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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人特别宠你吗?”他刚刚闲着无聊,随手用手机搜了一下,那只两米多的熊是一个什么牌子的限定款,就这么一只的话价格大概在五位数?
“嗯,算是在期待中出生的吧。后来我父母走了,小舅舅和奶奶都很宠我。而且还被宠坏了,我以前就想啊,如果以后没人宠,我就去自杀。”
稍有不如意,她对这世间,便生厌心。
她说起父母时总是这样,不悲不喜的。
以前有人说“谁不是一边说着不想活了,一边努力活着”,但他知道,白恬不是。
他爬上阳台之前,站在院子里喊她的名字,她转头的那一刻,他在白恬眼里看到的是她的挣扎。
不是挣扎着想要自我毁灭,而是挣扎着求生。挣扎着,渴求着自己能有一点点想活下去的心。
有强烈的死念却依然活着,确实是一件伟大很辛苦的事。
而后面的一句话,他知道她不是在开玩笑,揉了揉她的脑袋:“你乖乖的,我宠。”
她在旁边咧着嘴笑,像是四月的风,带着春的暖。
程景行把她抱起来放进大熊的怀里,她靠在棕色的熊身上,显得她的皮肤愈发白皙。
他凑近她,感受她身上的香充斥在他的鼻翼间。他不自觉地扬起嘴角,沉声问她,“小姑娘给我亲亲?”
她没回答好还是不好,伸出一根手指到他面前。
程景行把她的手收进掌心,“这什么意思?”
她的脸有些红扑扑的,说话的声音也很小,倒是少见她这样娇羞的模样。
“一下,就亲一下。”
她整个人陷在棕熊的怀里,小姑娘的身体比填满高质棉花的棕熊还要柔软,他靠上去,老实地只在她的唇上轻啄一下就分开。
俯身抱着她,下巴支在她的肩膀上,呼出的气息沾在她的脖颈上。
“就这一下,够我放弃一辈子的吃喝嫖赌。”
闹了一会儿,白恬的状态仍是不太好,藏在他的怀里,有些病恹恹的。她阖着眼睛,过一会儿又倏地睁开眼来看他,问他什么时候走。
她说这话时,面上仿佛只是不带情绪地问问,手却不自觉地攥着程景行的手。
他伸手把她的脑袋按回他怀里,“睡吧,我看着你睡着了我再走。”
她闭着眼睛说好,“从门走吧,别翻墙了。”
程景行感受着她的呼吸逐渐变得均匀绵长,他抱起她,突然想到如果他再晚一些来,她这么轻飘飘地会不会被风给吹走?
他撩开床幔,把她放在床的中央,拎起棉被再轻轻盖下。他的目光仔细描着她的眉眼,真切感受到莎士比亚的那句话。
漂泊止于恋人的相遇。
就是一直这么守着小姑娘也是好的,他想。
他不知道自己维持着那个动作看了她多久,他准备离开时雨已经停了。
程景行关了屋子里的灯离开,出了小别墅的门走进院子,地上突然亮起一片光辉。
他转身抬头,小姑娘已经醒了,开了灯站在玻璃窗前看他。
程景行一离开房间她就醒了,她睡眠不好,很少有睡得沉的时候。她睁着眼看房顶,听他走进院子前传来的关上房子大门的声音。
她猛地从床上跳下去开灯,跑到窗户前,想再看看他。
程景行本是打算走回去的,可白恬朝着他挥手。
怕他回去晚了,路上不太安全。
他的背后有黑夜作幕,无皎洁月光也无星河天悬。她看着他,他只是静静地噙着笑转身。这个夜晚有呼啸的风声,而他和她是无声的。
很多年后白恬回想这一场爱恋里沦陷的源头,独独记起那个夜晚,他逆风离去的背影。他一步一步远去,可在她的心底,一个属于程景行的时代正逐步到来。
而后来那段意识涣散撕心裂肺的日子里,她偷偷拍下的这一画面几乎成为她的全部,她总是捧着手机喃喃:“你为什么不回来?”
