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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逗着猫,浴室里突然传来孟亦舟的声音:“沈晚欲。”
挠猫的手指停顿下来,他看向透出明亮光线的浴室。
那头沉声令道:“进来。”
沈晚欲安抚地拍了拍怀里的小猫,弯腰放下它,迈步走过去。
跨进门槛,只觉脑子嗡一声响,血气从脚底涌了上来。
孟亦舟不着片缕,倚坐在特殊改造的淋浴间。
水汽氤氲,那高挑身影显得有些迷蒙,明艳地剥于光线底下,他的肌肉非常结实,刀削般流畅的线条延伸至小腹,窄腰两侧紧致的人鱼线在雾面玻璃的遮挡下戛然而止。
他似乎在看他,又似乎没看他。
时间一点一点在沉默中被无限拉长,沈晚欲短暂地陷入恍惚,仿佛见到一辆迎面驶来的火车,将他撞回到十九岁那年,盘旋着无尽暑气的夏天。
——狭窄逼仄的浴室里,少年躲在墙角,温水哗啦啦冲刷着汗渍的身体,这个时候的孟亦舟总是炙热又浓烈,他喜欢从身后抱着沈晚欲,呼吸洒在沈晚欲耳畔,说着让人脸红心跳的情话。
“这么喜欢看我?要不你到我前面来看?”
不知何时,孟亦舟已经在浴缸里坐好了,他朝后面丢来一个小东西,沈晚欲猛地回神,下意识抬手接住。
孟亦舟偏头,示意淤青的左肩:“帮我上药。”
掌心躺着一瓶活血散瘀的药油,沈晚欲抿了抿干涩的唇,平复着心头难耐的躁动,说:“莱哥说你有事找我?”
“莱哥?”孟亦舟尾音往上扬了点,“你倒是擅长交际,才几天时间就跟我的人混得这么熟了。”
那语气漫不经心,听不出任何喜怒,沈晚欲却觉得他不太高兴:“……有什么吩咐?”
“要吩咐的事多了,边上药边说吧。”
等了片刻后面没动静,孟亦舟手支额角,轻轻点着:“你要不愿意帮忙,就去把你的莱哥叫过来。”
沈晚欲想解释,又觉说多错多,他半跪下去,膝盖磕在柔软的羊绒地毯上:“顾助理最近都在忙招募的事,好几天都没见着人了。还是我来吧。”
孟亦舟盯着对面那扇窗,那人低垂着脑袋,露出来的后颈那么脆弱,毫无设防。
沈晚欲的局促讨好,克制谨慎,孟亦舟都察觉到了,心底有股隐隐的焦躁,他非常厌恶这种被他人左右情绪的感觉。
沈晚欲并没有察觉出孟亦舟沉默的寓意,往手心倒入药油,问他:“你房里有没有棉签?”
孟亦舟面无表情,说没有。
他的双腿平抻在水底上,皮肤上留有绑带勒过的痕迹。
沈晚欲曾经四处打听过孟亦舟为什么受伤,有人说孟宅失火,他跳了楼。也有人说他外出旅行,发生了车祸。
各路消息众说纷坛,真相如触不到底的水井。
时至今日沈晚欲也不知道为什么。
理智告诉沈晚欲不要触碰孟亦舟的雷区,可他控制不住自己:“你的腿恢复得怎么样了?”
孟亦舟侧首,余光觑了沈晚欲一眼:“我的腿怎么样,你不是都看到了吗?”
那眼神不冷不热,无端地叫人心尖发颤,也许是距离太近。
沈晚欲微微向后仰身,从胸腔中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我认识一个医术很好的外科医生,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帮忙联系——”
“不必,”孟亦舟淡声打断他,“我的私事,不劳沈编剧费心。”
对啊,他们什么关系,早就没那个立场了。
七年时光隔绝的不仅是三千里路云和月,还有沈晚欲解释不清的重重误会,即便他想要重修旧好,但他们连对对方和颜悦色地说句话都做不到。
沈晚欲不再吭声,乖顺地低下头,后颈的那条线映在橘色的暖光里,有种一掐就断的错觉。
孟亦舟仿佛感受不到沈晚欲的低落,很快就将话题转到冷冰冰的工作上:“言归正传。我梳理了一遍目前拟定的改编,有些地方不太满意,事实上,主线才是这个故事的灵魂,分支线单独拎出来也没多大意思,你把那条线删了。”
支线着重许搴和张津的感情线,原著中只有寥寥几笔,但方菲认为这是卖点,提议加重戏份。
沈晚欲不动声色地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回到工作状态:“那方总那边怎么回?”
“我会去沟通,”孟亦舟说,“写好你的本就行。”
“你从来没考虑过票房吗?”
孟亦舟眉心一拧,他屈指,捏了两下:“这些事有方菲和楚洋,用不着我瞎掺和。”
他面色疲惫,指尖的水珠滴落,掉在他毫无血色的嘴唇上。
沈晚欲立刻讨好地说:“不舒服吗?我帮你按按?”
小心翼翼的语气,猝不及防地刺中了孟亦舟心底最柔软的地方,眉心忽然疼得厉害,拼命压制的那股焦躁也愈演愈烈。
两人朝着同一个方向,沈晚欲看不见孟亦舟的脸,自然也看不到他眼底波动的某种情绪。
沈晚欲大着胆子,用指尖点上孟亦舟的额角:“按一下吧,起码能舒服一点。”
孟亦舟搁在水里的那双手紧了紧,但身形岿然不动,看不出任何异常。
温热指腹按压着脑袋两侧,又滑到耳后,力道不轻不重,很快就缓解了头痛,但那股邪火却越烧越旺。沈晚欲一边按摩一边重拾旧话:“其实方总有句话没说错,现在的市场都偏向低龄化,这是一个全球性的走向,艺术电影就像没落的京剧,梅兰芳没办法阻止,你也一样,倒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