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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刻,那眼光少了目下无尘的不屑,却多了轻浅的调笑意味。

“四妹妹的字还是那么见不得人?”

她咬了咬唇,当然不是,她对自已如今的书法水平还是自信满满的,只是那上面的内容,的确有见不得人的东西,尤其不能教他看见,她心虚忐忑,他眼尖得很,扫那么一眼也不知瞧见没。

徐知诰冷眼看着她把那叠纸塞到了铺子下。

她转过身来,整了整绿萼罗裙,坐在了铺子上。

时间一点点的流逝着,徐知诰不再说话,她也不知该说什么,眼光往哪里放,可惜是在帐篷里,若是在房间里,还能瞧瞧窗外的花明月黯流云鸟雀,就是这种天气也有雨景可以观赏,可这里四下都是一样的,难道看帐布吗?

她觉得尴尬,这样的相处,徐知诰却仿佛很自在,气定神闲,自已倒了茶水慢慢饮着。

“这茶是冷的,你的身体,没关系吗?”

徐知诰闻言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黑眸濯然微光闪烁,“还以为夫人不关心我了。”

任桃华闻言鼻头微微一酸,她不主动去探望他是因为心知肚明他已无恙,只是这话她不能说,他即然瞒着,那她就也装着不知晓,点破了对她的处境也没什么好处。

这时帐外忽然传来穆宜的声音,“主帅,江都的八百里加急信件。”

穆宜进来把信交给徐知诰退下了。

徐知诰展开信在灯下瞧着,任桃华大皱眉头瞧他,这人长得俊就是占便宜,不管做什么动作都是赏心悦目,想起来自已还没有看过徐知诰穿盔甲的模样,红缨银甲白袍,不知那又是怎么惊天泣地的冷峻神勇俊美温文的融合,自已也是贪心,这样的男人,世上哪一个女人能独自霸占呢,可是就是这种分享,才教人神伤,不由得生起了些恼恨,没事长得这么好作什么。

徐知诰看罢信,抬头看到她的神情有些纳闷。

“怎么了?”

她下意识气鼓鼓的回道,“想你穿盔甲的模样。”

虽然她态度挺差,但徐知诰仍是好脾气的笑笑,“明天我穿给你看。”

她大奇啦,今晚徐知诰的态度未免好得过头,便是从前他们最亲密的时侯,徐知诰也没有这么让着她过。

徐知诰把信放在一边,起身走过来,到了她跟前,蹲了下去,将头埋在了她膝上,柔声道“四姐儿,让你遭罪,是我的错。”

她不可置信地低头瞪着伏在她膝上的徐知诰,那骨子里傲到极点的男子,突如其来就低了头,她真是不适应之极。

“四姐儿,我想你了。”

她的泪水差点夺眶而出,她做梦也没想到他会这样说,可是却听得真真切切的,清楚明白。

后来徐知诰低低的说什么她也没记住,反正都是一些思念深情的话,那样的男人说这样的话,听得她心肝脾肺都直颤到都有些经受不住,简直魂飞天外。

只要她愿意,他们之间就可以花好月圆两情缱绻。

可是,她不能。

她不能就这样糊里糊涂的,徐知诰有太多的事瞒着她不说,最重要的是,他们俩之间还有别人,这是最大的症结,她永远无法解开的心结,她根本受不了徐知诰还有别的女人,一时的欢娱,能让他们哪一个蜕化改变?

她用力推开徐知诰站起来,有生头一次看到徐知诰诧异莫名的眼神,她都觉得自已狠心,若是别的女人这么对他,她一定觉得她不知好歹,可是这个人是自已,任桃华心巨痛的同时奇异的还有一种满足,原来她也可以伤他。

“你莫哄我糊涂,你骗我的事还少了,哪件你解释过,那日峡谷我可没忘,你只是贪图我美色,关键时侯哪里会管我的死活?”

任桃华说得气势如虹,徐知诰开始默默的听着,后来听到贪图美色这几个字,又好气又好笑,一个不解风情木头美人也厚颜说这话。

她本想借口就吵起来,可是徐知诰却一副不跟她一般见识的样子,不管她说什么也不生气,倒衬得她自已十分无理闹腾,最后有气无力的任徐知诰给她脱了罗袜盖了被子,徐知诰拿着她的笔练着字,听着雷声滚滚,她昏昏沉沉的就睡去了。

