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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术问:“太夫人呢?”
沐朝夕:“太夫人还好,就是胎儿没保住。黔国公沐绍勋已经赶往南京在路上了,沐绍勋请求皇上同意他将母亲和妻子接到云南昆明沐府去,一家团圆。因这次的丑闻,皇上同意了,沐家本宗从此结束夫妻两地分居的状态,沐绍勋很感动,发誓拼死效忠皇上,继续为大明守护西南门户…”
小皇帝卖个人情,轻松掌控西南。
不过,沐府后来发生的一系列狗血事件,依然超过了所有人的想象:且说黔国公夫人李氏和丈夫团圆后,也一直无孕,小妾贺氏生下两个儿子,沐朝辅和沐朝弼。
沐绍勋死后,黔国公爵位由庶长子沐朝辅继承,沐朝辅和妻子陈氏生下两个嫡子沐融和沐巩。嘉靖十六年,沐朝辅病逝,由于两个幼子太小,只能继承爵位,无法掌云南总兵,所以云南由二叔沐朝弼代为执掌。
可是年轻的黔国公太夫人陈氏突然启奏嘉靖帝,说小叔子沐朝弼企图谋害侄儿夺爵,在云南沐府欺负他们孤儿寡母,为了保护两个幼子,请求皇上恢复以前的规矩,让他们孤儿寡母搬到京城居住,远离沐朝弼。
嘉靖帝允许了。
但是,还没等陈氏带着两儿子到京城,沐融和沐巩就相继死亡,本宗由此绝嗣。
如此这番,按照继承兄死弟的继承规则,黔国公爵位最终还是落在了掌控实权的小叔子沐朝弼头上。
谁知,沐朝弼刚刚继承爵位,太夫人李氏,也就是沐朝弼的嫡母上书嘉靖帝,说沐朝弼和寡嫂(也就是太夫人陈氏,沐融和沐巩的母亲)通/奸!
说这对寡嫂小叔子勾搭成奸,陈氏为了帮助情夫沐朝弼夺爵,居然毒死了沐融和沐巩两个亲生儿子!
这个奏折是如此的劲爆,沐家丑闻急速升温,顿时成为大明第一丑闻。
沐朝弼不是吃素的,他立刻上表反诉嫡母太夫人李氏,说李氏从外头弄个野种充当父亲沐绍勋的儿子,想要支持野种当黔国公,故,制造他和寡嫂陈氏通/奸、接连毒害两个侄儿的谣言,其心可诛云云。
这个家族官司打了很久,最后不了了之。
毕竟嘉靖帝还需要沐家守西南,沐朝弼是个人渣,但是他能够打仗,镇住西南。
总之,沐家在西南就是土皇帝,其家族恩怨,争权夺利,残酷曲折不亚于皇室争夺皇位,不管夫妻分居两地,还是夫妻团圆共处一地,都会有无数矛盾和狗血事件发生,沐府风云,永远不停歇。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且说此案水落石出,主犯沐邵贵被太夫人砸死,从犯谷大用被收监,抄家,灭满门。
张永继续当南京守备太监,是八虎之中唯一得到善终的权宦。
白术身体恢复之后,立刻投入了研究丧尸病毒解药的工作,在沐朝夕的配合下,白术经过近一百次尝试,终于从萤火虫鱼血液里炮制出了解药。
谷大用这个杀害正德帝的死刑犯是第一个“尝到”解药的病人。
在被丧尸咬过手指后,白术用新药给他外敷内服,观察了小半年,谷大用依然是个活人,没有发生尸变。
麦厂花亲眼见证了这一改变历史的时刻,然后,递给白术一个喜帖,”你儿子要结婚了,你不回去喝杯喜酒?”
白术一看到喜帖内容,是永嘉长公主和邬景和,顿时大吃一惊,“可是牛二他——”
“你不用担心血缘相近的问题。”麦厂花拿出两幅画像,“这是瘦了的牛二,这是我从他们邬家昆山老家祠堂里描的他祖父的画像,像不像?”
