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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家族中弟子来到大昌皇城的事情,没有掀起半点水花,毕竟大昌没几个人认识奚瑞否这群人。
等何长易带着奚瑞否一行人来到傅思滢面前,跟着傅思滢打算出城的洛浅苏、童佳笙、张顺伦等人,这才知晓了有奚瑞否这么一群人的存在。
看着他们,傅思滢的神情显得颇为压制怒意,语气极为不善地对何长易和奚瑞否说:“我这里不欢迎你们。”
何长易面不改色,很坦然回道:“来者是客,奚三公子和奚二小姐、奚七小姐诸位更是贵客,傅大小姐应该以礼相待,不该如此态度驱赶客人才对。”
“我是主人,我想欢迎谁就欢迎谁,不想欢迎谁就排斥谁,不可以吗?”
“你只是一小片天地的主人,而不是大天地的主人。皇上命本官招待奚家弟子,而诸位公子小姐对相府的招募感兴趣,难道你要连皇上的命令也不听从吗?”
话刚说完,似乎是发觉自己说错了话,何长易顿了一下,然后带着几分讥讽口吻道:“也是,傅大小姐的确是敢对皇上不敬的,若不然也不会落到今日这般地步,不是吗?”
话音刚落,傅思滢的眼神立刻变得极为恼怒阴沉,死死盯着何长易,咬牙切齿,气得脸颊都在微微抽搐。
此幕场景,还真有一种虎落平阳被犬欺的味道。
半晌,目光在何长易和奚瑞否二人之间来回看了两眼,傅思滢冷笑道:“你说得对,我是敢对皇上不敬,所以今天我绝不会带着你们!”
说罢,转身,招呼洛浅苏等人登车:“咱们走!”
与洛浅苏和童佳笙二人登上了一辆马车,等起车不久,就听到车外的孙丹回禀道:“大小姐,他们跟在后面。”
傅思滢恼火掀帘向后一看,见果然如此,又气呼呼扔下帘子,咒骂道:“没脸没皮,阴魂不散!把他们赶走!”
闻言,洛浅苏赶忙拉住她,苦口婆心地劝说:“你且给他们一些颜面呀。难道如今你当真是要不管不顾了?”
在洛浅苏和童佳笙二人的劝说下,傅思滢忍下怒火,一脸憋屈。
等出了城,到了这两日傅思滢等人寻到的荒处空地,众人接连下车。何长易亦与奚家等人跟随下车,下车后左右观察过四周,他扭头与奚瑞否对视一眼。
奚瑞否颔首点了一下头,木着一张脸,没言语。何长易看他面色不好,念及他前两日才在慕王手下受过伤,也便没多追问,何况他与奚瑞否并不相熟,反正来之前把该商量的都商量过了,一切按计划行事。
看到前方傅思滢扭头很嫌恶厌烦地扭头看过来一眼,奚水云暗自生怒,刚上前一步凑到自家三哥面前说了一句:“我还是看见她就来气……”
话说一半,反应过来,急忙停口,只是已经晚了,奚瑞否回头看她,眼神极为冰凉冷漠。
奚水云怯怯后退半步:“不、我不是……”
何长易注意到这对兄妹,道:“此处人多眼杂,奚七小姐还是稍安勿躁,切莫叫别人看出端倪来。”
奚水云皱眉应了一声。
傅思滢带着洛浅苏和童佳笙一行人与武师们各自寻地方站好,杨云沁来问需不需要命令瑞国公府的护卫将奚家人一起看护起来。
傅思滢摇头:“不管他们。”
于是,瑞国公府的护卫就只把傅思滢等人给团团保护起来。见之,何长易看向奚瑞否,奚瑞否向侧大手一挥,奚家带来的人则立刻将傅思滢等人包括瑞国公府护卫在内的所有人给包围起来。
这下,立刻得到傅思滢的上前质问:“奚瑞否,你这是什么意思?”
奚瑞否很淡定:“你不仁,我不能不义。这荒山野岭的,你们的人实力不济,还是让我们的人把你们保护起来为好。”
“呵,我可受不起。”
“傅大小姐美名在外,如何都能受得起。”
傅思滢面露急色:“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
二人争执时,何长易出口帮腔:“傅大小姐用不着如此抗拒吧?奚三公子也是一片好心。万一遇到危险,奚三公子的护卫离得远援助不及时,你反咬一口我们袖手旁观事小,诸位小姐受了难事大。”
何长易的话引起傅思滢身后一众姑娘们的附和,她们也是不想让傅思滢再与奚家人生气,纷纷劝傅思滢不要介意这一点了,被奚家护卫的保护起来终归是更有安全感的。
“思滢,你莫别扭了,咱们不理他们,赶紧学完今日的武课,早早回城,你不就能摆脱他们了?”
听到身后众人的劝说,面对何长易似笑非笑的神情,傅思滢紧捏双拳,看向奚瑞否,讥讽道:“见过上赶着的,没见过这么上赶着的。奚瑞否,你图什么?”
奚瑞否淡淡道一句:“图个开兴。”
一句话把她噎回去,转身去命奚家人也开始练习武艺起来。
傅思滢被堵得脸色都有点不好,看向何长易:“何长易,你身为大昌司礼官,平日里跟在奚大夫屁股后面跑来跑去就罢了,现在还要跟在人家孙子的屁股后面,你又是图个什么?”
“呵呵,”被挖苦的何长易虚虚生笑,“本官奉命行事罢了,谈不上图谋什么。如果傅大小姐真要问,本官只能说是图个看戏了。”
“你!”
何长易拱手:“本官也去活动活动筋骨,不与傅大小姐闲聊了。”
说罢,在傅思滢的怒目而视下,转身离开。
傅思滢气得连跺三脚,转身跑到一棵树下,生起闷气来。
观察过傅思滢的行为举动后,何长易去寻奚瑞否,商量动手的时机。
奚瑞否左右看看,问:“元夫人的手下已经来了吗?”
