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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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离得这么近,肌肤相贴。可他们又离得那么远,像两座孤岛。
陆锦森在心里叹了口气,问:你知道我会把你的情况告诉心理医生吧。
谢之棠不说话,只裹在被子里点了点头。
按时吃药,一切都会好的。陆锦森说。
谢之棠还是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陆锦森耐心地陪着谢之棠,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谢之棠才用尽全力似的一字一顿开口道:我讨厌吃药。
一个人每天都要做两件不喜欢的事儿,这对灵魂有益。*陆锦森说。
好吧,毛姆说得对。谢之棠这才从陆锦森的小腹里抬起头,撑着床坐了起来。
接着他很小地笑了一下,梨涡也只能看出一点痕迹,用老气横秋地口气道:为了生存。
为了生存。
谢之棠的用词像是他正在死亡线上挣扎,但陆锦森没有觉得奇怪。
谢之棠上个星期才被从鬼门关里拉回来,用生存这个词并无不当。
他曾经以为谢之棠被照顾的很妥帖,不会受到外界的伤害。可他现在幡然醒悟,谢之棠受伤的源头,在他脑内。
第23章
十七岁的谢之棠觉得另一个自己在草原上,所以也跟着去了草原。如果二十一岁的谢之棠觉得另一个自己跳崖了,是不是还要跟着跳崖?
陆锦森觉得荒谬,完全无法理解。但如医生所说,正是这样的荒谬异于常人,才把它称之为病。
人的感受并不相通,他无法理解谢之棠的想法。
谢之棠明明知道他能感受到草原上的一切是因为感知综合障碍,那为什么还要去草原?
谢之棠想象里的草原充满了死亡和血腥,这又代表什么?
一团乱麻,但陆锦森只轻声道:我让护工把晚药拿来,今天晚上早点儿睡,好不好?
谢之棠点点头,含糊不清地说:明天还要去验血换了药之后得再过几天才准吧。
陆锦森没听清,只叫了护工带着药进来,看着谢之棠把晚药吃光了,给谢之棠盖好被子就准备出去,却被谢之棠拉住了手腕。
陆锦森回头,看着床上包裹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连和一条手臂的谢之棠问:怎么了?
谢之棠认真看了陆锦森一会儿,几乎在端详他,却只摆了摆手说:哥哥晚安。
陆锦森浅浅扫了谢之棠一眼,没有问他拉着自己是为什么,只道了声晚安,走出谢之棠的房间,给他带上了门。
陆锦森从酒柜里拿了瓶罗曼尼康帝,用割纸刀割开瓶塞上的瓶封,将开瓶器对准瓶径套入,按下下行键,瓶塞自动升起。
陆锦森喜欢收集瓶塞,准确的说,陆锦森喜欢收集软木塞上的酒石酸盐。
从理论上说,酿制葡萄酒就必然会产生酒石盐酸。
虽说低温环境下葡萄酒可以析出酒石盐酸,去除葡萄酒中的酒石盐酸是很轻易的事儿。但葡萄酒的保存过程中一旦经过了大幅度的温差变化,就会在很大程度上影响葡萄酒的品质。
对于低端廉价的葡萄酒来说,低温处理方式并不会过多的影响口感。但对于高品质红酒来说,却可以说是致命的打击。
所以在市面上,根据传统方法酿制的高质量的葡萄酒,由于没有使用低温析出酒石盐酸和过滤技术,反而酒液里更容易出现酒石盐酸。
这就叫金无足赤、人无完人。
陆锦森将酒缓慢地倒进醒酒器里,以确保酒石全留在瓶底,接着拎着醒酒器和酒杯进了书房。
少量的酒精能够帮他集中注意力,陆锦森看了一眼时间,心里盘算了一下谈话所需时间之后,决定还是不要在晚上打扰心理医生了。
他打开电脑,把谢之棠说过的每一句话记了下来。
从你相信平行宇宙吗?开始,一直记录到不过这种平行宇宙的说法,在医学上又叫感知综合障碍。结束。
把谢之棠说的每一句话,动作、情绪全部丝毫无差的打在屏幕上,通过文字描述出来。接着又把自己的疑问写在了下边,一起发给长医生等待着她的回答。
心理学、医学,这对陆锦森来说是一个陌生的领域。
好在网络完善,陆锦森看了几份资料后稍微了解了一些。
精神分裂症、偏执性精神障碍等功能性精神障碍,或是器质性疾病所致精神障碍,都可能是感知综合障碍的病发原因。
心理医生在半小时后回复了陆锦森的邮件。
长云谢之棠的心理医生:先做脑电图、脑CT,脑MRI检查是否是由于神经系统病变引起的感知觉障碍。
谢之棠大概率是由于精神分裂引起的知觉障碍。
谢之棠刚用药时服用过一段时间富马酸喹硫平片,用以缓解焦虑和治疗失眠,为期一年。
如果排除器质性病因,可考虑复用。
陆锦森:收到。
长云谢之棠的心理医生:谢之棠十七岁时就已经患了感知觉障碍,至今五年。
按照时间推算,谢之棠转到我手上时已经患病一年,但这四年里他没有和我透露过任何信息,现在却主动告知你,我猜测是因为他自杀过的影响。
谢之棠直到自杀前也一直在服药治疗,求生欲是很强的。只要能让他看到希望,他就会坚持下来。
而这也是我们找上你的原因,陆先生。
陆锦森面无表情地看着屏幕,睫毛微动,回了个嗯字就关了屏幕。
谢之棠对他没有其他人想象当中的那么坦诚。
他不知道谢之棠内心的真实想法,不明白谢之棠的本我到底是有多么惊世骇俗,让谢之棠要用层层叠叠的迷障将它掩盖。
陆锦森想,十四岁的谢之棠能接触到什么?
