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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不知道为什么,两种形象由一个奇妙的枢纽相连,微妙重合在了一起。
他忽然模糊意识到一点。
也许杜宴礼就是杜宴礼,过去的,现在的,都只是他的一个侧面。对方拥有许多侧面,而这些侧面,我未能完全了解……
杜宴礼解决完前来咨询的人了。
他转头一看,单引笙已经放下手机,正低眉沉思,不知在思考什么。
他决定先把单引笙带去酒店,对单引笙说:“走吧。”
单引笙吃了一惊:“这么快?”
杜宴礼:“本来也没有什么需要忙的。”他看了单引笙一眼,特意强调,“我可是来度假的。”
他们离开了志愿者总部,时间不早不晚,也到了下午四点半。
杜宴礼没有选择交通工具,他所住的酒店距离志愿者总部只有十五分钟的步行路程。
沐浴着下午的阳光,他们走过一条铺着青石板的街道,街道的两旁是大大小小的店铺,这些店铺无一例外,均在铺面之外撘了个简单的凉棚,又在凉棚之下摆出许多格子,格子之中,西瓜红瓤,菠萝金黄,蓝莓艳紫,琳琅满目,一铺整街。
等出了这条弥漫果香的街道,成片的绿荫先将视线占据视野,但再走两步,绿荫之下的沙滩与大海就随之显露端倪。
两人拾步下阶,就进入沙滩的范围。
他们并肩前行,两双一一对应的脚印落在身后,留在沙滩上。
他们随意交谈着。
单引笙说:“度假很正常,把一切联系方式都关掉的度假就不太正常了,你之前的度假难道也这样?”
杜宴礼:“也这样。”
单引笙:“……”他问,“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杜宴礼:“很小的时候。”
单引笙:“有多小?”
杜宴礼:“九岁。”
单引笙思考:“我总觉得这里头有很多的故事。”
也许是阳光的温度正好,也许是身旁的听众也不错。
杜宴礼难得有了倾述的欲望。
他对单引笙说起自己的过去,那是他人生之中的一个小小转折,一个小小的故事:“从九岁开始,除了正常的上课以外,每个周末,我都会和爷爷进出杜氏财团,听他们开股东会议,看爷爷处理文件。这些事情枯燥又无聊,偏偏爷爷还每半个月都要检查我的进度,看我有没有听懂,听懂了多少。我觉得很累。”
使用童工?这是单引笙的第一个反应。
你也会累?这是单引笙的第二个反应。
两个反应之后,单引笙回想了一下自己九岁的时间……还真没干什么,就做做竞赛题目,学个语言什么的,反正除了上学以外,大多数时候都是吃喝玩乐,偶尔还向学校请个假,出国旅游一圈再回来。
而杜宴礼还才九岁,刚比桌子高一点,就开始要进行现在的总裁工作与生活了吗?
他不禁开始同情杜宴礼了。
单引笙的同情早了点。
杜宴礼又接着说:“大概过了三四个月,我有点无法忍受这样的生活,于是甩掉了保镖,从杜氏财团溜出去。”
单引笙:“???”
杜宴礼:“溜出去的大半天里,我去了游乐园,去了游戏厅,还尝了尝路边的炸鸡,然后天色就变得昏黄,那时候……有一对夫妇跟上了我。”
单引笙:“?!?!”
杜宴礼:“后来我甩掉了他们,回到了爷爷——”
单引笙:“等等!”他对杜宴礼说,“你不觉得你省略了很多惊心动魄的中间过程吗?”
杜宴礼想了想:“没有什么惊心动魄的。我牢牢记得爷爷的电话和杜氏财团的地址,在他们想要接近我抓我的时候就向人群大喊电话号码和地址,先一步告诉群众我和爷爷走失了。这样,所有人都看着我,他们不敢上来,一会之后就走了。”
这段情况说完以后,杜宴礼又继续:
“经历了这个情况以后,我突然觉得爷爷可能会担心我,我往回走去,没走多久,就和带人找来的爷爷碰个正着。”
“爷爷找到了我,问我为什么要甩掉保镖从公司中跑出来,我告诉爷爷……”
“‘爷爷,让你担心了,对不起。只是我觉得天天学习上班有点累,学校里的每个孩子都有寒暑假,我为什么没有?我也想要寒暑假。’”
“爷爷当时回答我:‘你的要求很合理,我答应你了,下次想要休息先和我说,不要一声不吭自己跑掉。’”
杜宴礼说。
他停下脚步,一只手插在兜里,转头看单引笙:
“从那天以后,我就拥有了一个完整的,可以不用思考我的责任的假期。”
他轻轻挑眉,眉梢扬起。
过去沉稳的气质淡去了一些,更多锐利,更多随性,出现他的脸上。
“每个人都有完全属于自己的时间,我认为我也应该有。”
杜宴礼的平铺直叙将单引笙带回到过去。
单引笙依稀进入到杜宴礼过去的人生之中,旁观了这件事情,参与了这件事情。
这种感觉就像是……
一直遥远的人驻足,回头,走了过来,站在自己的面前。
单引笙意识到自己碰触到了眼前这个人最真实、更鲜活的一面。
杜宴礼愿意让我接触他,愿意让我了解他。
他们又向前走了一段路。
杜宴礼继续闲聊,这一次他不说自己,他问单引笙:“你呢,你是因为什么原因涉足设计行业的?”