何长易也一起左右看看,摇头:“我不知,但母亲说一旦出城,他们就在暗中跟着咱们了。”
“那你且发信号罢,此处再无旁人,他们只是一群虾兵蟹将,谈不上什么时机不时机的。”
看奚瑞否很是镇定沉稳,何长易愈发感到心中有谱,当即点头:“好。”
说罢,退到边缘马车停置的地方,拿出水囊,抬头喝水时,佯装手中不稳,“啪”的一声将水囊扔落在地。
见此,知道元夫人的人开始在暗处做好准备,奚瑞否看向奚水云,奚水云立刻大步去寻傅思滢,朗声挑衅道:“傅思滢,如今你也是学武的人了,怎么样,敢不敢与我比试一场?谁输了,谁就仰天大喊三声‘我是猪’。”
傅思滢坐在树下,笑,大声回应:“幼稚!你已经喊了一遍,我还没比就赢了!”
奚水云:……
发觉自己被占了便宜,神情一变,真带上了几分恼意:“傅思滢,你少耍嘴上功夫!咱们俩真真实实地打一架,你要是赢了,我以后再不找你麻烦!”
哎呦,这话之前可没商量哦。
傅思滢从树下起身,走向奚水云,一边走一边挽袖子:“你说真的?”
奚水云也上前:“自然是真的!”
在众人的注视下,奚水云引着傅思滢,二人不知不觉地走出瑞国公府护卫的包围,站到人群最外面。众人都以为她二人是要比试,也就没有在乎,毕竟最外面还有奚家的护卫。
“说罢,比什么?”傅思滢问,“你也说了,我是刚学武,可不要比一些我压根都不会的,留你在这儿耍威风。”
奚水云不以为然:“放心,比得简单,咱们俩就比……”
正当奚水云要琢磨比个什么才算公平时,忽然,从旁处树林草丛间嗖地飞跃出来数十道人影,衣着各式,皆蒙面袭来。
为首之人大喝:“交财不杀!”
这一声无疑表明身份,是山匪!
顿时,满山尖叫。谁都没想到会遇到山匪。这么不长眼吗,他们这么多人!
瑞国公府护卫立刻收紧包围圈,将杨云沁等一众官家小姐和公子严实保护起来,奚家护卫同样如此。而正面迎接匪徒的傅思滢和奚水云身前虽然亦有奚家护卫,但奚家护卫人数少,显然不敌匪徒。
孙丹挡在二人身前,掩护二人匆忙后退。被护在远处最内层的杨云沁见之,立刻大喊傅思滢快回来,然后命令自己的下属去协助孙丹。
“区区一伙山匪,吃了熊心豹子胆?给我杀!”
杨云沁惊讶过后,戾气显现,不仅命令下属对敌,自己也是一抽剑就要往外围奔。
注意到杨云沁的反应,何长易立刻示意奚瑞否行动:“杨家兵凶猛,切不可与之发生血斗。”
奚瑞否颔首,同样一抽剑,几个箭步,拦住杨云沁:“用不着女子动手!”
声落,奚家护卫立刻围上,将杨云沁拦在安全的范围内,顺带着将瑞国公府护卫一并拦住。
奚瑞否提剑上前去护傅思滢,何长易亦拔剑,但没上前,而是守在瑞国公府护卫的外面。
杨云沁本想静观片刻,可眼看孙丹越来越不敌这伙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匪徒,奚瑞否上前去帮忙好像也是帮不上几分力的模样,再看自己的护卫们,怎么都被奚家的护卫阻拦住,出不了力?
眼看一个个杨家兵别开奚家护卫的阻拦即将上前帮忙,却一晃眼就被何长易给逼退回来,杨云沁瞪目厉问:“何大人,你为什么阻拦我的护卫对敌?”
何长易回头,一脸狐疑:“下官何时阻拦?”
“你刚才!”杨云沁一头雾水,扭头再去追问奚二小姐,“奚二小姐,你们的护卫为何阻拦我的护卫?”
奚二小姐同样理直气壮:“何时阻拦,这不是在保护你们吗?”
“我杨家兵不需要保护,让他们去除杀匪徒!”
何长易立刻接话道:“杨八小姐此话差矣,杨家兵最应该做的是保护你的安危才是。这些山匪,奚家的护卫足以应对。”
杨云沁被这二人的逻辑堵得心中憋屈,又不好让自己的护卫对奚家护卫拼命动手,一抬头,看见那伙山匪竟然已经将傅思滢等人包围住,顿时大惊:“这还叫可以应对?!快让你们的人闪开!”
“看来这伙匪徒本事不小,如此,就更不好让杨八小姐你冒险了。你的护卫应该好好保护你,你若是出事,皇上如何给瑞国公交待?”
何长易说罢,还扭头对奚二小姐说:“奚二小姐,麻烦您带着您这部分护卫保护好自己的同时,也顺带保护好杨八小姐!”
“我知道。”
杨云沁被这两个人的安排逼得急怒不已:“我不需要!快让我的护卫去杀山匪!”
何长易恍若未闻:“本官上前去助奚公子一臂之力。”
说完,提剑上前。
此时,基本被“山匪”包围的傅思滢、奚瑞否、孙丹和奚水云四个人,互相背靠背站成一圈,不过没一会儿,傅思滢就被挤到最内圈,周围被这三人护着。
奚水云回头看她一眼,没好气地道:“都护着你,你真有福气!”
危难之时,傅思滢不忧反笑,调侃道:“能被你护着,我的确是有福气。”
“哼。”
奚水云冷哼一声,注意到何长易提剑过来,压低几分声音,道:“又来一个护着你的。”
傅思滢看去,嗤笑道:“他若是来护着我的,那我才是真有福气。”
话刚说完,腰间被奚瑞否的剑柄给捅了一下,傅思滢“哎呦”一声痛呼,回手便也在奚瑞否的腰后处捶去一拳。
奚水云看看她和奚瑞否,轻轻呼口气:“我不知你们今天的计划目的为何,反正给我交待的我都做了,等会儿要面临什么,你们自己小心点吧。”
闻言,傅思滢微微一怔,而后在何长易赶来之时,在奚水云的肩头轻轻一拍,笑:“谢谢妹妹。”
奚水云轻哼一声,没再言语。
等到何长易赶来后同样护在了傅思滢周围,装得很是一副样子,傅思滢很动容地道:“何长易,没想到你也会来保护我。”
何长易皱眉。
他方才显然听到了傅思滢对奚水云的一声道谢,的确是心生疑惑,但此时一听傅思滢此言,再看奚水云的确是将傅思滢给护着的,他也就明白了。
“本官职责所在罢了。”
他也不多解释,傅思滢爱怎么想怎么想吧,反正都到这种地步了。现在围在她周身的四个人,除了一个孙丹,有谁是真心护着她的?