陆锦森给自己倒了杯酒,皱眉思索。
十四岁正是青春期,难道是谢之棠发现自己是同性恋?
陆锦森喝了口酒,又否定了这个想法。
如今社会开放,包容接受各式各样的人,同性恋虽然是小众,但也已经获得了平等。
即便十四岁的谢之棠会为了性向困扰,也不该忌讳到这种程度。
谢之棠也许拥有很多秘密,可加上十四岁这个限定的年龄条件,范围就缩小了许多。
是恋/童/癖?
陆锦森坐直了身子,开始设想谢之棠遇上恋/童/癖的可能性。
谢之棠十四岁已经学完了小、初、高的学业,迈入了大学的校园。
鱼龙混杂,危险性定然不小。
十四岁的谢之棠即便再聪慧过人,也毕竟年幼,哪怕学过防身术,和成年alpha相比就相形见绌了。
所以谢之棠才患病七年宁愿自杀也没有和alpha连结?
陆锦森深思了一会儿,几乎快把自己说服了。
可转念又一想,谢之棠和他相处的这些天里,并没有表现出厌恶或恐惧他的情绪。
比起陆锦森的母亲,谢之棠无比亲近陆锦森。
陆锦森的母亲,哪怕是没有被alpha侵犯过的那一位母亲,也因为爱人的遭遇厌恶上了alpha。和陆锦森少有的几次见面也只是隔着一张桌子或是椅子,平平淡淡地问上几句近况。
偶然和陆锦森靠的近了一些,就会不由自主地露出看见了恶心的脏东西的神情。
谢之棠却对陆锦森的碰触多有留恋,并不像受过alpha的伤害的人。
陆锦森用指腹轻敲了一会儿桌面。
十四岁。青春期。
正是自我意识觉醒的时候,但认识能力和控制能力却仍未健全。
陆锦森想了好一会儿,仍旧没有头绪。
陆锦森十四岁那一年风平浪静,如果非要说有什么起伏,那就是他准备高考之际江海潮打算领养一只小猫,拉着他一起找有缘猫、准备猫房、学做猫饭
江海潮怕他压力过大,千方百计的找各种有趣的事情给他说。
但是从谢之棠的资料里看,谢之棠身边没有可以称得上玩得好的朋友。
陆锦森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拿起终端给江海潮发了消息,问他十四岁发生过最难忘的事情是什么。
江海潮回消息向来很慢,陆锦森没准备等他回复就关了终端,没想到才放下终端江海潮的消息接二连三的涌了进来。
陆锦森打开终端一看。
江海潮:那个变态!
江海潮:你忘了?就是那个alpha恋/童/癖!
江海潮:他还摸我!
江海潮:每次想起来我都想把他的脑袋打爆。
江海潮:太恶心了。
江海潮:他平时那么人模狗样,还他妈也是alpha!我怎么知道他也觊觎我的美貌!
江海潮:万万没想到真的,都他妈给我留下阴影了。
江海潮:太恶心了。
陆锦森:后来你不是把他打进医院了吗。
江海潮:你以为这就能平复我内心收到的伤害了吗!不能!
江海潮:即便他没有得逞,他对我的所作所为也会深深刻在我的记忆里,那天下午的一切都将伴随着我一辈子。
江海潮:哪怕这根本不是我的错。
陆锦森凝眸沉默了一会儿,一句话还没打完,江海潮的信息又发了过来。
江海潮:好了不说了,我要去像电视剧里小白花女主那样一边嘤嘤嘤哭着说我脏了我脏了我脏了一边洗澡了。
江海潮:下了。
陆锦森:再见。
陆锦森反手把终端盖在桌面上。
谢之棠会不会是遇上了omega恋/童/癖?他想。
第24章 (倒v开始)
这个想法只在陆锦森脑海里留存了几秒钟, 立刻被他否定了。
谢之棠对他的护工保姆虽然没有很亲近,但也不排斥,没有被omega伤害过的迹象。
十四岁的谢之棠应该还被保护在象牙塔里才对, 这个年龄阶段能接触到什么黑暗?
