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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玉换腿交叠,不紧不慢的说道,“霍瞿那老头,能保住他在霍氏的地位,和他的好外孙女脱不了干系。”
她稍作停顿,“相信你也知道,他的外孙女就是赵嫤。”
听见这个名字,李然毫不掩饰嘲讽的表情,“有本事上宋迢的床,还怕捞不着好?为什么要背叛他?”
华玉满意的觉得自己找到一位聪明的合作对象,省去她多费口舌的功夫,她舒心的笑道,“是啊,什么能凌驾于利益之上?”
她自问自答,“大概只有仇恨吧。”
李然疑惑不解的将俊眉一拧,她说这句话的根据在哪儿,也就是赵嫤的仇恨从何而来?
“而且我试探过她,不像是牟利的人。”华玉接着说道。
对李然质疑的神情,她回应淡淡的一笑,扭身从包里取出一份文件,同时说着,“我有办法让她对宋迢失去信任,你再把这个……”
华玉按着那份文件,推去他的面前,“交给她。”
李然急不可待的翻开,一页一页的扫阅下来,难掩眼神的惊诧,“既然你手里有这些,直接曝光出去,目的不就达到了?”
怎么方才在心里夸他聪明,现在他就开始犯蠢了,华玉好笑道,“你在禾远呆了这么久,还没摸清他们的手段有多厉害?到时候这件事没曝光出去,你我先人间蒸发了。”
李然顿时沉默,盯着手里的这份文件。华玉勾唇冷笑,靠近他身边,压低声音说道,“所以,找一枚最重要的棋子,万一不成,她就是咱们的替死鬼。”
日光扑晒着川流不息的马路,站在室外几乎睁不开眼,在这间以哥伦比亚美食为主的咖啡餐厅里,混凝土格子砖堆砌的拱门,乡村风的木地板,到处运用着鲜明活泼的色彩,而此时,坐在其中的赵嫤,却感受着无形的压抑。
原因是中午的时候,华玉竟然主动邀请她一起吃饭。
本来没想搭理她,可是她态度恳切,拒绝的话说不出口,如果能嗅出丁点恶意,赵嫤也不会勉强答应,所以面对面坐下后,在抬头就能看见华玉的脸,低头仿佛还能闻见她香水味的情况下,完全没有胃口,权当减肥了。
赵嫤聊胜于无的舀着玉米浓汤,听见她开口道,“抱歉,那天是我失言,伤害了你。”
这番真切的致歉,反而让赵嫤突然仔细想来,虽然华玉的傲和脾气都摆在面上,但是她精明能干,处事圆滑任谁都能观察出来,这样的人,为什么明知宋迢与她的关系,还要来得罪她?
华玉自怨自艾的说,“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只是我太感情用事,不希望你成为下一个……”
停在这里不继续往下说,她肯定要问,“下一个什么?”
然后,华玉喟叹着闭上眼睛,不得不说出,“……受害者。”
赵嫤紧蹙眉头,“我不懂你的意思。”
华玉目光深幽的看了她一眼,将一部手机,放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
“这是我妹妹的手机,短信我都删了,只留下一些照片,你看看吧。”
迟疑片刻,赵嫤拿起那部手机,点开相册,随即愣住,她停留在屏幕上的指尖轻轻颤抖了下,一张张划过。
所有的照片里,都是同一个男人,他放在耳后的手,他皱眉却不影响线条流畅的眼睛,办公时的神态,讲电话时的低眸,与人交谈时出现的习惯动作,有的背景是在集团办公室,有的是在酒店,在她熟悉的那间书房。
华玉打量着她那张依旧没有什么表情的小脸上,已经出现了些许的苍白,她说道,“我妹妹叫华琼,虽然这里面已经没有了她的照片,但是她真的很美,就像你一样。”
赵嫤低垂着眼帘,眼睫像羽扇般落着,手机屏幕上是他熟睡的容貌,笔直的鼻梁,引人想吻的唇形,如果不是床上女人的胳膊和长发入镜,这张照片好看的她想保存下来。
这么想着,赵嫤轻笑出一声。
她意味不明的笑,华玉稍有疑惑,继续说道,“可是,宋迢却把她当成一件玩具,玩腻了,随意的丢弃,偏偏她就死心眼的相信那些情话,最后做了傻事,以为能挽回他。”
她尾音沉淀的悲伤,恰到好处的藏着恨意,像埋在沙土下的蝎子。
回到办公室的赵嫤状态不佳,自己抬起手腕贴着额头,似乎有些感冒了。
许旦见她神情恍惚,就用笔帽戳着她的手背,“怎么啦,跟男朋友闹别扭?”