☆、第50章 闯帅帐

她这一夜睡得很沉,第二天起来时,徐知诰已不知去向,雷雨声消寂,耳畔只听得鸟雀叽喳的吵闹。

她把头发简单的挽了个髻,这些时日奔波颠沛,她原来的首饰丢了个净,就剩了金钗,不过垂珠都丢了,但是一点也不耽误扎发,脂米分不施,素净了一张脸,走出了帐子。

天果然晴朗了,万里无云,阳光明媚娇艳,远眺只见青山连绵峰峦叠嶂,仿佛被雨水洗出了秀色,格外的青翠欲滴,雨后新晴,暑天也减了炎热,微风轻吹,空气清新带着野草鲜花的芬芳,令人神清气爽,不禁精神一振。

沙山大营一望无际,帐篷星罗旌旗猎猎,吴军士兵兵甲如云,整齐有序。

任桃华在敌营里无心其它,这时身处在巍峨壮观的群山军营中,却油然而生一股凌云之志豪迈之情,头一次感到自已的渺小,只恨自已身为女儿身,无法象那些热血的七尺儿郎一样,保家卫国上阵杀敌,与众同袍舍生共死,就算是马革裹尸,只好过在那后宅之中消磨了一生光阴。

她深深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却见陈洛和两个将领同行,一眼看到她,整了整盔甲,赶紧过来给她见礼。

“夫人。”

那剩下的两名将领对望一眼,也过来给她行礼。

“副将焦祖厚见过夫人。”

“副将胡夷见过夫人。”

敢情这两人也都是一人之下的副将,那焦祖厚大约四五十岁模样,浓眉蒜头鼻,目光炯炯有神,气势凛冽十分威武,一看就是久经沙场经验丰富的老将。而那胡夷却是出乎意料的年轻,身材高挑削瘦,长得居然是俊秀那一帮的,虽然不大象个武将,可是目光坚韧镇定透着狠厉,举止干脆利落,想来却也是一员杀伐骁勇的猛将。

任桃华正要说话,却听得号角呜咽不绝于耳,那几个将军都是面色一变,对望一眼,不约而同的道了句南寨,在道边扯了马跳上去就南边跑了。

任桃华也欲跟过去,却被服侍她的军卒樊勇拦住,她便说了句那你去看看,那樊勇犹豫片刻,便提步去了。

过了良久,樊勇才回来给她回禀。

“虚惊,是自已人。”

任桃华诧异,自已人会吹角示警?

那樊勇笑道,“夫人有所不知,这位童将军可是非同凡响,本来在京里留守,不知做错了什么事,背着荆条光着膀子来跟主帅负荆,主帅把他降为统领,后来跟着罗副将出兵,不但不听号令,反而把罗副将打伤跑掉了,适才弄得浑身是血提着个人头回来,话也不好好说,就和守南寨的将官冲突起来了,那手底下的军兵不识得他,便吹了号角,不过,他违抗军令,不死也得披层皮。“

任桃华一惊,童雪川?

“他现在在哪里?”

樊勇刚说了说在主帅大帐,却见任桃华沉了脸说了句带我去,他这两天见惯了这位一副万事不萦怀的样子,冷不丁见她冷了脸就吓了一跳,虽觉得这事不该做,还是硬着头皮领了她去。

樊勇领了她到大帐门口就瑟缩了,心虚的看看帐外肃杀冷目的数名守卫,指了指。

任桃华深吸了口气,正要往里进,却听得守卫喝了声站住,眼前寒光一闪,冷气逼人的刀刃已横在了她眉毛前。

“站住。”

樊勇壮着胆子上前,”两位大哥,这位是主帅夫人,通融一下。“

那几个守卫互望,其中一个仍是面无表情的道,“主帅大帐,妇人不得擅入。”

任桃华其实也知道她来到这军营大帐并不合适,可是事关童雪川,她也顾不得太多了。

任桃华沉了脸厉声道,”让开。“

樊勇发现,原来他如今这个主子发起威来也是气势十足,不由得挺了挺腰杆,颇有狗仗人势之感。“几位,还是去通禀一下为好。”

那几个守卫面面相觑,终于有人道了句等着,转身进了帐。

不大工夫,那守卫便回转了来,“夫人,主帅说让您回帐里等着。”

任桃华咬了咬唇,“你告诉他,我在这等他,要他出来见我。”

那守卫讶然地看她,那满帐的将领,正在执行军法,你随便就让一军之主出来见你,莫说是主帅那等人物,便是任何一个将领,再惧内,也不可能听自已夫人一句话就跑出来,他这样想,可是见任桃华美目殷殷充满了祈求,还是冒着被呵斥责罚的危险去了。

在这种时侯场合,任桃华其实也没抱什么希望他能出来见她。

想想也是不可能,可是她也别无他法。

樊勇一脸愁色,在看到徐知诰真跟着那守卫出来后惊得差点没合上下巴。

任桃华也是意外了,虽然板着张脸,但居然真出来了。

徐知诰银盔软甲腰佩宝剑,一张脸整容肃然,多了几分冷峻庄重,显得俊俏凛然恍若战神,比那些将领们加起来还要威风俊美,可是任桃华此时也没有心思去欣赏,赶紧问了自已担心的问题。

“会如何处置童雪川?”