谢?呵呵,等会儿就知道该不该谢了。
不多时,似乎是眼看被包围起来的人还都挺有几分实力,这伙匪徒猛然发了狠,顷刻间将何长易和奚瑞否以及奚水云、孙丹四人的合围打散,徒留手无寸铁的傅思滢一个手足无措地站着。
一个匪徒轻而易举地捏住傅思滢的肩头,长刀一架,就把傅思滢给挟持住了。
匪徒瓮声瓮气:“住手,否则我杀了她!”
顿时,众人齐齐停手。
匪徒架着傅思滢,边退边道:“把钱都拿出来!”
这本是一个掩护的说辞,匪徒嘛,就算是劫人,也是顺道的,主要还是劫财的。哪料,被安安全全保护着的人群里,忽然有一人大声喊道“我有钱”,然后举着钱袋往外冲。
傅思滢定睛一看,是女扮男装的娣雅!
这、这这……
孙丹轻易被打退,是因为她交待过的,不要拼死护着她。娣雅她可没有交代过啊!
何长易自然知道这人是北夏公主,但对娣雅的功夫实力并不重视,于是没有示意奚家护卫拦住。而这伙“山匪”既然都说了是要钱,自然也得要钱到底。
眼看娣雅越来越近,举着钱袋子靠近,匪徒说:“钱放那儿,你不准再靠近!”
娣雅晃动着钱袋子:“我给你们钱,你们放了她!她是大昌宰相的女儿,你们要是敢抓她伤她,你们死定了!”
心知娣雅一定是想等着靠近再救自己,傅思滢可不敢让娣雅涉险,急忙出声回喊:“林夕,你退下别过来,他们不敢拿我怎么办的!”
“傅思滢!他们是山匪!”
“总之你别过来,我不要连累你!”
话音刚落,傅思滢就感到脖颈一紧,架在脖子前方的刀更显凌厉。
匪徒冷笑:“你当我们孤陋寡闻?谁不知道傅大小姐。傅大小姐得罪了皇上和慕王,相府也失势了,老子就算把她抢回去当压寨夫人,也没人会在乎的!哈哈哈哈,这么个大美人,便宜了老子,说不定到时候……相府还要招了老子当乘龙快婿呢,哈哈哈哈!”
一伙匪徒猖狂地笑。
傅思滢满脸难色。她觑一眼不远处奚瑞否的脸色,见奚瑞否脸色也很不好,她突然就平静了。有人比她更心塞,这仇不用她记。
娣雅神情急怒忧虑,一时拿着钱袋子,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时,人群里的洛浅苏也急忙忙推搡向外拥挤,大喊:“你们到底要多少钱才会放人?我这就回城去取!”
一声起,群声附和。方才被突然冒出的山匪吓到的众人,这会儿都回过神来,赶忙吵着喊着。不管多少钱,他们都能筹集,只要匪徒立刻放人。
而一直被奚家护卫以保护名义阻拦的瑞国公府护卫,在杨云沁的示意下,也拼命拥挤。
眼看局势波动,何长易出声:“你们山匪劫掠不就是图钱吗,快把人放了!”
匪徒一听,立刻冷笑,朝地上吐了一声:“老子今儿还就不要钱了,要个大美人回去暖床铺!兄弟们,撤!”
令下,这伙实力高强的匪徒如来时突兀般,去时也如疾风。
见匪徒溜走,奚瑞否回首道:“此事奚家难辞其咎,二妹、七妹,你们留下一队人保护速速回城,我率一队追去救人。”
何长易急忙表示:“奚三公子,本官随你一起!”
很快,奚瑞否和何长易二人带着一队奚家护卫朝山匪消失的方向追去。而留下的奚水云等人,刚要松口气,突然,听到杨云沁破口大骂:“人都被抓走了,你们还拦!你们这群蠢货!”
奚水云心又提起,回头,同样怒道:“拦你还不是为了保护你?你倒生气了!”
“谁再拦我杀了谁!”
杨云沁发了狠,命令杨家兵凶狠冲破奚家护卫的阻拦,毕竟奚家护卫所剩不多。
然而,就是这么耽误的一小会儿工夫,等杨家兵再去追匪徒的时候,基本就找不到踪影了,无论是匪徒还是追去的奚家人。
“小姐,前方再无踪迹,不知他们去了哪个方向。”
得到下属的回禀,杨云沁又惊又怒:“那就都找!一定要尽快找到!”
傅思滢被抓走,剩下的一众官家小姐和公子们六神无主,有人想要尽快回城,有人认为不能就这么扔下傅思滢不管。
最后还是洛浅苏稳住心神,安排众人速速回城。
“城外危险,我等先行回城,回城后立刻去相府将此事告知给相爷和夫人!”
“相爷定在官署,等傅夫人寻到相爷,思滢她、她还……”
“我一入城就去求见慕王!”洛浅苏慌得满脸是冷汗,扭头看向杨云沁,“杨八小姐,目前只能请求您的人拼尽全力搜寻营救思滢了!”
杨云沁重重点头:“放心,我的人绝对一刻都不放松,我就不回城了,我一起跟着找!”
娣雅立刻表示要留下一起找人,一些公子少爷也表示要留下。
杨云沁恼火一挥手:“你们留下反而是拖累,再遇上山匪,还得保护你们!你们都回城去!”
当这群人着急忙慌地分头行动时,傅思滢已经被匪徒扛着凌空跳跃飞腾间,逃了不知有多远,反正等停下已是入目荒凉陌生,真正的荒野山林。
刚一落地,她就忍不住向旁晃悠两步,弯腰干呕起来。
“呕!”
完全是被人当成麻袋一样的死物扛着颠婆,不顾她死活。
“呕……”
她还在呕着,衣后领被人拎起往前一推,一抬头,就看见远处还有一群人站着。
一群蒙面侍从两旁退开,露出掩在最后的主人翁,一位同样蒙面的妇人轻声笑道:“傅思滢,我们又见面了。”
傅思滢紧巴巴皱着眉头,一脸痛苦,惊愕地问:“是你?”
“是我。”
“你、你抓的我?为什么?”
