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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围一片冷气直抽的声音。
李定西多动症,打架斗殴不多,但是是个爱惹事儿招麻烦的货。
但由于和盛夜行一个寝室,学校里敢先挑他麻烦的人少,都怕哪天盛夜行兴趣上来了要护犊子,那就大家一起放鞭炮玩儿完。
顾群山好奇,戳了戳盛夜行的手肘,“你和路见星说上话了?”
“没。”
小自闭不爱搭理人,还凶得很。
从今天到现在,说的话不超过二十个字,昨天更厉害,从头到尾就一个“不”,完了今天一大早一个“早”,还满脸写着:别搭理我。
但是盛夜行没这么说。
他不能跟着这群没轻没重的小男生喊路见星“小自闭”……
他自己也是十来岁就被一群陌生人喊过“小疯子”的人。
“奇怪了,”顾群山嘀咕一句,“都一个寝室一张桌子一组治疗了还没玩儿熟啊。”
“不熟。”
盛夜行撂下这句,捆校服在腰上,站起来要走,“也玩儿不熟。”
当时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也没想到日后打脸有多疼。
下课铃响,一群男生前扑后拥地围着盛夜行往楼上走,路见星还一个人蹲在篮球场旁边儿玩手机。他开了摄像头,正在拍从篮球场水泥地与砖地衔接处努力生长出来的一株小草青苗。
拍了几百张他都不满意。
四十分钟内,他一直在做着重复的事情——拍照、修图、删掉。
动作丝毫不拖泥带水,又一成不变地循环着。
下一节课铃响起,盛夜行从厕所抽完烟回来,拐进教室才发现小自闭不在。
来上语文课的唐寒也注意到他旁边位置空着,问:“路见星呢?”
“操场。”盛夜行收自己的书。
唐寒听完就往教室外走,简直气急败坏,说:“同学们,这节课先暂时上自习!”
没一会儿,路见星就一身发凉地被唐寒带回来。
他感觉到自己是“突然闯入”课堂,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紧盯着盛夜行旁边的座位。
盛夜行懒懒抬眼,随手指了一下空位。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有点愧疚……明明是自己忘了小自闭,接受异样眼光的却还是小自闭。
不过,自己也没有义务要带着他玩儿。
配对治疗都是空话,怎么可能真正实施下来?
路见星抿嘴唇,大步走过来坐下了。
坐下之后,他全程不在状态,只盯着手里握得发烫的直尺,用略为锋利的一面在桌上一遍一遍地试图刻字。
“咯——”
刃面磨过桌面的声音不大,路见星眉峰紧拧,一颗汗珠顺着下巴颏儿滴上桌面。
“吱——”
全班同学不由自主朝这边望来。
盛夜行扬起下巴。
全班同学又转过去了。
盛夜行继续低头玩手机。
他也被吵得烦,但并不想路见星又被“攻击”,只能伸手去摁住路见星乱动的手,安抚性地摸了摸,说:“听课。”
路见星咬紧后槽牙,耳朵似乎动了一下,从抽屉里抽出一个本子摊到桌面上,埋头开始写字。
盛夜行没想到他这么乖。
操,昨晚二话不说抡凳子要爆人脑袋的是他双胞胎弟弟吧?!
上课没几分钟,坐前座的顾群山扭头,塞了个小本子给盛夜行:“老大,看看我写的《二中风云》。”
盛夜行笑一声,“造谣我了?”
顾群山说:“什么造谣!这叫传记。”
“写我翻墙出校把墙上玻璃渣子徒手掰扔了?”
“写了。”
“写我骑摩托在校门口追肇事司机了?”
“……写了。”
盛夜行觉得没意思,敲敲桌面,“写我上课抡凳子把来闹事儿的家长抡走了?”
“写了!”顾群山特积极。
盛夜行把本子翻了翻,随手扔还给他:“要换我来写,就写个《二中风云·二》。”
顾群山疑惑道:“哎?老大,那一呢。”
“不觉得二听起来比较牛逼?”盛夜行说,“一以后再写。”
顾群山:“排面。”
盛夜行:“谢谢,记得给我操销量。”
两个人正在压低声音扯犊子,盛夜行夹着烟的一只手藏在抽屉内,有一下没一下地磨滤嘴。另一只手整攥了一把药,准备下课兑温水给吃了。
一下课,班级简直变成菜市场似的吵吵闹闹,盛夜行嫌烦,推凳子要站起来透气。
没想到一旁哑火了快一上午的路见星忽然踹了他凳子一脚,小声道:“同桌。”
整个教室都安静了。
倒不是因为他说话,是因为他踹了盛夜行的凳子。
盛夜行的怒气值“轰”地一声蹿到头,又因为正好居高临下,着魔似的又看见小自闭那暴露在空气中的白后颈。
心莫名其妙地又有点儿软,像被什么水泡过。
盛夜行直接把掌心里的药一口吞下去,没就着水。
咽下后,他才朝路见星开口:“怎么了?”
路见星闷闷地说:“听课。”
他眼神望着前桌人的后脑勺,手却翻开了两份一模一样的笔记,点一点,又指了指盛夜行。
“你。”
意思是给你一份。
作者有话要说: 盛夜行:第一,我不是拽。(代入楚雨荨的声音)
路见星:……(我会慢慢开始说话的!
第5章 不眠夜
盛夜行接过了路见星抄得工工整整的笔记,一时形容不出自己的心情。
路见星确实是抄笔记给他了,但从始至终都没有看过他一眼。
这算什么?
这小自闭像瞳孔无焦距,略显焦躁地坐在板凳上翘凳子腿,又不知道在草稿本上漫无目的地画什么,怎么喊他他都不应。
放学,路见星被唐寒叫去训练室进行干预治疗。
市第二特殊教育学校各方面硬件都非常到位,部分设施有些老旧。单独的训练室设在操场的另一头,隐藏在安静的树丛间,像误入校园的森林小屋。
为了后期治疗效果明显,唐寒还专门问了盛夜行有没有空去观摩。
毕竟是室友,已经相处了几天。
盛夜行把篮球袋一拴,打个哈欠:“没空。”
“夜行,”唐寒语气软下来:“最近你情绪好些吗?”
“嗯。”盛夜行闭闭眼,眼睛干涩,“吃药就没问题。”
上回自己因为发脾气砸了寝室几条凳子,又压不住说话的声音,他自己一怒之下把自个儿关进禁闭室待了好几天,出来人都变闷了。
他在禁闭室里也想砸东西发泄,找不到东西就拿拳头砸墙,砸得墙灰落一地,最后校医拎箱子飞奔过来给他包扎,还没来得及上绷带,盛夜行就说没事儿,就等它流血。
流血我舒服。
面对校医略为难言的表情,盛夜行在内心唾骂自己。
操,我他妈是变态吧?
“要先回寝室休息吗?”唐寒看他脸色不太好,语气软下来,“路见星的事儿……你不想帮就算了,老师不强求。你也没有义务说必须要帮他。”
“老师,我直说了,”盛夜行受了唐寒很多关照,也只好实话实说:“我治不了他。”
而且没精力管。
唐寒试图挽回:“但你可以帮助他。”
“我忙。”盛夜行又拒绝了一次。
他明白,如果现在不快刀斩乱麻地拒绝掉,未来自己的不作为或许还会影响到路见星的治疗。
他不能做如此吃力不讨好、害人又害己的事儿。
况且,自己总有一天会控制不住地发病。
唐寒轻轻叹气。
正要走,盛夜行忽然说:“对了,唐老师。他不是小绵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