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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璧半点不犹豫,直接问道:“是谁?”
“我不知道是谁,”越承宁脸色苍白,“黑衣人,每次有人下山时,总会被黑衣人悄无声息地带着尸体上来……三师兄说,厨房中总会按时多出些食材。只要没人下山,似乎就平安无事。后来没人下山了,也不知是什么情况,三师兄还是没让我们走……”
“郑声远做得对,你们没人有这个本事来试探能不能走得了,”白璧神色恹恹,说出的话毫不留情,直截了当道:“山下确实有人,看看我就知道了。”
越承宁和陆氏在这里呆了近半个月了,外面的人却收不到一点来自衡山的消息。这样的封锁,来得实在强悍。
“衡山就没有自己出山的道路吗?”宋安铃问道:“比如老祖宗们留下的密道什么的?”
“有是有,但是从那里出去的师兄,也没能……”越承宁抿了抿嘴,道:“不知道是谁……”
白璧淡淡“唔”了一声,然后才问道:“衡山……是什么重要的地方吗?”
“衡山是镜海城与顺义的必经之路,”陆氏突然出声,“兵家必争之地。”
白璧和宋安铃、傅肖等,顿时悚然变色。
他们原先的思路就偏了。原本以为是江湖人的思路,是水沉烟又要玩弄巧做点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却没想到,衡山竟是此等重要的地方。
陆氏神色疲惫,白璧看了她一眼,问道:“大师嫂早就想到了?”
“是哥哥想到的,”陆氏低声道:“只是,他已经什么都做不了了。”
是陆华焉。
“特一点都没想到,你们会因为罗阴差阳错地过来了。”陆氏叹了口气:“罗年纪,原本他偷偷跑出来,大家就担心他连山都没下过……到头来,真是,好的不灵坏的灵了……”
陆氏神色怅然。“还是他带回了药,也带来了你们。”
她这话一出口,白璧顿时觉得心里那点想着走了这趟倒霉的路的不情不愿的劲儿都不好意思说出口了。讪讪地看了眼宋安铃,发现对方也是差不多的神情,白璧顿时很是坦然,心道:我和衡山人几乎素不相识的,会生出这样的念头有什么好奇怪的?
要是真要讲上点什么江湖道义什么的,白璧其实也是有那么点不好意思的。
傅肖沉声道:“自那以后,衡山就再也没有送下去消息过吗?”
这个“那”,自然是指的包括罗吉玮在内的那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弟子们跑出去的时候了,误打误撞的,他们竟成了衡山最后出去的人了。
陆氏点了点头,越承宁接过话来:“我和母亲来时,大师兄他们已经下山了。”
宋安铃和白璧对视一眼:“怎么办?”
现在这个情况,人家已经摸透了衡山的斤两,守住了每一道下山的关卡,现在看来,上山后,反倒成了不尴不尬的局面。
可若是没有上山,只怕是连衡山眼下的情形都摸不透。
“只是守住下山的路口,虽然麻烦些,可远比直接把衡山人全部灭口来得容易,”宋安铃皱眉道:“衡山若有一两个出息的趁机跑了,才真正是得不偿失。反倒是现在这样,又是威吓又是吓唬的,也没人敢下山了。”
白璧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武群阳却等不及了,着急忙慌地问道:“越夫人,这几天,衡山可有什么异状?”
陆氏不解地看着他,道:“衡山现在有哪一处不是异状吗?”
宋安铃三言两语解释了宫肃筝的事,越承宁眼睛一亮,犹豫着道:“这样说起的话,昨天我和三师兄他们去后山拿米面的时候,似乎听见过什么声音。”
现在想来,那声音,倒很像是人的挣扎声,“咚咚”地敲着厚重的石壁——
越承宁仔细想了想,慢慢回忆道:“三师兄说,那处是衡山的武义堂,每位师兄弟出山前都要在武义堂接受众位长辈的考验。当时我还想过去看一眼来着,三师兄却看见了地上的线,没让我过去。”
这条线,想必是他们和衡山的未说出口的约定,衡山人不能踏出此处,而他们也不会进来。郑声远并不想在那种情形下打破这个约定。
“你若自己去,还能找得到路吗?”宋安铃看了眼越承宁,又看向白璧:“我们明天夜里,探一谈这武义堂吧?”