“呵呵,原因……那可太多了。”
元夫人缓步上前,一挥手,蒙面侍从立刻上前,“砰砰”几声在傅思滢身上重击穴位。须臾,傅思滢便浑身发麻脱力,瘫坐在地。
“你……”
这时,紧追其后的奚瑞否和何长易赶来,一群人飞跃落地,倒是惊了元夫人一下。
元夫人皱眉看向奚瑞否:“你怎么带这么多人过来?”
奚瑞否瞥一眼傅思滢:“自然是要来救她的,否则事后难以推卸责任。”
对此,元夫人不置可否。反正人来都来了,总不能把人赶走。这次的事情本就是和奚家商量合作的,对傅思滢下手,也得有奚瑞否的一份。何况,奚瑞否带来这么多人,还真不是她想赶走就能赶走的。
奚瑞否说罢,走向瘫坐在地的傅思滢,想了想,抬脚在傅思滢的屁股上踢了一下。
傅思滢立刻抬头,脸颊通红,恨恨看他。
他问:“她这是怎么了?”
元夫人不在意地道:“点了她的穴,让她一时脱力罢了。”
傅思滢这会儿回过神来,愤怒又气恨地质问道:“你们果然是一伙的!你们要做什么!”
对此,元夫人冷笑一声,没理她,而是转头看向何长易,问:“鸿儿,方才事情处理得如何?”
何长易收起手中的长剑:“一切如计划安排的行事,未有纰漏。此时那些人应该是回城寻求救援了。”
“呵,等他们寻来救援,这丫头的尸体都凉了。”
一听这话,傅思滢顿时毛骨悚然,惊恐大叫:“我与你有何仇怨,你要杀我?”
“有何仇怨?”元夫人重复一句,忽而上前来,劈头盖脸就朝傅思滢脑袋上重重扇打,“你对我儿做了什么,你这会儿都忘了?”
“啪”!
傅思滢向旁一倒,正好倒在奚瑞否的腿上。奚瑞否皱眉,眼看元夫人又要打来,他当即装作躲避地后退一步,令傅思滢倚靠的身体落空倒在了地上,也令元夫人的挥打落空。
元夫人失了手,气怒甩袖站直身体,向一旁走去,大喊:“忘了,我就让你好好想一想!来人,抬水!”
立刻,蒙面侍从提来一桶水,水面上还漂浮着冰块,一看就是从这山林间现打的结冰水。
“把她的头给我按进去!”
傅思滢一听,立刻哑声回击:“我与何长易结仇是为什么,你不知道,何长易他自己也不清楚吗!”
她偏转视线,定定紧盯何长易:“你当真不知为何?”
被她注视着,何长易的眉头皱得死紧,显得眉眼狭长。他冷声道:“一开始,我就不知。”
“哈!”傅思滢仰头一笑,笑得极为讥讽,“是,你是不知,可你都得到了卫兰灵,你还不知?卫兰灵那个贱人就没对你说些什么?”
“卫兰灵?”
何长易眉间一抖,抬头看向元夫人。
“她竟然还没对你说些什么?哈哈,何长易,你不知道她的特殊,你抓她做什么?”傅思滢喊声更大:“那个贱人在哪儿,叫她出来!我今日活不了,她也别想好过!”
元夫人冷眼看着,一挥手,不过一会儿,一个蒙面侍从背着卫兰灵出现了,将卫兰灵放置在地上,靠着一块大石头。
只是,卫兰灵是处于昏迷中。
傅思滢皱眉。奇怪,奚老爷子不是说卫兰灵被元夫人治伤着吗,怎么这会儿昏着?而且元夫人为什么会将卫兰灵一同带到这里来?
除非是卫兰灵之前已经对元夫人和何长易说过什么,又或者是卫兰灵知道了元夫人今日要对付她,所以主动要求来的,但是身体不好,昏倒了。
此时状态比卫兰灵好不了多少的傅思滢,有气无力地笑问:“呦,这个贱人是死了么?”
元夫人看她一眼,从袖中拿出一个小药瓶,凑到卫兰灵鼻子下,拔开瓶塞前阴鸷看向傅思滢:“我倒要看看,你们能说出个什么花样来,好让我今天饶你一条贱命。”
说完,拔开瓶塞,让药瓶里的味道熏向卫兰灵。
片刻之后,卫兰灵昏昏沉沉睁开双眼,只是目光显得极为呆滞,过了好一会儿,才看清眼前都是些什么人。在看到傅思滢时,神情有明显的怔愣,随即很快的,双眼渐渐回神。
“傅思滢,我杀了你,我要杀了你!贱人!毒妇!我要杀了你!”
一回过神,马上如同疯子一般,挣扎发狂地向傅思滢爬去,看那模样,一旦能碰到傅思滢,铁定是要啃肉饮血的。
对此,元夫人与何长易都毫无反应,冷眼旁观。而不等傅思滢挣扎向旁边躲闪,奚瑞否横跨一步,挡在傅思滢身前,将疯子一样的卫兰灵一脚踢开。
瞬间,元夫人皱眉,以怀疑的目光看向奚瑞否。
奚瑞否也皱眉,并且率先发问:“元夫人,你们现在是在做什么?要杀傅思滢能不能快点,等过一会儿皇城里的援兵到了,就晚了!”
元夫人缓缓松开眉眼:“相府孤立无援,援兵没那么快到的。奚三公子稍安勿躁,傅思滢肯定会杀,但我要有一些事情问个清楚。”
奚瑞否面露不耐烦地点点头,退后一步让开。
元夫人问傅思滢:“好了,现在卫兰灵就在这里,你倒是说说,你对付我儿,她能知道些什么?”
观察着被奚瑞否一脚踢开后,浑身打颤抽搐、时不时脑袋晃动,已经一副神经疯癫模样的卫兰灵,傅思滢不答反问:“她现在怎么像个疯子一样?她如此,我能与她说什么?”
“疯子?”元夫人冷冷一嗤,“不,她没疯,她清醒着呢。只是享受了一点蛊毒,所以……呵呵,就像你没嫁了的那个慕王一样,蛊毒发作时,啧,可怜得很呐。”
“你!蛊毒,你给她种蛊?为什么?你给她种什么蛊?”傅思滢大惊。
这下,不等元夫人回应,卫兰灵嘶声大喊:“奴蛊,她给我种了奴蛊!和你前世一样!和你爹前世一样,奴蛊!奴蛊!啊!”