单引笙正在回忆:“好像没有什么特殊的原因,我从小就对艺术有很敏锐的感觉,最早的时候我爸妈想让我学习绘画,不过我对绘画没有太多兴趣,那时候好像老是从专业课堂上逃出来跑去打游戏……”他看一眼杜宴礼,“小时候你有过吗?”
杜宴礼:“没有。”
单引笙:“你就只从公司里逃出来一次?”
杜宴礼:“没错。”
单引笙就喃喃自语:“一次就把所有叛逆都干光了,可以的。”
单引笙再说自己:“绘画之后,我又学了七七八八的很多东西,没有太多有很深刻的印象,设计行业是我高中的时候接触的,这个行业……”他耸了耸肩膀,“大概很适合我这种浪荡公子哥吧,看漂亮的女人穿上美丽的衣服,对我而言也是个刺激。”
杜宴礼纠正一点:“我看过你的设计,你的设计挺不错的。”
单引笙:“你才没看见,我是总监又不是设计,我不做设计,我的设计都是早年……”他说到一半,突然反映过来,“早年我确实设计过几件衣服和首饰,但都是早年的东西,你真的看过?”
杜宴礼不说话,继续向前走。
单引笙停在原地。
这一段对话给了他新的启发,他霎时灵感加身,意识到一些事情。
杜宴礼现在让我了解他,过去则在了解我。
有一些事情,也许许多事情,只是我没有看见,而不是杜宴礼没有去做。
想到这里,从发现杜宴礼消失不见之后,就一直有些摇摆不定的心,忽然安稳了。
第三十章
当杜宴礼说完了自己的故事之后, 前往的酒店已然在望。
他们进了酒店, 吃了个自助晚餐之后, 杜宴礼问单引笙:“办了住宿吗?”
单引笙漫不经心:“办啊,住你隔壁,一起旅游。”
杜宴礼扬扬眉, 忽然露出一个略带揶揄的笑容,接着他说,“我先带你去我的住处看看。”
单引笙没有察觉任何不对劲, 他欣然跟上杜宴礼, 往杜宴礼的住处走去。
一路前行,他们穿过花园, 穿过酒店的楼宇,上了山, 再来到山崖之前。
天的远处,夕阳正在, 夕阳之前,海潮不停。
水上崖前,别墅沐浴于夕阳的光泽之中, 它的墙壁檐角都嵌了层金边, 周围散出一圈蒙蒙的黄,似整个都放着金光,光焰流转,辉煌雅致。
这时杜宴礼礼貌表示:“我在这家酒店订的房间是这个,要进去坐一坐吗?隔壁的房子我倒没有怎么关注……”
不用杜宴礼再介绍了。
单引笙自己能够看见了一切。
位于悬崖的房子一面向路, 两面环树,唯独朝海的方向视野开阔,可以见到隔海相望的另一处山崖,山崖之上也有一栋屋子。
两栋屋子隔海相望,非常隔壁。
单引笙一时无语。
不知为什么,突然就想起牛郎和织女的典故来。
想着想着,他忽然又想:
果然,甭管白天怎么想体验生活,一回到私底下,杜宴礼就还是杜宴礼。
还是那个很多臭毛病,但越来越有意思的杜宴礼。
这样想着,心口突然一痒,像有羽毛在那里挠了一挠。
单引笙突然有了决定,他一本正经对杜宴礼说:“一个人住这么大房子不空吗?你看这四面不是树就是海,万一有什么东西半夜爬进来就不好了。这样吧,要不我和你合住吧,我出一半合租费。”
杜宴礼饶有兴致地看着单引笙:“你觉得半夜会有什么东西爬进来?”
单引笙:“不管是动物还是人……”
杜宴礼:“人?”
单引笙:“我只是举个例子。”
杜宴礼沉吟一下,深入考虑:“如果有人爬进来,你觉得他是为了劫财还是劫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