧煜沉稳有力的心脏,手指在萧钧煜圆润的喉结抚摸。

温热圆润的喉结滑过掌心,酥酥痒痒。

“来日方长,太子殿下若是骗我,我就日日缠着你。”

“好。”萧钧煜将沈筠曦作怪的手握在掌心里,与她十指相握。

沈筠曦侧眸啄了一口萧钧煜,弯着眼睛笑。

萧钧煜垂头吻在沈筠曦的眉心,将她冰凉的四肢暖在自己身上,目光温柔而缱绻:“睡吧。”

沈筠曦没看见萧钧煜的眼神,扁了扁嘴巴,双手揽住萧钧煜的胸膛,小声嘀咕:“真冷。”

萧钧煜伸手揽住了她,将她整个人抱在了怀里。

贴着温烫的胸膛,闻着清雅的松竹香,沈筠曦终于眉目舒展。

可沈筠曦并不开心。

沈筠曦知道这是前世,知道自己睡着了,她摇头不想看见萧钧煜,一眨眼,她脚踩在皑皑白雪上,没有声音,身后也没有脚印。

她环视一周,是东宫,前世的东宫。

柳眉蹙拧,沈筠曦掐着自己的手心想要醒来,却霎时,身侧是顶天立地三面墙的书架,整整齐齐摆满了几千本书。

是萧钧煜的书房,沈筠曦眸子转冷。

合眼睁眼,沈筠曦睁开眼睛,依旧立在原地,却看见书房里挂着几百张的画。

竟是她的肖像画,栩栩如生,每一张都美得惊心动魄,平日里出游图、饮食图,卷着记忆破纸欲出。

萧钧煜满头银发,面色苍白,捡起了地上的一张画,那是端午游湖图:“曦曦。”

萧钧煜与沈筠曦咫尺相隔,他面容依旧郎艳独绝,却两鬓斑白,一头银发,凤眸沧桑而死寂。

早生华发,未老心死,沈筠曦看了好多话本,这些描述呼之欲出。

沈筠曦退了半步,看着几百张图,喃喃道:迟来的神情比草贱。

她死了,萧钧煜在画这些画有什么用,她又看不到。

沈筠曦转身,却猛得看到了画上的落款,大盛八十五年三月。

大盛八十五年上元节、二月初二、二月十九、三月初六、三月十八、四月初一、五月初二、八月、九月、十月……小却隽秀的落款,每个月份都有。

沈筠曦眉睫忽颤,大盛八十五年上元节,皇上大宴群臣,她醉酒,拦住太子殿下。

哥哥沈筠晔吓得跪地朝太子殿下请罪,她却迷迷糊糊,非拽住萧钧煜的袖角。

那时,她痴恋霞姿月韵的萧钧煜。

萧钧煜皎皎若明月,对她清冷疏离,可望而不可即,可她不甘心,借着醉意红着眼睛道:

“太子殿下,你欠我一幅画。”

所以,上世,萧钧煜早早画了画,一直在画画,只为精益求精?

萧钧煜突然咳嗽,压抑得咳嗽,倏地咳一口鲜血。

第91章 腿好了 沈筠曦:迟来的深情比草贱

萧钧煜以拳抵唇一下一下咳嗽,咳得撕心裂肺。

一下接着一下,却压抑,如同磨砂,萧钧煜面色发白,咳得直不起弯,突然重磕一声,一口猩红溢出。

沈筠曦站在萧钧煜前面,吓得后退一步。

那猩红穿过她的身子,溅在了挂着的一张肖像图上,在面颊点晕开一滴红泪。

“曦曦!”