奴蛊?
这个从来没有在傅思滢脑海中出现过的词语,立刻震慑住她的心神。
什么和她前世一样,和她爹前世一样?!
什么?
“卫兰灵,你……”
“傅思滢,你这个贱人,贱人!若不是你,我怎么会落到这般田地,啊!你害我,都是你害我!我要杀了你,我咬死你!”
正当卫兰灵第二次向傅思滢扑去,而奚瑞否也在琢磨是否还要第二次上前阻拦时,傅思滢猛然强撑身体,主动向扑来的卫兰灵抓去。
卫兰灵虽然疯狂,但本身没有多少的气力,若不然也不会只能在地上爬行。
被傅思滢一把摁住脸紧捏,傅思滢亦如同失了智一样,颤抖着问:“什么叫和我前世一样,什么叫和我爹一样!奴蛊是什么,什么是奴蛊?卫兰灵,你给我说清楚!”
“哈哈,听不明白吧?前世!你知道什么是前世吗?就是上一辈子,就是上一世!”
卫兰灵呼哧喘着气,不时奋力地想要咬住傅思滢的手:“你不是爱何长易吗,不是爱得要死要活、怂恿你爹当叛臣也要助他造反吗?傻子,蠢货!你爱什么爱,你是被他下了奴蛊,奴蛊!哈哈哈。你爹也一样被他下了奴蛊!种了他的奴蛊,你就渐渐被他控制,连脑子也不是自己的了!哈哈哈哈,蠢货!”
傅思滢听得心神大震,脑中一片空白,一时不察,手掌忽然被卫兰灵咬住,这贱人咬得极狠,顿时手掌筋骨都似乎要被咬断。
“啊!”
她惨叫,刚要不再伪装被点穴失力,出手去打卫兰灵松嘴,奚瑞否已抢先一步,大手一抓,重重扇开卫兰灵的嘴,将人从地上抓起。
奚瑞否一脸阴怒地甩了甩卫兰灵,不悦地看向元夫人:“你们耽误工夫就是为了听这个疯女人的疯话?什么奴蛊、什么前一世、什么造反,她都在说什么?”
正同样因为卫兰灵的话语而怔住失神的元夫人和何长易齐齐反应过来,竟无法立即回应奚瑞否的质问。
片息,元夫人皱眉示意奚瑞否将卫兰灵放下:“你先放下她,听听她还能说些什么。”
“胡言乱语,不听也罢。”
傅思滢忽而回过神,伸手扒向奚瑞否,但并不是要与奚瑞否说话,而是眼巴巴仰着脖子看向被他抓起的卫兰灵。
她也似乎有些疯癫了:“卫兰灵,你骗我!我没有种蛊,我与父亲都没有像你这般遭过毒蛊的折磨!”
被揪着衣领的卫兰灵霍霍生笑,笑得沙哑可怕:“因为我是被元夫人一下子灌了大量的毒蛊,而你们是慢性的毒。润物细无声,你和你爹都是在不知不觉间便毒入骨髓的!傅思滢,你以为你临死之前的那一年喝的是毒药吗?”
傅思滢茫然的神情映入卫兰灵和奚瑞否的眼睛里:“难道不是吗?”
“哈哈哈,当然不是!那些虽然并不是助孕的药,但的确是补药。你被种下奴蛊数年,连性命都要保不住,更别说生孕。所以那些补药是给你续命的!如果没有那些补药,你早一年就得死了。而你早一年死,何长易的帝位都不可能坐得安稳!”
瘦到脸颊颧骨突出的卫兰灵,整张脸好似一个骷髅,配上此时森笑的神情,愈发可怖。
“你爹和你一样,都在用药续命呢,只是你不知道罢了!放心,他比你多活不了几日。你应该庆幸你能喝那些补药,因为补药算是变相清除你体内蛊毒的,所以那一年你才能渐渐神智苏醒……”
话说到这里,突然,神智混乱疯癫的卫兰灵仿佛被人点了穴一样,整个人定住。
在卫兰灵怔愣住之时,无论是傅思滢还是奚瑞否、元夫人和何长易,也俱是惊怔失神,完全不能迅速理解过来卫兰灵说的话都代表着什么意思。
元夫人嗖地看向何长易:“鸿儿,她说帝位,你的帝位……”
何长易则蹙着眉,两只眼睛眨也不眨一下的盯着傅思滢。
几息过,怔愣住的卫兰灵猛然恢复动作,像格外拼死挣扎一样,被奚瑞否抓住还瞪红了眼向地上的傅思滢抓去。
凄厉的叫声在山林里犹如厉鬼:“傅思滢,你是重生的,你果然是重生的!啊啊啊啊啊!你也是再活过来的,你这个贱人,你骗了我!你骗了我!”
“这一世从一开始你就在害我,把我害得人不人、鬼不鬼!傅思滢,我和你拼了!”
傅思滢已然没有心情理会,怔怔一手抓着奚瑞否的袍摆,一手撑着地,双目失神。
奚瑞否死死揪住卫兰灵,低头凝视傅思滢半晌,猛抬头,看向元夫人和何长易:“这女人说得到底是什么意思?元夫人,奴蛊是什么?”
见被奚瑞否拧眉质问,眼下这番情形似乎也否认不了什么,元夫人示意何长易拉开衣袖。
何长易亮出左小臂,上面有一枚红痣。
“我儿是主人,体内有主蛊,凡是种了我儿奴蛊的人,最终都会成为我儿的傀儡。”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
忽而,听到一阵绝望凄凉的笑声,几人诧异扭头向傅思滢看去。只见一边仰首大笑着,便又一边啕号大哭,满脸都是泪。
奴蛊?
奴蛊!
她和父亲都是被种了何长易的奴蛊。她不是真正深爱过何长易,她父亲也不是奸臣叛国?
这算什么?这算什么!在她接受了所有的欺骗后,再告诉她,最大的欺骗其实是她根本连何长易这个人都没有爱过?!
她从一开始,从很早很早之前,就进入了一场噩梦!
“我不信!”
傅思滢想骤然起身,去逼问卫兰灵,但她的身体此时是真正的虚脱无力了,刚一起身,就又瘫坐在地。
她紧紧攀住奚瑞否的身体,去够同样愤恨伸向她的卫兰灵:“你在说谎!你骗我,你只是想看我痛苦!什么奴蛊,都是你编造的!我爱了何长易七年,七年!不是一你句奴蛊就能全部抹消的!”