那天齐璐在洗手间里偷听到的内容,也只是确定赵嫤抱上某位高层的大腿,因为她本来在其他同事眼中,就是铁打的关系户,所以消息传出,却没掀起什么小风浪,倒是让许多男同事死了心。
这时,负责接内线的同事站起来喊她,“赵嫤,市场部的人说,让你上去一趟。”
坐在办公室里等待的李然,松开手中的笔,砸在桌上弹起被他握住,再松开,他反复回想着华玉的那句话,“动作要快,不能让她有冷静下来的时间。”
敲门声响起,最后一下,笔是握在他手里。赵嫤出现时,姣好的容颜透着一股虚弱感,他随即站起来离开座椅,走过她身边,关门上锁。
听见落锁的声音,赵嫤不免紧张的往旁边让一步,与他分开距离,没来得及开口,他先示意,“坐。”
李然表情严肃坐回他的位置,她保留疑虑,谨慎的坐下,“李总监……”
“先听我说。”他抢过话来。
“我进禾远的目的有二,其一,来自我父亲那方的商业原因,其二,我想调查一件事。”
“曾经有一位老师,给予我诸多的帮助,教会我许多道理,而我想调查的事,就是他枉死的真正原因。”
他这几句话,听得赵嫤摸不着头脑。她微启双唇,正要出声打断,李然就说道,“就在昨天,才知道原来我的恩师,也是你的父亲,赵海生。”
赵嫤着实一愣,他眼神里找不出一丝玩笑的痕迹。
“这些是我目前查出的,可能对你来说,会有些难以接受的真相。”
李然将那份文件交给她,让她没有时间去判别他的话是真是假,他深沉的说着,“但是我想,你有权知道。”
赵嫤捏着这几张薄薄的纸,从未感觉印刷字体看上去如此的沉重。
十二年前,禾远集团旗下的子公司,对她父亲的企业表达合作意向,并且出资大方豪爽。
没有任何怀疑的赵海生,通过担保公司向银行借贷一大笔款项,大批资源投入生产,而宋卫看准此时,通知子公司撤资,指使担保公司的负责人跑路,对银行施压让他们抽回贷款,收买记者揪住红双诚化在生产环节上无可避免的小失误,引导民众舆论,最后红双诚化公司被要求限期停产。
每一招皆是命中要害,赵海生无力还击,与他合伙的兄弟负债累累,不幸病重卧床,却拿不出救命钱。
看起来赵海生是因为不堪重负,而选择自杀,其实他生前所写的一封遗书是留给了律师,上面清楚的写道,他死后得到的保险理赔,由受益人也就是赵嫤的妈妈,转交给赵海生的合伙人。
她回过神来,是因为李然愤恨的捶着桌面,“这根本……根本就是谋杀!”
他眼里映出赵嫤脆弱的模样,渴望得到她信任的说着,“我想为赵叔叔讨回公道,需要你的帮助。”
其实,现在她脑袋一片空白,或者是一片白线交织成窒息的杂乱,只能看见鸿毛般浮起的,简单的想法,比如,这次麻烦不是她自己找来的,却愈加措手不及。
赵嫤声音细如烟雨,“我该怎么做……”
鱼儿已经上钩,李然眼眸里掠过极为复杂的光芒,“要委屈你,先装作毫不知情,以免打草惊蛇,时机差不多,我会告诉你下一步该怎么走。”
她无知无觉的点头,起身准备离开,微微吸了吸鼻子。
以为她是忍不住难过的啜泣,李然上前握住她的肩膀,安慰道,“别担心,还有我。”
赵嫤反感的躲开,他略有些尴尬的收回手。
打开酒店套房的门,眼前典雅奢靡的装饰,黯淡的光,夺目的是长窗外,黄昏正在沉寂中燃烧,等待它烧完,就是夜晚。
赵嫤忽然不敢往里走,站在门外,将手机贴上耳边。
电话接通后,她惶惶地开口,“外公……”
霍瞿苍老的声音,伴随着几声轻咳,亲切的问道,“甜甜啊,怎么了?”
