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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忙冲进去,侍女们也紧随其后。
玉山公主被云青紧紧搂在怀里,她的心扑通扑通地狂跳,几乎要从腔子里跳出来。
“别怕,只是做噩梦了。”云青柔声安抚玉山公主,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侍女们见此情形,又都慢慢地退了出去,只在外边等候吩咐。
玉山公主也知道自己是做了噩梦,可就算是醒来了,也还是一样的心胆俱裂。
她紧紧抱着云青,浑身止不住地抖。
“叫人做法事,她又来缠着我了!”玉山公主在云青的耳边说。
“上个月不是才做过法事?”云青像哄孩子一样哄着她:“你只是心神不宁才会做这样的梦,等身体好起来就没事了。”
“我说了!再做一遍法事!你听到没有?!”玉山公主尖叫起来,像个疯子一样,全无仪态。
“好好好好,你别生气,叫他们做就是。”反观云青,一直都不疾不徐,似乎有无限的耐心。
原来玉山公主自从有孕以来便经常做噩梦,梦里总是有一盏画着红梅花的灯笼飘飘忽忽地跟在她身边,怎么甩也甩不脱。
当初那个叫莲花的侍女因为说错了一句话,便被公主赐了死。还命人把她的皮剥下来做成灯笼,将那红梅树上的花做成干花贴在上头。
“一定是那贱婢的冤魂附在了树上,才一直纠缠于我。叫人把那棵树给连根挖了!烧了!埋了!”玉山公主咬牙切齿地说。
她原本容貌中上,但因为小产脸上已经没了血色,终日失眠又让她精神倦怠。加上刚才在梦里的惊吓,整个人看上去形容枯槁,神色惊恐,竟是半分姿色也无。
“公主别怕,我这就叫人把树挖了烧了。”云青说着就要起身。
结果被公主一把抱住,死也不松手:“你别走,就在这陪着我。回头跟皇兄告个假,一直在家陪着我。”
玉山公主像抓着救命稻草一样抓着云青,她总觉得自己身边只有这么一个可以信赖的人。
皇兄虽然可靠,但离得太远,每天那么多的国事,根本无法顾及自己。身边的这些侍女们各怀心腹事,玉山公主毫不怀疑莲花那件事,已经让她们对自己心生畏惧,再也不可能贴心贴肺地好了。
只有云青,不管自己对他做什么说什么,他都会一如既往地安抚和包容自己。
当她知道司马兰台绝不可能回头,而自己只能放手时,她其实并不想找一个新驸马,只不过想找一个任自己作践的人罢了。
恰好在这个时候,云青主动送上门来。
他在玉山公主面前简直就是一条狗,和司马兰台的高高在上天悬地隔。
成亲三年前两年,玉山公主根本不容云青近身。
云青恬然自适,没有丝毫不满。
期间玉山公主为了试探他的真心,曾经派人跟踪他好几个月,甚至命人去勾引他。
可他一直洁身自好,不为所动。
玉山公主不是三岁孩子,并不全然相信云青对自己只有单纯的男女爱慕。
可正因如此她才更加笃定云青不会背叛自己,因为只有自己才能保证他安享尊荣。
第554章 琵琶声声忆旧人
腊月里朔风如刀,割得人皮肉生疼。
天越是冷,人就越想要多些暖意。
在温柔乡里饮酒作乐,自然是这冬夜里最惬意不过的事情。
因此哪怕到了年关,花楼里都还有客人。
门窗虽然关得严,却一样能听到乐声。
于三倒拿着巡更的梆子沿着街摇摇晃晃地走,这几年他的腿脚更不灵便了,咳嗽得也越发厉害。
以前他还会在腊月里领着孩子们打野狐照虚耗,总能得些赏钱。
可这二年早不做了,不是别的,一来咳喘得厉害,莲花落都念不全。二来也没了像楚腰馆那样只需到门口说两句吉利话就给许多钱的慷慨主顾了。
想到这里,于三倒不禁哀叹了数声,春愁河畔再也没有了楚腰馆。
他抬头望了望前面,不远处就是艳鬼塔了。
“可惜那佳人啊做了艳鬼~~”于三倒嘴里哼着自己编的曲儿,脚步踉跄着往前走:“只剩下~~多情地~~小小书生……”
他含糊不清地唱着曲儿,就着旁边歌楼里的丝竹声,越发地有了劲头。
“还记得~~当年啊~~~山盟海誓……”他停下来咳嗽几声,又接着哼哼:“到如今~~全做了~~旧梦新啼……”
于三倒唱着唱着忽然觉得不对劲儿,因为他耳边听的曲子已经变了,不再是柔婉的靡靡之音,而是京中许久无人再弹的《惜分飞》。
之所以无人再弹,并不是因为这曲子失传,或是有多么的难弹。而是因为当年楚腰馆被火,姹儿姨怀抱琵琶一直弹的都是这首曲子。
姹儿姨的琵琶天下第一,这是无人质疑的事。
她最拿手的三支曲子分别是《送良人》、《生查子》还有这首《惜分飞》。
但后来的十几年,姹儿姨几乎不摸琵琶,因此人们也很难听到那天籁之音了。
于三倒站住了脚侧着耳朵使劲听,那琵琶声是从塔上传下来的。
这地方不太平,众人皆知。有谁会这么胆大,在半夜里跑到艳鬼塔上去弹琵琶呢?
更何况这首曲子已经是朝廷不许弹的,这人是找死吗?
