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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家里在办丧事吗?唐起不敢贸然出声,怕唐突了人。

灵车驶出去,唐起快速跟上,那双紧握方向盘的手却在微微发抖。

拐过好几条大街,终于停在某个偏僻的路口,副驾驶车门拉开,一双黑皮马丁靴踩在地上,裹着两条秸秆一样修长的腿,牛仔裤,上身却套一件宽松素白的袍子,系盘扣,类似复古唐装风,混搭得不伦不类。

砰一声,车门拍上,她笑着跟司机摆手:“走了。”

是很熟络的口吻,绕过车头走。

“诶等等。”那司机探出头,叫住她,“钱一会儿微信转你,我下班过来找你吃饭。”

“行。”

待灵车开远,唐起走下来,手把住车门,还没来得及关上,对着那人的背影刚要开口,身后却突兀的插进另一个粗粝的嗓音,越过他喊:“秦禾。”

然后,秦禾转过身,离着几尺远的距离,跟唐起面对面。

唐起嗓子倏地一紧,怔怔望着她,心如擂鼓地历经起一场久别重逢。

然而,秦禾只是淡淡瞥他一眼,像看一个毫不相干的路人,目光轻描淡写,从他身上错过去,同时越过他,走向声源:“钱叔。”

“你不在家,又不接电话,快递就把包裹搁我这儿了,自己过来取。”钱叔说着,随口又问,“干嘛去了,一大清早就不见人。”

“有个逝者落葬,家属请我去走一趟流程。”秦禾在最里头那张桌上拿快递,小小的一个包裹,掂在手里,顺便让钱叔捡俩个猪肉白菜包,扫码付款。

钱叔开早餐店的,白天也卖面条跟米线,再额外附送她颗茶叶蛋,分别装进两个塑料袋:“卖随葬品啦?”

秦禾也不客气,接过来就咬:“就在墓穴四角放四只元宝,取个四角压财的寓意。”

“也算开个张了。”

秦禾笑了笑:“回去了钱叔,谢谢啊。”

唐起还怔在那里,眼睁睁盯着秦禾咬着包子打跟前儿慢悠悠的晃过去,甚至连正眼都没给他一个。

秦禾没走几步,停在十字路口的尖角,有家打着殡葬用品招牌的铺面前。她把包裹隔在地上,从牛仔裤兜里摸出一把钥匙,打开殡葬用品铺面的大门,进去了。

从墓园跟到这里,毋庸置疑,唐起的心境跌宕起伏,又说不上来那种感受,挺神奇的,她居然在经营一间殡葬店?但是她好像一点儿都不记得自己了,唐起不确定前后哪个更令他心情复杂。

他坐回车里,缓了一阵,掰开扶手箱,摸出一包烟,弹一根咬在嘴里。他很久没抽了,也没有烟瘾,只在应酬的时候才会陪着一帮老烟枪烧两根。

但是他现在特别想抽,深吸一口,压一压心绪。

驾驶车里烟雾缭绕,唐起靠着座椅,眯起眼,透过挡风玻璃瞧着那人进进出出,摆了一排纸扎花圈在门口展览。

唐起看着看着,突然觉得好笑,叼着烟的嘴角弯起来,心里咂摸:“原来你叫秦禾呀。”

总算给他逮着了。

唐起把两边的玻璃往下降,让烟雾散出去,瞜一眼村道两排的店面,都是参差不齐的平房,非常老旧,墙壁斑驳,门市污脏,是那种长年累月积攒下来的污迹,除了重建翻新,永远都打扫不干净。中间依稀竖着几户自己违建的二三层小楼,紧夹着一条狭窄街道,坑坑洼洼的,更加透出一副要死不活的残破像。

一根烟燃尽,唐起再次下车,油光锃亮的皮鞋踏着尘土飞扬的街面,往殡葬用品店里走。

秦禾已经换了件黑t恤,宽宽大大的罩在身上,薄得像纸片儿一样,敢情那件复古唐装是她出门装腔作势的工作服。

见有人进店,她把最后一口茶叶蛋咽下去,啜了口袋装牛奶,只在尖角咬了个洞,连吸管都没插,然后顺手把牛奶倚在架子上一尊骨灰盒旁边,问唐起:“请问有什么需要?”

唐起扫了眼那袋骨灰盒旁的牛奶,捺下心里那阵不舒服,盯着她,面对面之后,再一次确认了对方并不认得自己这件事:“今天是我爸忌日。”

秦禾把他从头到脚捋一遍,开始安排豪华套餐,什么聚宝盆、万贯金钱、金元宝、美钞、金砖金条凑了整整一大箱,再推荐一些当下时兴的苹果手机、苹果电脑、中华、玉溪等等,全是纸扎的款,能给逝者烧过去解闷儿。

唐起盯着她这些花样儿,一件一件问价钱,秦禾也一件一件的报价,最后算了个总账,两百四十九块钱,差一块就凑成二百五,满满当当两大箱。

唐起掏钱包,抽三张大钞:“现金。”

秦禾拉开抽屉给他找零,突然柜台上的手机响,唐起接过零钱的手猛地一抖,把他吓一跳,差点没捏稳。

秦禾投去安抚的神情:“别紧张别紧张,是我电话铃。”

唐起瞪着眼,简直了,谁会把哀乐设成来电铃声,里头还参着一串撕心裂肺的哭喊,随着哀乐节奏,哭得抑扬顿挫,喊得千转百回,但凡来个电话就开始哭丧,你干这行干得这么尽职尽责吗?!

