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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有人提议,“二公子这是醉了?不如将他搀进房里歇着去。咱们这儿有的是房间。”
徐子渊眼神一亮,期冀地看向柳焕。
柳焕看出他的心思,顿时冷笑一声,手上用了几分力道,在柳韶光的脸上揪了一下。
“哎呀,好疼!”柳韶光登时痛呼一声,人也清醒了不少,委屈巴巴地控诉柳焕,“大哥怎么突然对我痛下狠手?”
柳焕微微一笑,“看你喝了醒酒汤还没好转,我便帮忙让你尽快清醒过来。”
哪有人这么帮人的?柳韶光心下郁卒,心知柳焕这是心情不大好,却也觉得自己冤得很,大哥怎么突然把气撒到她身上了?
柳焕又是一笑,给柳韶光手里塞了一大块羊肉,又拍了拍她的头,温声道:“慢慢吃肉吧。”
瞧着脑袋也不太灵光的样子。
徐子渊不悦地盯着柳焕的手,看看柳韶光脸上还未褪去的红印子,抿唇压下心中的不快。
柳焕一边同众人交际,一边还能顾着柳韶光的动静,见柳韶光乖乖坐在一旁啃羊肉,柳焕的脸上这才露出真切的笑意,又警告地瞪了徐子渊一眼。
徐子渊强忍住想要将柳韶光拥入怀中的冲动,僵硬地坐在柳韶光身边,看着她乖乖啃羊肉的模样,心中渐渐生出一种名为怜爱的情绪来。
这辈子,他终于可以坦然承认,那些错综复杂甜蜜又酸楚的少年心事,归根结底,都是因为爱。
哪怕,柳韶光已经不想要了,他也想要将自己的心展现给柳韶光看。
柳韶光啃一口肉,又喝一口醒酒汤,脑子终于慢慢清醒过来,看着柳焕时不时投来的不放心的眼神,柳韶光果断装鹌鹑,低头慢吞吞地啃羊肉。
偏生徐子渊要来故意引出她的好奇心,凑近了压低声音对柳韶光说道:“山匪头领交代了一些事。”
柳韶光的眼神瞬间就亮了,四下看了看,同样压低了嗓子问道:“他和左都御史一家到底有什么关系?”
徐子渊垂下眼睑,“他更该算是江永怀的人。”
“不可能!”柳韶光断然否认,差点提高声量引来其他人的注意。
徐子渊心下黯然,嘴边慢慢露出一丝苦笑,“你还是不信我。”
柳韶光心乱如麻,还是不敢相信徐子渊这话,只是勉强笑道:“表哥不过是一个刚考上秀才的读书人,哪有这么大的本事?”
徐子渊默默叹了口气,想到柳韶光对外祖一家的感情,见现在人多口杂也不是个好说话的时机,也不再过多解释,只是说了一句,“事实如此。”
便不再多言。
又来了,这种熟悉的冷漠相对的窒息感。柳韶光柳眉一竖,下意识就要同徐子渊争个高下,话到嘴边忽然想起来现在已经和前世不一样了,她不需要再像个刺猬一样同徐子渊争吵不休。
柳韶光不由有些恍惚,一时间竟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沉默了许久才道:“表哥不过是普普通通的一个商家子,千里迢迢勾结匪徒,有什么好处?”
徐子渊唯有沉默。
柳韶光也失去了谈笑的兴致,默默将柳焕给她的肉都啃掉,又一口将醒酒汤全都灌了下去,这才擦了手,托着腮看柳焕穿梭于人群之中,同众人谈笑风生。
徐子渊顺着柳韶光的目光看去,忽而小声对柳韶光道:“你回去后若是得了空,不妨去外祖家好好打听一下江永怀的事。”
柳韶光神色一顿,良久才缓缓点了点头。
徐子渊眼中闪过一抹亮色,心下多了一丝雀跃。这辈子终归还是不一样了,上辈子他们一提到江永怀便争吵不休,吵到最后,伤了两人的情分不说,矛盾越积越深,事情还丁点都没解决。以至于江永怀成了他们两人之间的一根刺,稍微动上一动,便能叫他们二人鲜血淋漓。
眼下,提到江永怀,两人能这样心平气和,便已是巨大的改变了。
徐子渊顿时生出无限期冀,果然,事情还是可以改变的。他努力改了性子,多向柳焕学学,还是有用处的。
日后再也不会叫柳韶光跟着他受委屈了!