谢父谢母的感情和睦恩爱, 对谢之棠更是宠爱有加,几乎到了要星星不给月亮的程度。没有遭遇绑架,也没有受到虐待,更不存在什么小三私生子的栽赃陷害。
那谢之棠到底为了什么而沉默不语?
心理医生花了四年的时间都没有想明白的事儿, 陆锦森就更不可能想出头绪了,只好把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打开桌面上那个名为谢之棠的文档, 把谢之棠的新情况记录在了上面。
在看了许多份资料论文之后, 陆锦森对谢之棠的心理状况有了更加准确的初步判断,至少在谢之棠面前不再像之前那样两眼一抹黑,只能不冷不热的勉强维持少说少错的状态。
直到现在才真正摸清了一点规律。
陆锦森又给自己续了一杯葡萄酒, 起身看了一会儿窗外的灯光, 将酒和月色一起囫囵吞下肚。
一瓶罗曼尼康帝只喝了三分之一,为了避免浪费陆锦森把葡萄酒换了一个小瓶装起来塞进冰箱,葡萄酒开封后是保存不了多久的, 陆锦森只能尽量延长这段时间。
第二天仍然下着大雨, 阴沉沉的乌云压在天上,透不出光,也看不出亮。
陆锦森迈出房门时险些以为自己醒错了时间。客厅昏暗,只有走廊还开着一盏小灯, 和他睡前时的场景相差不多。
陆锦森顿了顿往客厅走去,却在看见谢之棠整整齐齐摆在电视柜上的零食时猛然一愣。
谢之棠是一个很在意自己隐私,也注重他人隐私的人,除了昨天清晨谢之棠在客厅地上晾了一会儿画之外,陆锦森没有在家里的公共场所看到过任何谢之棠的私人用品。
陆锦森和谢之棠有两片不同的活动区域。
陆锦森的活动区域是主卧、书房、健身房,谢之棠的活动区域是次卧和画室。
谢之棠显然对自己的领域的安全感更强,大部分时间都待在次卧和画室 但是现在,看着电视柜上两排花花绿绿的零食,陆锦森这才有了真实感。
江海潮养猫之前,拉着他做了很多功课。他知道有些小猫性格谨慎胆小,来到新家之后会先找个角落躲起来,等到它熟悉了环境才会钻出来。
而这一小段时间里,你只能偶尔看见猫粮或是水被动过的痕迹,却找不到躲起来的猫。
江海潮养的猫太亲人了,抱回家当天晚上就和江海潮睡到了一张床上。
可谢之棠不同,他的行为、情绪、态度都十分奇怪矛盾,不过陆锦森小时候认认真真做了半个月的功课没有浪费,谢之棠太像一只警惕的小猫了。
陆锦森想到江海潮养的猫,笑了笑,走进客厅,不由得往谢之棠的零食上多扫了两眼。
陆锦森迟疑的发现谢之棠的零食从摆上电视柜到现在,放了好几天,好像并没有少了什么。
陆锦森微微皱眉,拉开谢之棠放零食的抽屉,发现谢之棠果然没有动过零食。
刚被接回家的小猫,有许多都是不会立刻吃粮喝水的,猫只会在它认为安全的地方进食。
可毕竟谢之棠才住进来不到一个星期,没有安全感也是理所当然的,陆锦森想,这件事儿是急不得的。
只好把抽屉合上,给自己倒了一杯温水接着转身进了健身房开始跑步。
谢之棠因为早睡,其实早早就起了,但他看着窗外的昏黑的天,以为现在还是半夜,就又睡过去了。再次睡醒才迷迷糊糊洗漱后出了门去找陆锦森。
他没有终端,陆锦森家里没有时钟,平时也没觉得有什么不方便。但谢之棠现在站在客厅,突然惶惶不安起来。
他不知道现在的具体时间,不知道陆锦森是睡了,还是已经出门了。因为天色太暗,客厅又空荡,像是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他一个人。
谢之棠突然涌上了一股奇怪的感觉,轻飘飘的充盈着他的整个胸腔。
这是一种他从未有过的、难以言喻的感觉。
他只是突然很想、很想,闻一闻陆锦森的信息素。
他不太能分清这是因为什么,是身为omega的生理反应,或是他内心深处的真是想法?
谢之棠还没思考出结果
,客厅的灯突然啪的一声被打开。
谢之棠吓了一跳,立刻转身朝走廊看去。
陆锦森穿戴整齐、衣冠楚楚的站在走廊上,神色冷淡地看着谢之棠。
陆锦森的表情总是很少的。
年幼时还活泼一些,自从入了陆氏之后就更加少了。
过于年幼的上司总是让人不信任的,何况陆锦森还是空降,必须把一切做到最好才能让人信服。
陆锦森常年的风轻云淡、面无表情,导致陆氏集团内部成员一度认为陆锦森是面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