她已泪眼模糊,连卫兰灵那张令人作呕的脸也再看不清,只知道要想卫兰灵宣泄出她所有的不甘和坚持。
“我为了他违抗圣旨退婚慕王,为了他不顾旁人的非议嘲讽下嫁,他那时只是乞丐出身啊、一无所有!我为了他迷昏头脑、失去理智地苦劝我父亲助他入朝为官、平步青云,直到最后当了叛臣,倾尽相府的一切去帮他造反,助他登基称帝!卫兰灵,你却告诉我,我不爱他?!”
“我为了他,失去了芸芷、失去了容辰,失去了一切,包括我的性命……如今,你说我不爱他,我的所作所为只是因为被他种了奴蛊?”
终于,她再次抓住了卫兰灵的手,她死死地捏着,仿佛要将手中这块犹如干柴的手骨给捏碎。
“卫兰灵……所以是你爱他吗?你爱他什么?你爱他攀附在我相府的身上吸血,你爱他对我的冷酷无情、残忍至极,还是你爱他身后有东莱的势力当靠山,爱他出身不凡、身份尊贵,爱他能为一个出身卑贱的你带去荣华富贵?!”
“我临死前,还要被你怨怪当年退婚引得慕王暴毙,倒令我错愕万分。”
“卫兰灵,你算什么东西!”
拉扯住卫兰灵的手,撑力站起,傅思滢一挥手,便朝卫兰灵那张因为她此时的绝望痛苦而更显得意忘形的脸上,狠狠扇去一记响亮的耳光。
“啪”!
然而,被打的卫兰灵不仅不生怒,反而哈哈大笑,笑到喘不过气咳嗽起来几乎要把肺给吐出来。因为傅思滢的惶然殇痛的确是带给卫兰灵得到巨大的安慰,让卫兰灵完全忘记此时的痛苦。
“是,我不爱他,我也从来没有说我爱他啊!傅思滢,只有你一个人用情,也只有你最惨!”卫兰灵摇头狂笑,“我还有一个秘密,你想不想知道,你想知道容辰前世是怎么死的吗?嗯?哈哈哈哈哈!”
傅思滢浑身一抖,反应过来,急忙上前捧住卫兰灵的头,重重摇晃,说话颤抖:“容辰怎么死的?说、说!他不是被北夏王的人杀死的吗?嗯!!”
“北夏王?对了,哈哈哈哈,那就又是一个秘密了!傅思滢,你不知道的太多了!”
此时,傅思滢已双眼通红,眼睛里面除了卫兰灵,再也容不下其他。奚瑞否的手一松,卫兰灵摔落在地,傅思滢也便跟着将卫兰灵摁在地上,拼命摇晃:“你告诉我,告诉我……”
奚瑞否目光深深看了傅思滢一眼,而后走向何长易。
何长易正神情错愕又震惊,目光显出浓烈的木讷失神。
奚瑞否问:“你听明白她在说什么了吗?”
何长易转头看他,半晌,缓缓摇头:“我不明白。”
“她在说前一世,”话语一顿,奚瑞否强调道,“她们两个,都,在说前一世。”
何长易沉默。
对此,元夫人开口:“所以,她二人是……死而复生的前世之人?她们说的是前世之事,都是……真的!”
音落,元夫人双眼顿时发亮地看向何长易:“鸿儿,前世你便事成了,今生定然也可以!”
“不,他不可以。”
忽然,听到奚瑞否出言反对,元夫人眼中的惊喜还未消,就生出狐疑:“为什么?”
“因为我不允许。”
声落,“咚”的一声,奚瑞否骤然出拳正正捶向何长易的头颅。一拳下去,包裹着全身力气和内劲,走神的何长易根本没有防备和躲闪,直接被一拳命中,砸个正着。
这一拳太猛烈了,何长易当即倒地不起,七窍流血昏死过去。
元夫人惊愕回神,被奚瑞否突然发难惊得够呛,当即与奚瑞否高手之间厮缠起来,拼斗不解。
二人一动手,手下带来的两方侍从护卫顿时同样比斗相争,一出手就是你死我活的杀招。
四周处处打成一团,而傅思滢完全不晓得周身发生何样的突变,只知道掐住卫兰灵的逼问:“说,说!”
她神智错乱,下手没个轻重,很快就将卫兰灵掐得面目涨红、双眼鼓起。
突地,脑门被人一拍,一个做奚家护卫打扮却很眼生的人将她的理智拍回,拽开她要把卫兰灵快掐死的手,训斥道:“思滢,冷静点,你把她掐死,就再也问不出秘密了!”
傅思滢回神,气息大喘大息,抬头看去,认出来人,哽咽地唤了声:“师父。”
被易容伪装成奚家护卫的过仙真人,面色复杂地在傅思滢的脸上轻轻拍了拍以示安慰,而后唤来三弟子季厚明和四弟子安乐音。
“你们俩在这儿护着小师妹,为师去换慕王来照顾她。”
“是。”
那东莱女皇元夫人实力不可小觑,也只有过仙真人和漠苍岚这样的本事能与之对抗,换别人去纠缠打斗,都是送菜。
季厚明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手帕,打开拿出一小块香料,放置在精神恍惚的傅思滢鼻下:“这香料点燃能助眠,你这会儿闻一闻安安神。”
四师兄安乐音则轻轻在傅思滢耳边手指轻点,极有规律,配合着香料的安神气息一同定下傅思滢的心神。
周围还是恶斗不止,傅思滢却在两个师兄的安慰下渐渐安定了心神。
她身旁是差一点被掐死,却只能兀自艰难缓神的卫兰灵。
卫兰灵一边像一条死狗一样身体微微抽搐着喘气,一边伸出胳膊,颤颤巍巍去摸索不远处掉落在地的短刀。
一点一点,在她即将要摸到时,“磕巴”一声,一只穿着长靴的脚重重踩向她的手腕,一脚便将她的腕骨踩碎。
“啊……唔,唔啊……”
如今,卫兰灵已是痛得叫得叫不出来。
季厚明和安乐音看向来人,双双唤了一声“慕王”,让到一旁。
卫兰灵痛苦的神情僵在脸上,惊愕地盯着这个将自己手腕踩折的人。慕王?他怎么可能是慕王?