白璧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越承宁声问道:“用不用先和舅舅或者三师兄说一声?”毕竟是在衡山呢。
“跟你舅舅说一声吧,”宋安铃拍板定下:“郑声远就算了,他年纪轻,怕他藏不住事,尤其是你,”说到此处,宋安铃才想起来,越承宁年纪更呢,“虽说现在有模有样的了,可还是个孩子呢。”
宋安铃年纪比白璧还大一些,叫他“孩子”一点都不为过。越承宁笑了笑,还有点少年人的腼腆的样子:“我不是孩子了。”
对大部分来说,长大不难,做孩子才难。慢慢地经历一些事,慢慢地懂一些道理,人总会长大的。但是,若是一直到老都能像孩子一样活着,才难。
越承宁还没有长大到理解这个道理的时候呢。
身上担着越家庄的沉重的担子,只能希望自己快快长大,好像长大了就强壮了,就能理智了,就能自己解决麻烦不需要每次都请求别人的帮助了。白璧很想告诉他:长大了也一样,也会有负担,也会有解决不了的问题。
你年纪的时候,好歹不会被苛责。
白璧抿了抿唇,看了眼傅肖:“那个药,你再给我两粒呗?”
傅肖一声没吭地从包袱里掏出一个白色的瓷瓶扔给她,哼了一声就走了。
白璧和宋安铃也很头疼啊。衡山上现在连个真正能打的人都掏不出来,就算能掏出来,还不一定可信呢。宋安铃气道:“陆华焉一身的力气就用来长脑子了,哪还有地方让给武功?”
更要命的是,更优秀的长子去世,幼子在武学一途上不成气候,剩下的几个弟子中,能传承衣钵的也没有了。想来老掌门去世的时候,应该是满肚子的不甘心吧。
在江湖上若想扬名立万守住家业,手底下的本事若是不成,就真的不行了。
所以武功不济的陆华焉教出来的弟子,也不过只是尔尔罢了。
“明晚傅肖不去,宁你带着我们三个,”宋安铃手一划,圈出了她自己、白璧和武群阳。“你今天偷偷和你舅舅说一声,我们就不去看他了。”
白璧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好好休息。宋安铃十分清楚,偏偏白璧看起来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真看到了陆华焉,脑子还是停不下来。
干脆就别见算了。又不是什么相交已久的好友,大老远地重伤来看一眼,虽然说是阴差阳错,但也算是很难得了吧。
待陆氏和越承宁离开后,武群阳也很快回了房间。白璧这才声音极轻极轻道:“我看越承宁,天资还不如他父亲。”
当日白璧初见越云时,越云将越家刀传给她,也正是因为已经发觉到越家庄中,已无人能继承这变幻莫测、神出鬼没的越家刀乐。与其将其搁置在传家宝中,还不如把它留给好友的女儿。
没有武功是停留在纸上与口中的,若无人使用,越家刀迟早有一天,会彻底被人遗忘,成为一门死的、却被人口口声声追捧的、曾经的辉煌。
白璧非常能理解他。毕竟,她自己就是为了同样的理由,接下了越家刀的刀谱。越俞和资质本就一般,白璧此时看着,越承宁还不如越俞和。
越家庄会不会走上和衡山一样的老路?没有惊才绝艳的后辈,没有能传承祖上武学的弟子,终有一天,会彻底衰落下去。
“就算你对大师兄的去世耿耿于怀,”宋安铃冷淡道:“就算越家庄是曙色盟的重要一环,但是阿璧,你能做什么呢?你学了越家刀,等越家庄再出一位能学得了弟子出来,你把刀法教回去,这是应该的。你是想自己给越家庄找个弟子么?还是真的吧自己当成了越家刀的传人?”
“啊。”白璧听明白了宋安铃的意思,担忧自己力所不能及的事情,操别人的心,这原本是白璧和宋安铃都不会做的事情。但是这段时间,她越来越会去想这样的事,胡思乱想超出自己能力范围之外的事,看不清自己的位置……白璧抿了抿唇,轻声道:“我明白了。”
“钟淙的离开不是你的错。祁阳侯府也有足够的能力保护他,他自己也不是一招两式都招架不住的怂包,白璧,你在担心什么?”
白璧脸色苍白。半晌,一句话都没能说出来。
宋安铃摸了摸她的头,轻轻道:“阿璧,眉去世之后,行之带着毓泽在江南隐居了四年,才能走出来见我们。你明白吗?”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没什么羞愧的,也没什么遗憾的。生离与死别,原本就不是我们能够“人定胜天”地操控的。
白璧年近而立,才第一次懂得“情”之一事的滋味。她懵懵懂懂洒洒脱脱肆无忌惮追风逐月地过了快三十年,第一次知道什么是想念,什么是担忧。
她曾经不懂纪行之为何在四年之后才肯见她,本以为是怨恨,此时方知,是敌不过自己内心的痛苦哀号。
她追逐过星月光辉,追逐过生死一线,追逐过滔天的愤怒与仇恨,漫漫沧河都不曾浇灭她心里的怒火。而如今,这个曾经只会练武与杀人的女人,只记得冷漠冰封的女人,学会了一句话。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