柳韶光若是知晓徐子渊还想继续和柳焕学,怕是要吓得连夜赶回江南。那种恐怖的事,经历过一次就够了,千万别叫她再经历第二次。
一场烤全羊宴会下来,已经到了深夜。柳韶光和柳焕也不好回凉城,便在永宁侯安排下的住处歇着了。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们跟着领路的人去了房间后,柳韶光的房间正巧在柳焕和徐子渊中间,看的柳焕眉头直皱,毫不犹豫地抢了柳韶光的房间,对着柳韶光一抬下巴,“你睡那间屋子。”
柳韶光自然是无所谓,不过就是一晚上罢了,睡哪间房不是睡,二话不说乖乖同柳焕道了声安便进门休息去了。
柳焕则严肃地看向徐子渊,手指握得咔咔响,咬牙切齿道:“世子还记得来的时候答应过我什么吗?”
徐子渊在这一瞬间莫名回想起柳璋带着徐长洲耍无赖的场景,当即脱口而出,“我忘了。”
柳焕险些被徐子渊这话给气死,左看看右瞧瞧愣是没找到趁手的武器,气得摘了腰间的玉佩哐哐往徐子渊头上砸,一边砸一边骂,“你的脸呢?”
世上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徐子渊也不躲,任由柳焕敲他出气。直到玉佩啪嗒一声裂成两半,柳焕才气呼呼住手,一脸还没打够,要再来砸一顿的表情。
徐子渊见状,默默摘下自己腰间的玉佩递给柳焕,示意他继续敲,自己绝对不躲。
柳焕都被徐子渊给气笑了,“世子如此出尔反尔,可不是君子所为!”
“我是武将,当不了君子。”
柳焕又是一噎,头一回发现徐子渊气人的本事实在不小,张嘴就能堵得人心中郁结。便是他这样好脾气的人都忍不住生出几分暴躁,柳韶光那等性子略微急躁点的,怕是要气到破口大骂。
这倒是叫柳焕猜对了,上辈子柳韶光和徐子渊的悲剧,两人的性子要背很大的锅。
柳韶光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回想起徐子渊先前说的那番话便睡不着觉,心中难免忧虑,倘若表哥真的如同徐子渊所说,参与进这样要命的大事,那舅舅舅母又该怎么办?他们可只有这一个儿子!
这事干系太大,柳韶光一时也拿不准到底要不要和柳焕商量一番。只是,此事干系重大,就算柳焕知道了,也没办法改变什么。除了寄希望于江永怀是被冤枉的,其他的事情好像也没有什么能做的了。
一晚上没睡踏实的后果就是,第二天,柳韶光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无精打采地看着众人斗志昂扬的操练。
柳韶光困得头一点一点,小鸡啄米似的,柳焕看的心疼,忍不住道:“没听说你还有认床的毛病,怎么昨夜睡得这么不安稳?”
柳韶光唯有苦笑。
作为一个合格的兄长,柳焕瞬间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视线在柳韶光和徐子渊之间来回转了好几个圈,最终瞪了徐子渊一眼,这人昨晚都对柳韶光胡说八道了些什么,竟然叫她一晚上没睡好?
好个轻浮不识礼数的永宁侯世子!
徐子渊对上柳焕怒意满满的目光,心下苦笑,面上却纹丝不动,一派若无其事的模样。
永宁侯看够了他们的眉眼官司,再次嫌弃一番徐子渊不中用,转而对柳焕道:“战事将起,前方探子来报,胡人再次厉兵秣马准备南下,胡主这次召集了周边所有的部落,重新聚集了一支人数过十万的大军。我脱不开身,叫人护送你们回凉城。将军府的人我都已经吩咐好了,绝对不会怠慢了你们。有什么事,只管去找管家便是!”