还真挺像,白术放心了,牛二耿直不说谎的性格,混官场是不行的,当驸马是最好的出路,她将儿子的画像小心翼翼收好,“其实我的直觉也认为他应该是邬家人。老朱家一代代人都狡猾无比,工于心计,与邬景和不是一路人。”
就连白术也承认,她如此讨厌老朱家,却也遗产了老朱家的冷血无情,阴险狡诈。
麦厂花笑道:“你都要当婆婆的人了,在回京喝喜酒之前,自己的婚姻大事不提前解决一下?”
白术装作听不懂,“解……解决什么?”
“当然是和离了。就像前年你与我和离一样,事情一旦解决,婚姻也就没了。”麦厂花直视着白术闪烁的眼睛,“此案已经了结,你已经为兄长正德帝复仇,也解决了丧尸病毒,一切尘埃落定,可是你和沐朝夕在法律上依然是夫妻,一无和离文书,二没有去衙门消掉你在沐家户主妻子的名字,对外依然有很多不知内情的人叫你沐夫人,你怎么一直到现在还没和离?”
白术说道:“这不一直忙着制作解药嘛,没时间做这种和离的小事。”
麦厂花问:“是没时间,还是不想?”
白术呵呵一笑,“当然是没时间了,你瞎想什么呢。”
“你没时间,我来帮你。”麦厂花当即拿出一张写了什么“一别两宽,各生欢喜”字迹的纸来,“和离文书我替你们写好了,你们两个只需在上头签字,按个手印就行,其他的程序,我来替你们办,顺天府衙门这点面子还是会给我的。”
白术见状,拔腿就走,“我去找个笔。”就不回来了。
“我这里有。”麦厂花递给她一只毛笔,“上面还有墨汁,快签,现在就签。”
白术开始挑剔起来,“这毛笔都分叉了,写的字不好看。”
麦厂花将笔头含在嘴里一捋,口腔里有了墨汁的芬芳,“现在好写了。”
白术愣住了,麦厂花总有意外之举,这个冷傲的人有她从未知晓的一面。
“你干什么?欺负前妻有意思吗。”沐朝夕匆匆赶来,一把抢过书案上的纸,一见“和离书”三个字,顿时将文书撕的稀巴烂,“我们两人的事情,你掺和什么?”
麦厂花说道:“怎么不关我事了?我的儿子牛二要和永福长公主成亲了,到时候你们两个去他的婚宴,是白司药和沐佥事,还是沐家夫妻?以及,如何随礼?是一人一份,各出各的,还是两个人以夫妻的名义一起送?婚礼座位如何安排等等,都急需我先确认一下。我就这么个儿子,婚礼不容差错。”
麦厂花一面说着,一面从怀里掏出另一张写满字的纸,“幸好我抄写了两份。正好,你也来了,不用我一个个的找,一起签字画押吧。”
沐朝夕气得抢过和离书,又撕成了碎片。
麦厂花不慌不忙,又又拿出一张,“骗你的,起码抄了有一百张,看你能撕多少。”
沐朝夕正要再撕,白术发话了,“住手。”
沐朝夕第一次不听她的话,又撕了,“不离!我不离!你也不准离!我们在一起这大半年来,相处的不好吗?不够默契吗?你其实也喜欢我,我喜欢你,这就够了,都已经结婚了,还折腾什么,就这样过不好吗?反正和离了你我也会再次结婚的。”
白术恼羞成怒,“我什么时候喜欢你?”
沐朝夕说道:“就是昨晚你伏案睡觉,我把你抱到床上休息,你没有拒绝的时候。这还不是喜欢?”
白术:“胡说八道,当时我睡着了,哪里知道你抱我上床。”
沐朝夕反问:“你既然睡着了,什么都不知道,为何知道是我抱的你?”