萧钧煜神色一变,他陡然起身,因为迅疾起身似乎脑部缺血,他踉跄了一下,奔至挂画前。

萧钧煜手指去擦画,手指倏得在空中顿住。

萧钧煜从袖中拿出一方帕子,仔仔细细将掌心殷红的血丝擦干净,反反复复擦了两遍。

他又从袖中拿出一方干净的帕子,小心翼翼落在画上,动作珍之若重。

“曦曦。”萧钧煜玉指轻轻摩挲画中沈筠曦的面颊,看着沈筠曦笑靥如花的娇颜下一滴殷红的泪珠。

萧钧煜翼翼小心擦拭,血珠渗入画中,顺着沈筠曦面颊朝下流。

蜿蜿蜒蜒,如同一行血泪。

这是一幅沈筠曦手捧火红芍药的画,是沈筠曦在东宫书房发现了一束干枯的玫瑰花,福至心灵问萧钧煜是不是上巳节西山脚下她送萧钧煜的芍药花。

萧钧煜未说话,沈筠曦却笑得如同一只偷腥的小猫。

“我决定了,我们的宝宝就叫小芍!”沈筠曦猛得抱住萧钧煜,拉着他的手贴在自己的小腹上。

芍药定情。

掌心下微微鼓起,温热细腻的触感透过轻薄的夏裙传来,掌心酥酥麻麻,萧钧煜耳尖发烫,不自觉抬眸,只见沈筠曦美目流盼、眉欢眼笑。

沈筠曦长得极美,灼若芙蕖,这一笑,眉目含情,倾国倾城。

萧钧煜眸光一怔,怦然心动。

心脏跳得剧烈,耳膜被震得响,萧钧煜怔怔看着沈筠曦,眸子晕着深情缱绻,后来,提笔作画时,沈筠曦的一颦一笑跃然纸上。

如今,沈筠曦眼角一滴红泪滴下,在沈筠曦肤如凝脂的面颊异常刺目,红得滴血。

似乎沈筠曦在泣泪。

萧钧煜一看,心头大恸。

他指尖微微颤抖,黑漆漆的凤眸漫上一层水雾,手指在空中悬了许久,指腹方才落在沈筠曦的面颊。

“曦曦。”萧钧煜哑声唤了一声。

一滴清泪猝然滴落,在血珠上晕开,血晕蔓延,萧钧煜忙用帕子是擦,却擦血污越多。

越描越黑。

这幅画毁了,在他眼前,因为他,正如同活生生的沈筠曦因为他去世。

气血上涌,萧钧煜无血色的俊颜倏得晕出一抹病态的绯晕,他笔直如松的脊背猛得弯曲。

他眉头一蹙,唇角紧抿,开始闷闷咳嗽。

虚空中站着的沈筠曦蹙眉,反复合眼,想要离开这个压抑的书房,却怎么都走不出去。

撕心裂肺的咳嗽,咳得沈筠曦心烦意乱,她睁开眼,怒瞪萧钧煜。

萧钧煜面色清清淡淡,似乎已经习以为常,他慢条斯理将画轴重新挂好,骨节分明的苍白手指珍而重之抚摸沈筠曦的面颊。

指腹停在樱唇上,萧钧煜凝视良久,慢慢俯身。

沈筠曦见他动作,瞬间瞪大眼睛。

只见堂堂天之骄子、大盛太子殿下萧钧煜,闭上眼晴,神态虔诚,亲吻一张画。

“曦曦,孤爱你。”

沈筠曦心倏得挑了一下,她不由得倒退一步,双手攥着手心,拳头微微发颤。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迟来的深情比草贱。”

沈筠曦轻喃一句,怔忪的眸子陡然变得清澈,她心口剧烈起伏,震声重复:

“迟来的深情比草贱!”

说话这句话,天旋地转,沈筠曦眼前蓦得一黑。

沈府,玉兰苑,寝房,沈筠曦猛得睁开眼睛,心口剧烈起伏,呼吸急促。

“姑娘,怎么了?”

云巧从外间揭了珠帘进门,放下手中的头面撩开床幔,关切得问道。

沈筠曦靠在玉枕上,面如沉水,唇角崩成一抹笔直的弧度,扭头道:

“云巧,我打你几巴掌,再给你几颗糖,你要不要?”

“姑娘给的,奴婢怎样都要。”

云巧的目光温柔,见沈筠曦往来,面颊微红,眸子却真挚不躲不闪直视沈筠曦。

“我不要。”沈筠曦垂着眼帘冷声道。

顷刻,她抬眸,水泠泠的杏瞳疏离坚定,雪腮微微鼓着,再次启唇:

“人要记吃也要记打,上一次当就行了,再上当就是傻,何况,人间也不缺糖。”

“没有谁,离了谁,不能活。”

沈筠曦的声音没有一点波澜,声色清淡,平白直叙,面上也没有一点情绪。

云巧眸子转了一下,反应过来沈筠曦说得许是太子殿下萧钧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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