徐子渊暗暗点头,又小声提醒了柳韶光一句,“内宅之事,去问秦嬷嬷就是。”
上辈子柳韶光掌管将军府内宅时,没少得秦嬷嬷的帮助,闻言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又转而想起,按照上辈子的发展,这一仗应该就是北疆军中计,永宁侯重伤的那一仗。
想到这里,哪怕柳韶光对徐子渊有再多的不满,不想搭理他,也还是对上了徐子渊的眼神,认真道:“胡人狡诈,当心中计。”
徐子渊明白柳韶光这话意有所指,当即点头应下,“放心,一切有我。”
永宁侯听了这话却是一声冷笑,没好气道:“战功没立下多少,口气倒不小。怎么,这仗该听你的不成?”
徐子渊淡淡看了他一眼,眉毛都未动一下,“侯爷若是愿意,我无可无不可。”
“嘿,合着你就惦记着老子的主帅之位了?”永宁侯都给这逆子气笑了,没好气道,“本事不大,野心却不小,你先好好听命迎敌吧。若是有差错,军法处置!”
便是怎么看徐子渊都不顺眼的柳焕都觉得,永宁侯对徐子渊未免太过苛刻了些。
柳韶光对永宁侯的性子不算太了解,上辈子她嫁进侯府后,永宁侯已经重伤卧病在床,基本不出院门。公爹在房里,柳韶光总归是要避一下嫌,平日里请安都能难见到永宁侯的面。只在瑞安那儿打听了一些往事,简直不敢相信这世上竟然有这样狠心的亲爹,待自己的亲儿子比陌生人都还不如。
再加上吴氏那个视徐子渊如仇人的亲娘,柳韶光瞬间对徐子渊怜惜万分,想想一心一意为她打算的江氏,再看看吴氏,要不是现成的事实就摆在她面前,柳韶光简直难以置信这世上竟然还有将亲生儿子当成仇人的母亲。
也正是因此,柳韶光十分为徐子渊不平,心里对吴氏生出极大的不满,进门没多久就开始婆媳斗法,再加上卧病在床的永宁侯时不时又病情加重,吴氏强行压着柳韶光整日整夜的侍疾,上辈子柳韶光新婚那一阵,委实忙了个天昏地暗。
好在后来有了徐长洲,吴氏就算想要再摆婆婆的威风给柳韶光立规矩,徐子渊也总是以柳韶光怀有身孕为借口替她推了。导致吴氏更恨徐子渊,认定他是个白眼狼,娶了媳妇就忘了娘。
再加上一个吴怡在里头兴风作浪,柳韶光现在回想起自己上辈子的新婚生活,都觉得若是将那一段写成戏本子,叫唱戏的排了这出家长里短婆媳斗法的戏来,估摸着能让戏班子挣个盆满钵满。
想到银子,柳韶光心下还有些蠢蠢欲动,柳家这回大手笔捐了这么多东西,能从别处挣点银子那就更好,不然柳焕也不至于辛辛苦苦赶来北疆,绞尽脑汁想挣银子的办法。
柳韶光眨眨眼,想着吴氏上辈子一系列堪称匪夷所思的行为,更是觉得若是戏班子唱了这出戏,那扮演吴氏的戏子得叫人砸臭鸡蛋。
不过柳韶光也只是这么想想,毕竟是侯府家事,哪能任由戏班子到处唱?同侯府结了仇不说,怕是还要连累戏班子。
徐子渊看着柳韶光脸上的神情变了又变,也不知她到底想到了些什么,生怕自己又有哪些地方做得不妥,又叫她怄上一场气。
柳韶光目光坦然四下望了一圈,豪气抱拳,“祝大家早日凯旋!回来再一起吃回烤全羊!不够的,我们再想办法让其他分号送过来!”
这话顿时勾起了众人对昨晚美好的记忆,当即点头笑道:“有了二公子这话,便是为着那餐烤全羊,咱们也得努力活着回来,不然可就亏大了!”
柳韶光同样一笑,打趣道:“那大家可都得好好回来,争取把我们商号吃垮!”