她顿时眼眶隐隐发红,深呼吸说着,“没事,我好像打错电话了。”
霍瞿将手机举在眼前,屏幕上显示已经挂断,他怀疑的皱起眉头,打错电话,还能张口就喊他「外公」?
另一边,赵嫤穿着高跟鞋,直接跑进他的书房,不顾弄乱桌面的翻找着,没有开灯的房间里,她纤细的身形在窗前如同剪影。
纸张哗哗作响,什么收购策划案,什么霍氏企业股份承认书,她一股脑的抓起来,甩出去!
可惜,那些纸,太轻,它们徐徐飘落,带着风的声音,像黄昏下盘旋的白鸽,她越是用力抛出,越是感觉无力。
赵嫤扶着这张皮质的办公桌,颓然的坐下,再次拿起手机,她声音极轻的说,“陆琛,我再问你一遍,不……”
“你是不是被我外公收买了?”
得到回答,她垂下手臂,目光定格在桌上和地毯上,那从窗外印进来的,有颜色的框,难怪诗人有一双黄昏的眼睛。
已经出离愤怒,剩下众叛亲离的孤独感,不是应该相信谁,而是能够相信谁的无助。
无意间,她视线触及那没有完全合上的抽屉,疑惑的蹙眉,她伸出手去缓缓拉开抽屉,里面静静躺着一块被拆解的手表,仿佛时间跟随它静止下来,唯独微风吹拂着窗帘。
☆、第29章 生病
门是虚掩着,宋迢眉间轻蹙,握上门把缓缓推开,没有灯光照亮的大厅,只有在窗外繁华迷醉的夜空下,能够看清家具的轮廓,一切沉静如死寂。
他打开卧室的门,空无一人,深眸微沉。
走进餐厅,随即看见那抹纤瘦的身形,缄默的坐在餐桌旁。
“怎么了?”宋迢说着,迅速把餐厅的顶灯打开。
突如其来的光线,让赵嫤不适应的闭了下眼睛。
而此时,宋迢看见的,是她脸色惨白如同素纸的病态,他三两步上去,伸手将她垂落在脸上的碎发拨开,掌心贴上她的额头。
赵嫤也不反抗,任他那微凉的手按在额间,听着他很低的声音说,“……有点烧。”
这一刻,她脑海里闪过许多凌乱的想法,包括李然的话,要她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怎么可能?不管是报复也好,讨回公道也罢,伤害的是她眼前这男人。
“先回房间躺着。”宋迢握住她的胳膊,准备扶起她,却被她轻轻推开。
赵嫤低下脑袋,把手机的相册点开,嗓音有些虚弱的开口说道,“我今天……向别人要了一张照片。”
宋迢看着她将手机屏幕翻过来,那张照片里的人是他,仔细一点说,是他在熟睡时被人所拍摄,但他并不知情,也是第一次看见这张照片。
见他露出疑惑的表情,好像就没有搞懂情况似的,赵嫤把手机收回去,有几分赌气的问着,“你不准备解释一下?”
宋迢抿着浅色的唇线,无奈的笑,“也要你先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
这么严肃的时候,他居然还笑得出来,赵嫤蹙着眉问道,“你不知道这张照片是谁拍的?”
她那张小脸苍白着,还紧抿嘴唇,宋迢心疼敛了笑意,果断的摇头。
“那你认识华玉吗?认识她妹妹吗?”
宋迢顿时恍然,眼底流过的思量沉寂后,看着她,“我长话短说,听完你乖乖去床上躺着。”
赵嫤定定的盯着他。
“华琼曾经是我的助理,对我生活的方方面面都有所了解,她向我表示过好感,被我拒绝了,我担心这会影响到她的工作,所以将她调离,那时候我并没有意识到,她可能存在精神疾病的问题。”
宋迢平静的陈述,却把自己拖进过往的场景中,那些记忆就像腐坏的食物,每当想起,他就会逼迫自己遏制呼吸。
那时,艾德走来他的办公桌前,向来沉稳的神色里,也显现了些浮躁,“宋总,又是华琼。”
宋迢搁下钢笔,扶了扶额。
华琼被调离后,不仅没有去分公司报到,而且每天打电话给他,开口就是询问他的日常,因此他换了号码。她变本加厉,不断拨打在他身边工作的同事电话,试图联系上他。
艾德紧拧着眉头,“可以起诉了,她这是骚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