你为什么不回来……
2013年11月20日。
数亿年里平平无奇的这一天,命运终是给他俩打上一个死结。
也是从这天起,白恬就是躲进梦里,都逃不开程景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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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12月2日
后来我常常想。
2013年的下半年,确实是我后来这么长的日子里,过得最好的几个月。
奶奶还没走,他也没离开,我还是一个有人宠着的小姑娘。”
从十一月末跨入十二月初,气温持续下降,十二月的第一天夜里开始飘雪。到了第二天清晨,新雪初霁,雪花便盖满了这座城市。
室内外的温差给玻璃窗蒙上一层水汽,模糊了窗外的景色。
白恬拉开窗时,程景行就站在铺满雪的院子里,他着一身黑,在雪地里格外显眼。
听见二楼的动静,他抬头望上来。
白恬在窗沿上抓了一把雪,沾上她的体温,那把雪变得晶莹。
手里的雪花被她抛出去,在空中散开,划出几道抛物线。
程景行看着她穿着睡衣在窗前傻乐呵,一整串的笑声银铃一般落下来,让他感觉心里很熨帖。
真是地主家的傻姑娘。
她把钥匙从楼上丢给他,看着他稳稳地接住。
程景行走进她房间的时候,她还待在窗前,窗檐上的雪花被她抹得干干净净。
屋里开着暖气,她只穿了睡衣,听见他的声音就转身看他,把手藏在背后。她动作慢了一步,程景行什么都瞧见了。扬眉,让她把手拿出来。
小姑娘磨磨蹭蹭一会儿,才伸出手到他面前。白嫩嫩的两只小手此刻却被冻得发红,沾着融化的雪水。
程景行还未开口说他什么,她把两只手往他脸颊一贴,寒岑岑的。
白恬见他没什么反应,没能如愿地看见他被冻得缩脖子,颇觉无趣,刚把手收回来一点,却被他按着手贴回他的脸上。
“最近越来越放肆了。”
他说这话时,面上却毫无愠色,带着一些些无奈和纵容。
白恬仰着脑袋看他,倏地抽出手环着他的脖子,跳进他的怀里。
程景行猝不及防被她扑了个满怀,稳稳接住她,像抱个小孩子似的把她抱在胸前。
他想低头看她,她却把脸放在他脖颈处蹭蹭,像没睡醒的小考拉,看见人就抱着不撒手。
“怎么了。”
她摇摇头,“就是想你了。”
外边还是冬日初雪乍晴,程景行却恍若二月早春已至。
这个小姑娘啊,一句一字,一言一行,都让人生万千欢喜。要人一直哄一直哄,却是心甘情愿。
第16章 12月24日
这个时间太阳还没从云层后边探出来,没有照得人暖洋洋的阳光,今天也没有凛凛的风。
同样,现在也不是适合温存的时间。
今天是班主任的早读,迟到了少不了要挨一顿唠叨。他对班主任的说教倒是觉得不痛不痒,就怕被班主任堵在班门外边,那样白恬会冷。
学校那个地段,风大。
程景行单手抱着她,另一只手托着她的下巴抬起她的脸。他在她的唇上落下一吻,企图用这个亲吻表达出他说不出的爱意。
吻是轻柔的,满心欢喜的,却也是克制的。
他把她放下,半俯下身子去,和她平视。像个耐心教导女儿的父亲,“洗漱穿衣,然后我们下楼吃早餐。去吧,我等你。”
是谁说过,所有的时光都是被辜负被浪费后,才能从记忆里将某一段拎出,拍拍上面沉积的灰尘,感叹它是最好的时光。
2014年到来之前,白恬执拗地以为往后的每一天都能这般,她不会过得更好,也不会更差。
在后来很长的一段日子里,她再也没有这样的生活。在那段日子里,没有程景行的白恬,思绪纵横荒野,漫无目的地走过几个春秋。
她铸成一块琥珀,至此她的灵魂始终活在2013年的最后几个月里,可再不是那个傻白恬。
从那天确定关系之后,整整两周的早晨,程景行都接着白恬上下学。早晨傍晚都顺带蹭个早饭晚饭,奶奶已经对他很熟稔了。
见到他带着白恬从楼上下来,招呼两人过来吃饭。
没有人能抵抗衰老,它终将在人的身上留下岁月的痕迹。或是鬓角斑白,或是皱纹满布。诚然,头发可以染黑,皱纹可以通过医美手段抚平。但不可倒流的是时间。
奶奶的听力在这几年里愈发地变差,她说话时不自知的大声。
“人老了,早上都要睡忘记了,差点就没来得及给你们做早餐。小程什么时候过来的?”
程景行配合着奶奶,升高音量回答:“来了有一会儿了。”
奶奶乐呵呵地,“我昨天去磨了一把钥匙,待会儿就给你,以后到了就进来。现在天冷,可别在外边冻着了。”
程景行应了一声“好嘞”,心底升起一阵暖意,这样的关心有一瞬间让他恍惚想起自己的母亲。可他作为一个大老爷们儿,却不可能娘么唧唧地掉眼泪,只是低头沉默着。
白恬的手探过来,放在他的大腿上。他抬头去看她,小姑娘对着他甜甜一笑。
他的视线与她的满目星河相汇,他知道,她这是在哄他。
他放下一只手,攥着她的,紧了紧。
他们是踏着上课铃响进的班级,班主任就守在门边上看着他俩从眼前走过。这是班主任的一个习惯,提前几分钟就蹲在班门口,等着逮那些迟到的同学。再晚一步,他俩就该和那些人一样,站在走廊上被班主任念叨。
内容翻过来倒过去也无非是那么几句话,迟到的学生多是惯犯,早就听腻了这些话。
“是是是”“好好好”,一个劲地点头应和着班主任,道理大概是没有听进去一个字。
白恬暗自舒了口气,差点点就要被抓着吹冷风了。
本以为恰好逃过一劫,早读课即将下课时,班主任却返回来站在教室门口,喊白恬的名字,让她去办公室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