白术嘴硬,“是今天早上丫鬟告诉我的。”
沐朝夕嘿嘿一笑,“你骗人,当时我看到你眼睫毛在颤抖,眼皮下眼珠子转动,心脏狂跳,连呼吸声都变粗重了,根本就是装睡,哼哼。”
白术顿时面红耳赤,“我做梦了!对,我做梦的时候就是这样的。”
沐朝夕说道:“眼见为实,我今晚要搬到你的房间,守着你睡觉,看你做梦的时候是不是这样,如此,我才相信你是做梦。”
白术翻了个白眼,“你想的美。”
沐朝夕激将道:“你不敢,因为你就是喜欢我。”
白术说道:“我没有。”
沐朝夕:“你就是有。”
麦厂花看他们像两个小孩子似的吵着毫无营养的架,看出了什么,将一沓手抄和离书拍在书案上,“有没有喜欢,问问自己的心,幸福不会敲第二次门的,机会稍纵即逝,不要再逃避了。我明天就回京城,和离书签不签,你们自己决定。明日卯时,官船启航,过期不候,告辞。”
麦厂花一走,两人安静下来。
沉默了一会,沐朝夕说道:“我晓得你因旧时的伤痛,让你惧怕婚姻。其实与其说你畏惧婚姻,不如说是畏惧生育。你和你哥哥都一样,存心断子绝孙,觉得这样才能结束痛苦,洗脱出生的罪孽。其实这不是你们的错,你们没有选择,是他们强行把你们带到人世,享受无边富贵,忍受无边的孤独。”
“你明明喜欢我,却不承认,一直压抑自己的感情,你怕你我一旦成为事实夫妻,我们……会有孩子。”
犹如重拳打在白术的心脏。
白术跌坐在椅子上。沐朝夕懂她、怜她、知她、不计其数保护她、爱她,可是,她无法给他回应,因为她过不了生育这一关。
她恐惧生育。
沐朝夕挤在她身边,“你想多了,我家既没有皇位要继承,也没有黔国公爵位要继承,生儿育女干嘛?你是大夫,给我开一副绝育的药,鱼鳔和羊肠子也一起用上,你不会有生育之苦的。”
白术顿了顿,说道:“你现在不想,未必以后不想。”毕竟,繁衍是各类生物的本能。人类更是如此。
沐朝夕笑道:“我可以对天发誓,你不相信誓言,也没关系。我们说现实一点,我们一旦成为事实夫妻,那我就白得一个当驸马的儿子。多省事啊,不用我养,也不用我教,还不用我操心他的前途,将来还要给我养老送终,这么好的事情,我岂能放过?”
“此外,我还给你一道护身符——”
沐朝夕拿起一张和离书,在末尾签上名字,并按上手印。
白术顿时心一沉,“你……你现在要和离?”
沐朝夕摇头,将墨迹吹干了,递给白术,“若将来我真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改变主意,逼你生孩子,你在这份和离书上写你的名字,盖手印,和离书生效,就可以立刻把我踹飞,与我和离。你看,我如此大的诚意,什么都替你考虑到了,你现在进可攻,退可守,你还不肯嫁我?”
沐朝夕一如既往的是个逻辑鬼才,想法与众不同,善于逆向思维。
其实让结婚变难的,往往是离婚太难、太伤神了。如果让离婚变成很容易,那么人们结婚的时候才不会有那么多的顾虑。
这么一想……好像……结婚并没有那么艰难?
向来缺乏安全感的白术,在拿到签字画押的和离书后却有了安全感!多么的神奇!
沐朝夕把剩下的和离书全都扔进了火盆烧掉,“天入秋了,我晚上觉得空虚,寂寞,还有些冷,求白司药赐个方子,治一治我的病。在这样下去,我小命都没了。”
这便是故意提起白术在去年对他施展“仙人跳”的话术了,用她的话来勾搭她。
白术问:“你想怎么治?”
沐朝夕说道:“搬过去和你一起住,做真夫妻。”
次日,卯时。
南京桃叶渡。
大官船上,麦厂花凭栏眺望,晨风中,恍若谪仙人。
“麦厂公,时辰已到,要再等等吗?”手下问道。
两对假夫妻,终于有一对成真了。
虽说早有预料,麦厂花心中依然又是失落,又是高兴,大手一挥,“不等了,启航。”
全文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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