唐起瘆得慌,被她那部山寨机炸裂的音质,震得汗毛倒竖。

这是业务电话,秦禾要接的,赶紧送客。

唐起一手拎一个纸箱,往店外走,他走得慢,竖着耳朵听了几句,秦禾正跟电话里的人说:“火化呀,我还是建议高等炉的,就是选项里的豪华火化炉,遗体放在尸床上,火化完后人体骨架的形体完整,出灰也干净……这得看家属的需求嘛,价格难免比普通炉要高一些……这个您大可放心,我在殡仪馆里有熟人的,肯定会好好送老人家一程……骨灰可以让礼兵代捡,但很多家属还是会选择亲自去捡……儿女要尽孝道嘛……”

说实在话,唐起听着她那些火化炉、尸床的词汇,是有点儿难以适应的,还在殡仪馆里有熟人,这关系攀得,他听着怎么这么不得劲儿?

正常情况下,不都是我跟这个市长,那个省长关系熟吗?尽往长脸了说,他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吹,我在殡仪馆里有熟人,就刚刚那个开灵车的司机?

唐起越想越膈应,把两大箱花里胡哨的纸钱塞进后备箱,坐回车里时的心情更复杂了。

结合刚才秦禾讲的那通电话,唐起不由想起当年,秦禾逼近的冷眼,和一双血手,捏着他的脸颊,用力的像一把铁钳,警告他:“小朋友,你没见过我,也不认识我,听见没有!”

唐起记得很清楚,秦禾是怎么吓唬他的,抹他一脸血,在漆黑阴冷的深山中,阴沟里,语气森冷得像个夜叉:“不然,我就把你活埋了,跟尸体埋在一起。”

贼拉凶!

他当时真的不经吓,被秦禾弄哭了,回头想想,可真够丢人的。

再说,他根本不是什么小朋友,已经在念高中了,十几来岁的年纪。

所以不认识吗?还要装作没见过吗?否则会不会被她殡仪馆的熟人推进火化炉,跟尸体埋在一起?

作者有话说:

陵园介绍部分来自官方介绍,不知道怎么在文中加注,就先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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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当晚唐起就做噩梦了,梦见某个月黑风高的深山老林里,他的面前有一条宽广的长河,长河环绕着一座悬崖峭壁,黑漆漆的轮廓高耸入云,只有依稀的星光点缀在水中,却什么都看不真切,他绕着河道走,不小心脚底打滑,湿了鞋。

唐起垂头瞧,白球鞋上沾满淤泥,这是当下两个大牌的联名限量款,几波炒作营销后,价格涨幅高得离谱,是他哥托了关系好不容易订来的。

唐起伸着腿在河边的草丛里蹭鞋上的稀泥,夜晚的深山温度骤降,冷风又阴又潮,唐起只穿了件t恤套单衣,后背撩起一层鸡皮疙瘩。

不知道走了多久,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诶!有船!”

这人是跟唐起一块儿出来旅游的同班同学,一惊一乍喊了两声:“有船!”

唐起抬头,看见一艘挂着灯笼的小船,从漆黑的崖壁后面隐现出来,泛着光亮,顺着风向,缓慢的在河面中央飘荡。

“终于看见个人了。”同学说,“咱坐船吧,问问路也行,先走出这鬼地方,居然连个信号都没有。”

然后同学两手挥舞,朝着远处的小船喊了几声,山里静悄悄的,传来阵阵回音。

同学又点开手机里的手电筒,朝着河心照去,以此来定位自己的位置,他喊船家,却无人应答。

唐起说:“好像没有人。”

但船只顺着风向摆渡过来,慢慢越靠越近。

两个人眼巴巴盯着,盼着,随即同时瞪大眼,因为那艘小船上挂着两只白灯笼,灯笼上蘸着黑墨描了个“殓”字。

唐起刚看清这个字,就听身旁的同学颤声道:“唐,唐起,怎么船上挂着白幡啊?”