漠苍岚走到傅思滢身边,蹲下身体将人抱起,柔声问:“怎么样,好点没有?”
傅思滢缓缓睁眼,看向面前这个易容伪装成奚瑞否模样的人,一张口,未言先落泪:“漠苍岚……”
她这一哭,漠苍岚真是心都要碎了。
他抬手,用手掌盖住她的眉眼,不仅是遮挡住她的双眼,也遮挡住她能看到他通红双目的视线,任由她的热泪积聚在他的掌心。
声音愈发轻柔:“没事,什么事儿都没有,都已经过去了。乖,闭上眼睡一觉,醒来就在家了。”
“不,”怀里的姑娘声若游丝,浑身发抖,“我还没有问完。”
“回去再问,一个都跑不掉。”
“……嗯。”
元夫人从东莱带来的亲信下属,是和长燚军精兵一样的猛将好手,在漠苍岚带来的人手并不充分的情况下,与漠苍岚等人打得难解难分。
正当元夫人眼看局势不利,想要命人带了何长易赶快速速撤离时,漠苍岚一早准备好的援兵及时赶来,其后还顺带跟着瑞国公府的护卫,乌泱泱一群,立刻就将包括元夫人在内的所有人,齐齐拿下!
漠苍岚伪装成奚瑞否来到此处后,就立刻有伪装成奚家护卫的长燚军精兵回去报信,所以根本就不会有元夫人自信判断的援兵姗姗来迟或者压根就没有援兵,因为这一切本就是一个局。
元夫人被抓住后,还只以为是奚家反水、背信弃义,质问盯着奚瑞否面孔的漠苍岚:奚大夫这是什么意思?
漠苍岚当着元夫人的面,除去面上伪装。
惊觉原来是慕王易容,元夫人怒愕不已:“原来是你!”
“正是本王,”漠苍岚神情阴冷,“能够活着见到贵妃你,是本王的荣幸。”
“哼。你不敢杀我的。”
“本王不敢,皇上敢。”
随着一众人浩浩汤汤地回去皇城,不出半日,有关于十五年前已死的先贵妃和先太子重出江湖、意图篡夺皇位的消息便传得沸沸扬扬。
但是故事太长了,有人愣是这个茶楼转转、那个酒馆晃晃,转悠了三天,才终于听明白整个事情的经过。
好家伙,这是个什么传奇话本?
先贵妃十五年前逃走后,如今已经是东莱女皇了,而先太子大半年前失忆流落回大昌,竟开始在大昌当官了。东莱女皇和先太子重逢后,阴谋勾结晋国想要复仇窃国,哪料晋国奚大夫是大昌宰相的亲生父亲,两家一认亲,还有东莱什么事?
为提防东莱女皇暗中携带势力,傅大小姐先是安排相爷辞官、再是设计慕王府悔婚,等大家都以为相府失势了,最后以身诱敌,助皇上和慕王成功拿下东莱女皇和先太子。
这是什么巾帼英雄?
“傅大小姐这是真豪杰啊!”
……
“咣当”,牢门被打开,狱吏后退让开。
牢房里,听到动静睁眼看去的何长易,看不清牢外来人是谁。直到一双精美雅致绣花鞋踏入这片污浊之地,随着华丽裙摆的摇晃将一位倾城之色的佳人带入,他才神情大动,复又阖眼。
漠苍岚站在牢门外,看着狱吏皆推到远处绝无法听到动静,转头再看向牢内的二人,他目光深沉,神色阴郁。
牢内,傅思滢在被绳索捆绑禁锢的何长易面前站定。
何长易睁开眼看她,缓缓,露出一丝笑,声音低沉:“滢滢,好久不见。”
嗖地,傅思滢握紧双拳,双眼在瞬间几乎要含满血。
“你不配这样唤我。”
“朕晓得。只是见到你还愿意还看朕,朕很高兴。”
“我来看你,只是因为还有事情想要从你口中得知,”说着,傅思滢嘴角冷漠地勾起,“不过你的确应该高兴,今天刚刚重生,今天就会是你重生后的死期。死而复生,生而复死,一刻也不停歇。”
何长易只定定看着她,也不恼,沉默片息,叹道:“没有奴蛊,你的确待朕与旁人无异。”
“你还敢提奴蛊。”
“为什么不提呢?没有奴蛊,朕不可能得到你,更不可能那般顺利地夺回整个大昌的天下。朕至死都感激有奴蛊的存在。”
“啪”!
傅思滢上前重重打了他一巴掌:“你利用奴蛊,作践了我一生。我恨你!”
何长易被打得微微偏头,保持偏头的姿态沉默片刻,忽而咧嘴轻笑了两声:“呵,恨吧。反正因为主蛊和奴蛊的存在,我对你的爱恨皆无感觉,主人就是如此,怎么会在乎区区一个奴仆的爱与恨。主人只会在乎奴仆的忠诚。”
掌心在发麻,她整个人都在颤抖,此时听闻他的言语,更是整颗心都紧缩不已。
半晌,她唯有讥讽:“你还真是帝王之心啊。”
“承蒙夸奖。”
“我不愿意再和你废话,我只想问清楚我关心的事情,然后就立刻送你上路!”
“但问无妨。”
“我弟弟容辰究竟是怎么死的?”
余音在空荡的牢房里回响,却等不到何长易的回应,傅思滢再次重复问题,终于换来他的一声低沉回应:“朕真的很不想说。”
傅思滢冷笑:“对于我来说,你的罪孽已经足够深重,你还怕再多添一件吗?”
“不,朕不是怕担罪,而是怕给别人添了彩。”
这话傅思滢不懂。
“卫兰灵临死前知晓这些的,你为何不去问她?”
“她死也不说,我已经杀了她。”
牢房内再次陷入久久的沉默。终于,忽而他道:“滢滢你知道吗,漠苍岚前世未死。”
一听此言,傅思滢的心跳骤然就停了。牢门外,漠苍岚也是心神一紧。
“当年你退婚后,漠苍岚暴毙,暗地里是被过仙真人救走,之后一直在云州瑞国公府休养生息,耗费了两年时间,才解除了体内寒蛊。其后,朕在大昌领兵造反,瑞国公也宣布反叛建国实则是漠苍岚在背后主使。待朕收复大昌,漠苍岚亦攻占统一了整个北夏,并且不时南下挑衅。他,就是新的北夏王。”
听到漠苍岚就是那个她所记恨的北夏王,傅思滢呼吸一窒:“你所言北夏王向你索取我,是真是假?”