于三倒大着胆子准备到塔里去瞧个究竟,刚进了第一层,因为没有外头的声音夹杂着,于三倒更能确认这琵琶声无比的熟悉。
于三倒虽然潦倒,可他并不是个一无所知的浑人,想当初也曾经风光一时,在勾栏院舍里填词谱曲也数得上名号。
因此,算得上是个内行。
姹儿姨的琵琶他听过也熟知,一听就觉得有个七八分像。
“难道真的是阴魂不散?”于三倒在心里琢磨:“说起来也的确怨气深重。”
他并没有爬到塔上去,而是继续巡更。
只是这一晚,有不少人都听到了艳鬼塔上响了一夜的琵琶。
第二天,这个消息就已经传遍了全城。
有不少人好奇,仗着白天人又多就跑到那塔上去看,只见塔顶上不过空余一堆纸灰,其他的也就再无痕迹了。
印空回到京城,自然也听说了这件事。明知希望不大,他还是到塔上去看。
等他去的时候,就连那堆纸灰也被人践踏完了,只剩一地狼藉。
这样冷的天气里,衣旭满头大汗。
玉如璧心疼地给他擦汗,又拿来干爽的衣物让他换上。
“我自己来,你歇着吧。”衣旭憨厚地笑着,不让玉如璧多操劳:“还不满三个月呢,一定要多加小心。”
玉如璧又有了身孕,这一胎应该在明年八月出生。她粉白的面色鲜嫩如蜜桃,身姿也依旧娉婷。
“又不是头一回了,不用那么小心。”玉如璧含着笑,眼角眉梢都是柔情:“你累坏了吧?我叫他们煮了粥,你可要喝些?”
“歇歇再说吧,不着急。”衣旭也笑眯眯的,只要他对着玉如璧就觉得舒心:“告诉你吧,狡兔已然三窟了。”
“那可真是太好了!”玉如璧高兴极了,可又不敢大声:“那东西可放进去了?”
“还不着急,放早了怕是受潮。”衣旭胸有成竹地说:“提前一天就来得及。”
玉如璧两手捂着胸口,像是担心又是像是期盼:“老天保佑,但愿一切都顺顺利利。”
“放心吧,绝对不会出错的。难道还信不过为夫?”衣旭的两只小眼睛亮晶晶的,看习惯了也觉得挺可爱:“到时候不但如愿以偿,还保证没有人会查到咱们头上。”
“我自然是信得过你的,就是有点儿害怕夜长梦多。”玉如璧说出了自己的隐忧:“前日我回娘家,瑾儿的婆婆也在。我自然得陪着吃饭说话,谁想话言话语间她似乎都在有意刺探。”
“那老贼婆刺探什么?”衣旭顿时不高兴了:“你那个后娘着实没什么见识,说是千挑万选,才给自己的亲生女儿找了那样一个人家。”
“他们家也算是朝中新贵了,很得皇上赏识。”玉如璧道:“他跟我说话的时候, 总是在问公爹的情况。你也知道当年公公因病退职,许多人怀疑他是装病,就连皇上也派了人以探病为由查看虚实。可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五六年,怎么他们家还想揪着不放呢?”
“这有什么想不通的?你忘了他们家是怎么爬上来的了吗?”衣旭冷笑着说:“他们家姓任,得了个外号叫人牙子。专靠出卖人往上爬,偏偏如今在那位子上坐的就吃这一套。”
“你也不必生气,我拿话把她都挡回去了。”玉如璧道:“我也想了,以后我便以有身孕懒得动为由,少回娘家去。就是瑾儿来见我,我也不和她多说家里的事就是了。”
“怕是他们等不到那时候。”衣旭对这些人不屑一顾:“到时候且有好戏看了。”
“你若是歇过来了,咱们两个到前头去给公公和婆婆请个安。”玉如璧十分孝顺知礼,自从嫁过门来就对公公婆婆晨昏定省。
“老爷子每天装病也很累,我过去给他揉一揉按一按。”衣旭笑着起了身:“他还不知道你又有了身孕,回头我还得跟他讨赏。”
“快去吧,怎么还跟孩子似的。”玉如璧忍不住笑了:“咱们跟亲戚说,家宴安排在元月十六,如此也不用准备什么了。”
第555章 众里寻她不知处
元月十五,上街观灯的人如山如海。
今年的灯格外好看,就连烟火也比往年都要繁盛许多。
人群熙来攘往,有不少人戴着面具。这也是上元节的风俗,因为街道两边的小摊上摆着各式各样的面具,许多人觉得好玩儿,便买来戴着。
春明茶楼前头的空地上坐着个乞丐,蓬头垢面衣衫褴褛。
经过的人们偶尔会有人施舍几个铜板,扔在他面前的破碗里。那乞丐懒洋洋的,也并不道谢。
“这个要饭的也太懒了,活该他受穷。”有几个外地人经过,见乞丐如此,忍不住说了两句。
可他们不知道,这个乞丐当年可是京城最富的人。
人们都习惯叫他公孙十二少,家中是累世的富商。到他父亲这辈,只得他一个儿子,因此千疼百爱,恨不得用金子把他裹起来。
这位十二少出生就躺在金山上,吃喝不愁,挥霍无度。偏偏他家里有的是钱让他挥霍,他爹娘为了让他多留后,给他纳了无数的姬妾,无论生男生女都有奖励。
他也算争气,十几年前生下了三十多个子女。
但新皇登基后,公孙家便被抄了家。所有财产悉数充公,只留了一处房产让他们家人安身。
他爹娘不堪打击,先后都去了。十二少是个只会享乐不会养家的纨绔子弟,根本养不活众多姬妾和一大帮孩子。
就连那唯一的一处房产也变卖了,可坐吃山空,没到半年,那点儿钱也都花没了。
但他人不坏,便叫这些小妾丫鬟们各谋生路。没多久这些人便都散了,只留下原配妻子和所生的两个孩子还守在他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