“十七条禁律五十四斩,他犯了不只两条,军法如山,按律当斩。”

任桃华没想到会这么严重,不由得身子有些发抖,是她拖累了童雪川,那样一条响当当的汉子,竟被她这么无知的给害了。

“能不能放他一马?”反复思量,她就只说了这一句,多说无益。

徐知诰看着她没说话,他是一军之主,若是不能铁面无私执法严明,如何指挥三军?

任桃华明白了,泪珠落了下来,“是我,是我让他救的那个刺客。”

徐知诰神色淡淡的道,“我知道,但是军法也是你教他犯的?”

童雪川虽一句话没有提到任桃华,可是他心思细密善于分析,综合穆宜的复述,也是推敲出来这事与任桃华跑不了关系,只是不知她这么做的原因。

任桃华无法回答只是哭,不管怎么说,这件事的根源在她,她欠了童雪川一条命。

徐知诰走后,她一直在帐外等着,其间陈洛出来过一次,然后又有个受了伤的将领被人掺来了,再过一阵子就听到里面传来棍棒的动静,但是却没听见人哼一声,她跟着数,最后在大约一百下的时侯停了下来。

再后来童雪川被人抬了出来,她上前一看,已是奄奄一息,但是还是活着的。

任桃华想,活着就好,养一养就得了。

她欲跟着去看看的时侯,听到徐知诰喊她的动静。

她转过头来,见徐知诰和那些将领们都出了大帐,除了陈洛,还有焦祖厚和胡夷,当然还有那个被人掺着一脸抑郁的将领,在就是几个偏将,这其中最显眼的还是那个一脸铁青的宋冉军师。

宋冉拂袖而去。

徐知诰走到她身边,淡淡的道了句走吧。

焦祖厚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笑了笑,这位年轻的主帅,他跟随他已有些年头,少年时便老成持重,最近是越发的深沉内敛已到了严丝合缝的地步,多数时侯,他已猜不准他的心思,只有今天,他又摸到了些许端倪,徐知诰虽然面无怒色,但是他感到他已动了杀心,不知道为什么又会收了手,反而使手段救了人。

他转头看了看身旁的陈洛和胡夷,陈洛维持着他一贯的温和淡定,而胡夷则眯着眼,也盯着徐知诰两人的背影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陈洛离去,一个年轻的偏将过来拍了拍胡夷的肩,“今日我排到了秋兰的班儿,一起去吧。”

胡夷整了整盔,“不去了,你自个乐去吧。”

那偏将瞅着胡夷离去的背影直发愣,不是说好了吗,怎么又意兴阑珊了,这胡副将心高气傲十分挑剔,这妓营里也就看得上那一个,那秋兰和梅姑娘在妓营里地位超然,谁也不能勉强她,姐儿爱俏,也是听得胡副将也来才允了他,这他自已如何去,这次算是黄了,真是可惜了了。。

焦祖厚看着剩下的那个伤员,“罗副将,一起走?”

那罗副将大约三十余岁,此时的脸色十分难看,他被童雪川打得不轻,想起来就火大,那个没长脑子的,四肢倒是发达,他自负勇猛,却被一个小统领三拳两脚给消爬下了,众目睽睽之下,这脸丢大发了,那守南寨的守将是他一手提拔的,才故意挑衅,其实童雪川不听号令殴打上级,又擅自离军,数罪并罚早已是死路一条,没想陈洛却来寻他,虽然没有明说,但话里话外的都在暗示他主帅想保童雪川一命,他如何敢开罪徐知诰,还得颠颠过来替童雪川开脱求情,可是心里真是郁闷弊屈啊。

他看焦祖厚一眼,这老家伙是在幸灾乐祸吧,但见他笑嘻嘻的,唉,伸手不打笑脸人,走吧。

☆、第51章 秋后帐

任桃华跟在徐知诰身后,徐知诰虽不是大步流星但步履稳键,她不一会儿就落下了许多。

徐知诰觉察后索性停下来等她,待她走近了才探手牵住了她袖中的手,两人一道走着,虽然戍卫都是面容端肃目不斜视,但是任桃华还觉着挺羞涩,想把手收回来,却觉得徐知诰手指一紧,根本就抽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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