“自然是真。但朕也是后来才猜测,他索取你应该不是因为他迷了你的样貌,或者是因为当年被你退婚而意图报复,他应该是为了救你。”
“救我?”
“没错。他中过蛊毒,清楚中蛊之人的反应表现,再经过各方打探观察,亦明白你与你父亲皆有中蛊。或许是感同身受所以心生怜悯,那小子竟然体谅你与你父亲,为你们寻了解蛊之药,并私联傅容辰去北夏取药。傅容辰去了,并且把药取回来了,然后……”
傅思滢冷漠接话:“然后被你发现,是你把他杀了。”
何长易很坦然:“是。”
听到这一声“是”,傅思滢浑身紧紧绷住,真正是气怒交加,恨不得手中当即就有一把刀,立刻将面前这个魔鬼痛杀千百次!
“你知道傅容辰是谁吗?”她问。
他没说话。
她道:“他不仅是我的弟弟,更是跟随你六年,为你南征北战、立下汗马功劳的大将军。他的忠心耿耿,不是建立在什么主蛊奴蛊之上,而是真的在效忠你,以他的诚心、以他的性命!结果你就那般对他?你是亲手割下他头颅的吗?是不是!”
何长易没有回答是或不是,只仰头闭目,叹息道:“在他取药回来之时,在朕心里,他就是个叛将了。”
“你……”
“何况滢滢,朕清楚,傅容辰不是诚心效忠于朕的,他是因为你这个长姐对朕的青睐,才肯为朕卖命的。所以一旦让他证实了真相是朕利用你、控制你,他绝不会再效忠于朕的,反而还会跟朕对抗。既然如此,朕自然应当先下手为强。”
“好一个先下手为强,呵呵呵呵,先下手为强,”傅思滢苦涩地低沉笑了几声,“你为何不给他种上奴蛊,省得你如此戒备提防?”
“朕饲养奴蛊也是颇费心力的,只能支撑你与你父亲两个奴蛊。若不然,将全天下人都种上朕的奴蛊,岂不妙哉?”
傅思滢紧紧咬牙,再无多余的话想要与他多说。他对容辰根本没有分毫的愧疚!
转身,向牢外走去。
“滢滢。”
傅思滢脚步未停。
“你想知道朕是怎么死的吗?”
倏地,她停下脚步:“怎么死的?”
“你转过身来。”
她转过身面向他,视线对上他的双眼,在他凝视良久的目光里,听到他说:“北夏王一统天下,打回了大昌,给朕留了个全尸。亦如我当年给他的亲兄长留全尸一般。”
闻言,她勾起嘴角,有几分冰冷的讥讽之色:“你是在向我祈求给你留一具全尸吗?”
“不,朕是在说……”他缓缓露出笑来,“你今生的眼光没有错。”
傅思滢与他对视着,似乎能从他的目光中看出很多,又似乎只是一点点笑意。
良久,她摇头:“呵,何长易,不是他能一统天下他便是良人,而是他不像你一样,漠视真心、欺骗虚假。你能说出这话,证明你至死都是个畜生!”
说完,她再不停留,转身离去。
何长易望着她的背影,沉沉叹气。
傅思滢走出牢房,立刻被漠苍岚拥入怀中。他在她的额发上轻轻落吻,虽不言语,但温柔有声。
她出声道:“立刻杀了他。”
漠苍岚颔首:“好。”
如今的何长易已经是前世重生而来的,便绝不可再留。只是重生复生这般诡异之事,皇上是并不知晓的,如何向皇上解释私斩何长易,是一件很棘手的事情。
傅思滢在慕王府的私牢外等候,片刻后,漠苍岚出来,看向她,神色复杂:“他自尽了。”
“自尽?”她惊,“他武功已废,如何自尽?”
“撞墙自尽的。前几日这具身体被我一拳击中头颅而亡,哪怕他重生归来,身体终归是不敌的,稍有用力碰撞,立刻暴毙了。”
傅思滢垂首,半晌,低声道:“给他的心口处插一柄桃木剑,镇住罢。”
漠苍岚微微恍神:“好。”
他没有告诉她的是,方才他折返回去时,何长易是没有立刻自尽的。他二人几句交谈,他询问主蛊之人是否真的能对奴蛊做到六亲不认、爱恨不记?
何长易先说了“是”,而后沉默几息,又道:“然而重生眼下,她并非是朕的奴蛊。”
不等漠苍岚明了此话何意,何长易说了句“莫予她多言,好生待她”后,一仰头,重重撞向身后木板,须臾间,便归往黄泉了。
立在何长易的尸体前,好一会儿,漠苍岚才明悟过来。
虽有毒蛊阻碍真情实感,但记忆不是虚假的。一旦毒蛊消失,真正的情感自会显现。只是亏欠得太多,何长易自己都无颜再说其他了,所幸令傅思滢一直恨着厌着便罢。
离开恐怖阴冷的私牢,漠苍岚揽着傅思滢缓缓往回走,轻声感慨道:“我还没有唤过他一声大哥呢。”
傅思滢刚想冷言冷语回一句“这样的大哥,全当没有”,蓦然体味到他语气中的感伤唏嘘,她站定侧首看他。
“漠苍岚。”
“嗯?”
“幸好你与他不一样。”
被她晶亮的双眸注视,他抬手抚上她的面颊,轻轻拭去她无声无息间落下的泪珠,最后以吻封缄。
“我,只是我。”
……
由于何长易自尽,漠苍岚不用再烦忧如何向皇上解释。而听闻何长易自尽后,皇上只是感情复杂地宣了准入皇陵,没说其他。
皇上准先太子入皇陵可是在民间朝堂双双掀起波澜,赞同和反对者各有之,虽是皇家骨肉,可毕竟十五年前已经逃亡,而且如今归来还是抱着谋朝篡位之心的,这样的人怎么能入皇陵?
最终,还是皇上以“错事未犯,全当十五年前因天花而亡”的理由,压下了诸多非议,也引得民间愈发感叹皇上的确是宅心仁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