白幡在夜风中飘摆,唐起一听同学这话,顿觉头皮发麻,直愣愣盯着那艘越靠越近的小船,中间盖了张白布,被风轻轻一撩,白布掀开一角,露出一只穿着绣鞋的脚。

“死……死……死人啊。”同学吓得哆哆嗦嗦,猛地抓了把唐起的衣摆,拔腿就撤:“跑啊……”

唐起被他大力一扯,整个人重心不稳,朝河里栽倒下去,那同学浑然未觉,长这么大从未见过死人,更何况在这个荒无人烟的深山老林,看见一艘载着尸体挂着白幡的小船,这得多诡异啊。

同学惊恐不已,两条腿风驰电掣的逃窜,一边呐喊:“快跑,快跑……”

嘴里催着唐起,却顾不上唐起,他甚至连头都不敢回,就这么一往无前的越跑越远,把同伴撇在了原地,去独自面对那艘诡异的灵船。

得亏唐起水性好,以前没少被他哥掀进泳池里,炼出来的反应,并没呛到水。

待他踩住浅滩的河床站稳时,那艘灵船已经离他不足两米远,船底的水波层层叠叠荡到他跟前,接着唐起整个头皮都炸了,眼睁睁盯着水波中伸出一只惨白的手,白骨一样,从河底探出水面,攀住船舷,被纸糊的白灯笼照亮,泛着阴森可怖的水光。

紧接着冒出一颗头颅,黑长的直发湿哒哒贴在脸上,唐起腿肚子猛地打抖,直接一屁股摔进水里,同时惨叫一声,那颗贴着满脸湿发的头颅扭过来。

唐起几乎吓出心梗,瞬间从噩梦中惊醒过来,然后记起梦中那只白骨一样的手,攀在船悬上,腕颈赫然缠着一圈梵文刺青。

这不是梦,唐起却差点混淆了虚实,如果不是再次看见那圈刺青,碰见那只“水鬼”,他可能就要怀疑自己这些年真的有些精神失常了。

搁在床头的手机一直响,来电显示“孙忘”,唐起捏了捏鼻梁,觉得挺巧,因为他才刚刚梦见这小子。

唐起接电话,对方一声高喊:“唐起起,大宝贝儿。”

“大半夜的,”乱七八糟的音响炸进听筒,唐起刚吓醒,被吵得耳鸣,“你能不恶心我吗?”

孙忘,他的初高中同学兼好友,由于当年没考上本市名校,砸钱出国留了个洋,镀完金回归不足俩月,燃着他爱家爱国的热情,满大街疯。

孙忘嘻嘻哈哈笑着,应该是躲进了卫生间,扣上锁,顿时一片清净:“快来金悦大厦。”

金悦的顶层是家俱乐部,入会的都是一群花天酒地的公子哥儿,领着一堆莺莺燕燕进出,偶尔开些生日聚会或露天趴体。唐起来过一次,也就是孙忘回国当晚,他被灌得酩酊大醉,在会所内设的套房醉到第二天下午,因为前一夜他手机不知道被哪个龟孙子扔到酒杯里了,在一大扎洋啤里泡了整宿,报废得明明白白,硬是错过了第二天的出差谈判。

唐起不想再跟孙忘日夜颠倒的鬼混,刚要回绝,这玩物丧志的东西却补了句:“黄老爷子的小孙孙也在。”这么多年交情,孙忘知道他想问什么,不打马虎眼儿,直接道:“黄瑾言,皇长孙。”

黄老爷子刚从一把手的位置退下来,又把亲生儿子扶上去,下面全是沾亲带故的关系,集团的项目想要稳固发展,不可避免要供几尊活菩萨,却苦于找不到地方上香,这不机遇就来了,他翻身起床,到衣帽间取西装:“黄瑾言什么时候回国的?”

“前两天。”孙忘说,“一直在家里侍奉长辈,今儿才得空出来,我也是半道被朋友叫过来,才知道这是为黄瑾言攒的局,你们计划的那个棚户区的项目不是要找门路吗?来不来?可别说哥们儿没有想着你!”

“等着。”唐起偏着头,拿肩膀夹住电话,换下睡衣,拧上衬衣袖口:“半个小时到。”

“这破会所连杯牛奶都没有,你顺道给我带一瓶。”

“你还没断奶呐。”

“别贫,赶紧的,我胃疼。”

唐起结束通话,在陈列柜随便拎了个芬迪手提袋,扭身到客厅,开冰箱拿出两瓶牛奶,塞进包里。

穿鞋拿上车钥匙,他准备系领带,转念又想起那种花天酒地的场合,没有商务谈判,不适合这么人模狗样的打扮。

正好孙忘发来一条微信:“别穿的跟个精英似的,不合群!”

后面再追加一句:“你以为是来上班呢。”

唐起勾起嘴角,把西装外套扒了,衬衫解开两颗扣,敞着凹凸有致的锁骨。站镜前抓两把头发,在额前随意垂散几缕,那股慵懒的味道就有了。

再换块当下年轻人都热衷的计时码表,驼色针织衫外套,开一辆宝石红的panamera,在深夜的大街招摇过市。

到金悦大厦时将近凌晨两点,附近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药房,开在十字路口,唐起下车买胃药时,看见一个穿黑棉袄的人背对着蹲在路边,正慢吞吞地捯饬着一堆东西,他没在意,进了药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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