众人顿时哈哈大笑,更有人调侃,“二公子好魄力,张嘴就想让我们把商号给吃垮,也不怕少东家揍你。”
昨晚柳焕耐心地给柳韶光喂醒酒汤的场景,大家还都记着呢。也正是因为知道他们兄弟感情好,他们才敢开这样的玩笑。
柳韶光也是一笑,故意摊手叹气道:“若是能为诸位英雄再庆功一回,便是挨上一顿揍,也值了。”
众人又是一阵哄堂大笑,只觉得柳氏兄弟都是妙人,说起话来都是妙语连珠,引人发笑。
回了将军府后,柳韶光终于觉得自在了不少。没了徐子渊时不时投过来的眼神,不用和他暂时住在同一屋檐下,柳韶光的心情也轻松了不少,眉开眼笑地找来秦嬷嬷同她一起逛园子。
秦嬷嬷是知晓徐子渊心意的,又探了永宁侯的口风,明白永宁侯算是默许徐子渊的心思,这会儿见了柳韶光,只拿她当半个女主子来看,恭敬得很,还十分记挂着柳韶光的身子,知晓柳韶光昨日醉了酒,秦嬷嬷便吩咐厨房碧粳粥并枣泥山药糕和糖蒸酥酪,叫柳韶光养养胃。
柳焕同样也松了口气,没了永宁侯的压迫感和徐子渊那头时刻想把他家玉白菜拱走的猪在一旁守着,柳焕都觉得吸进来的空气都清爽了不少。
柳韶光轻松过后又难掩忧心,上辈子这一仗,永宁侯一意孤行不慎落入敌人奸计中,城外大营守卫空虚,竟叫敌人攻到凉城门下。
若不是生死关头,凉城百姓在柳韶光的说动下团结起来,和死守不退的守城将士互相帮助,凉城能不能坚持到徐子渊回援都是个问题。
现在,问题来了。徐子渊也重生了,这一仗,想必他会留有后手。那柳韶光到底该不该再为守城做准备呢?
柳韶光一时间也拿不准主意,难免心下郁郁,柳家商号的管事听闻柳韶光回来了,赶忙乐呵呵跑来请人,“二公子,您那眼光真是神了!听了您建议的姑娘换了身装扮,就跟回娘胎重造了似的。这不,听说您回来了,店铺外头一大帮女眷又排起长队来了!”
柳韶光也很高兴,这是对她眼光的认可。虽然累了点,但瞧着一个个小姑娘在自己的建议下大变样,柳韶光的心情可比上辈子在侯府后宅和吴氏姑侄斗法时高兴多了。
更何况,能大手笔来柳家商号换行头的,家底儿基本都差不到哪儿去。这些女眷,家里要么有钱要么有势,正巧方便柳韶光多方打探消息。
柳焕见不得柳韶光这忧心忡忡的模样,还以为她是在担心徐子渊,面色便不大好看,没好气道:“不是说等着他们回来开庆功宴,莫非你到时候就打算用这张忧心忡忡的脸迎接凯旋的大军?没出息!”
柳韶光听出了柳焕的言外之意,当即喊冤,“大哥你想哪儿去了,我是在担心凉城!”
“凉城有何好担忧的?大军已经向胡地开拔,战场又不在凉城。”
柳韶光弱弱道:“凉城本就离胡地最近,若是胡人使诈绕了过来,那不就麻烦了?”
柳焕顿时皱眉,觉得柳韶光太过杞人忧天,仔细想了想凉城的地形,还是温声安抚柳韶光,“放心,我再让伙计们去多去打探消息。”
第29章 、029
◎凉城◎
得知战事再起,凉城内的气氛也肃杀了不少,百姓们已经非常有经验的开始买米面这些生活必需品,柳家商号门口每天排队的人能从街头排到街尾。
百姓们也实在,说是要支持柳家商号的生意,就绝不去其他家。哪怕花上半大天的时间来排队也没有怨言。
天气已经逐渐转热,日头慢慢毒辣起来,百姓们还是顶着大太阳站在柳家商号们,柳焕和柳韶光看了这个场景,心中感动,自己掏银子买了许多乌梅回将军府,请厨房帮忙熬一大锅乌梅汤,一些留给将军府的下人分了,另一大半便端来柳家商号门口,给排队的百姓分一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