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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辛拿碗帮他盛好饭:“喜欢吃什么就自己夹啊,别客气。”说完又加了一句:“不过,依我看你大概也不懂什么是客气。”
秋娘忙打圆场:“这位小哥别介意啊,我们九辛性子直她没恶意的。”
昊夜浅浅一笑:“我知道。”
他一笑,俊俏的脸蛋就如同被春风吹过的湖面一样,轻轻地暖暖地荡漾着柔柔的水波。哪里像九辛第一眼见到他时那凶巴巴冷飕飕的样子?
九辛撇了撇嘴:“两面三刀!”
昊夜吃饭的时候很斯文,一点声音都没有,动作也十分端然优雅,九辛悄悄地抹了抹啃鸡腿时糊在自己脸上的油,偷偷白了他一眼,继续低头大朵快颐。
桌上有一大碗汤,乳白鲜香,九辛舀了一勺:“秋娘,这是龙凤汤吗?真好喝。”
秋娘还未及说话,昊夜却放下了碗筷,有些不快地道:“蛇就是蛇,鸡就是鸡,叫什么龙凤汤。”
九辛斜了她一眼:“关你什么事?你管它是蛇还是鸡是龙还是凤啊?请你吃饭还这么多事!”
她语气冲得很,昊夜无奈,道:“龙凤乃上古神族,你给这道汤取这名字实在是对神灵的不敬。”
九辛置气地大口啃着蛇肉:“这不仅是龙肉,还是白龙肉呢,古书里说白龙还是天帝的儿子哦,唔,吃起来味道真不错。”
昊夜皱着眉,一副肉疼的表情。
那一碗汤,昊夜一筷子都没动,九辛巴不得他不吃呢,这样自己和秋娘就能多吃一点。
吃完饭昊夜很自觉地帮秋娘收拾碗筷,秋娘乘隙问九辛:“九辛啊,这人倒底是谁啊,你怎么会跟他在一起?要是被顾公子知道了会不会说不清楚?”
“我也不知道他是谁,回家的路上从几个地痞手上救下来的。”
“他是本地人吗?”
“应该不是。”
秋娘小声道:“待会让他早点走,要不然别人要说闲话的。”
九辛无所谓道:“管他们说什么,爱说说去。”
“那这个人要怎么办,总不能留在咱们家吧,我看他似乎根本就没有要走的意思。”
真是头疼,他这么勤快又帮助了自己,说什么也不好硬赶他走,九辛望着从灶房转出来的昊夜,忽然闪过了一丝灵光,丫的,你不是想报恩嘛,行,我叫你报恩。
“昊夜,你在永平府是不是没有落脚处?”九辛问。
他倒是坦诚,缓缓点了点头。
九辛腹诽,就知道,你要是有地方去也就不会赖上我了,扯什么报恩的幌子,不过想找一个容身之处罢了,压根就没安好心。
九辛清了清嗓子:“这样吧,我呢也不是不能收留你,但是,你也不能在我家吃白饭。”
昊夜默然不语,只是听着,他不说话的时候给人的感觉冷冰冰的。
九辛想到他莫名死而复生的事,心里有些打鼓,硬着头皮道:“我观你的样子出身也应当是大户人家,至于你因何有如今的遭遇,我也毫不关心,你也看到了,我家就我和秋娘两个女人,多一个男子着实不便。”
“不过好在我和秋娘都不是那种既迂腐又墨守成规的人,你可以暂时住在西梢间,等你有了好的去处再搬走。”
九辛暗暗窥了他一眼,昊夜湖水样的眸子流光骤然闪逝,刹那后又是冰样清冷,但那一丝转瞬即逝的流光莫九辛却未曾看见。
她直摆头,这个人真是不会来事,求人都求得这么高傲,连一点表达感谢的意思都没有。这亏是遇上自己这么好心的人,换了别人,谁搭理他啊。
“住在我家的这段时间,你可以帮着秋娘做一些家务活,比如劈柴啦,挑水啦,杀鸡啦,倒夜香啦,这些秋娘不能做活的你都要做。”莫九辛主人的架子端得十足。
昊夜终于不再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微蹙着眉道:“倒夜香……..也要我做吗?”
“对啊,不是,你不倒谁倒啊,秋娘是长辈,你总不好让她倒吧?”
秋娘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毕竟昊夜是个堂堂七尺男儿,怎能做这些活呢。正要开口,九辛递给她一个眼色,示意她不要说话。
秋娘无法,只好闭口不言。
昊夜眼光淡淡扫过九辛面上,问:“你呢?你怎么不做?”
“我?”九辛伸出一根指头指着自己鼻尖,瞪着眼睛说道:“最近衙门里案子多得要命,你不会又让我挣钱又让我在家干粗活吧?诶,你讲不讲理啊?”
昊夜没来之前这些活确实都是九辛在做,只是现在多了一个可以干活的人,九辛这样打死都不会吃半点亏的人那自然是不用白不用!
昊夜仔细想了想,按她的说法,自己好像的确有点不讲理。
沉吟了半晌,下定决心道:“好,我倒。”
九辛望了望昊夜平静的脸庞,良心忽然痛了一下。
罪过呀罪过,不是我要坑你,是你自己上赶着送上门来让人坑的啊。
昊夜双眸也正对上她,眸子里一点怨怼不满都没有,九辛慌忙移开眸光,掩饰般地揉着扭伤的那只脚,冲他喊道:“昊夜啊,我脚疼,先去帮我烧点热水洗脚。”
这一夜九辛早早便睡了,哪怕家里突然多了一个外人,却也并不妨碍她一觉睡到日上三竿。
次日,还在迷迷糊糊的和周公下棋,就被院子里的讲话声给吵醒了。
“顾公子,您今天怎么有空过来啦?九辛还在睡觉我去喊她起来啊,您先坐喝点茶。”秋娘的语声含着笑意。
“顾公子,顾子安?”九辛一个激灵,瞌睡全无,“他这么早来做什么?”
赶忙爬了起来整了整头发,秋娘恰好进门唤她:“九辛,顾公子来看你了。”
九辛拿着面巾胡乱擦了把脸,道:“哦,我马上出去。”
三步并作两步跑出厢房,秋娘问:“九辛,你脚不疼啦?”
九辛闻言止步,活动了下脚踝。咦,是的啊,好得真快,现在一点都感觉不到痛了。
九辛略通医术,依她的经验昨日的脚伤是绝对好不了这么快的,也没多想,她寻思大概是因为自己体质特别好的缘故。
现在要紧的是去问问顾子安,婚期将近,顾家对婚礼都有什么安排。
顾子安端正地坐在院里的石桌旁,锦衣墨发,面如朗玉。
在永平众多的贵公子中,顾家二公子子安的家世姿貌也是排得上号的。
“子安,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我还想着这几日去顾府找你呢。”九辛在他对面的凳子上坐下,微笑道。
顾子安疏离而客套地笑了笑,:“是家母让我过来一趟的,有些话家母托我带给你。”四下环视了一遍逼仄的院子,“她老人家说不太方便过来。
莫九辛立马感觉到了顾子安眼底有些刻意的生疏和暗藏的鄙夷,以前他看向自己的眼神可不是这么克制规矩,含情脉脉的样子恨不能把自己生吞活剥了。
再说顾夫人自从莫家出事以后就不太待见她了,她怎会主动地让顾子安来找自己,一准没好事。
九辛有些气闷,说道:“是我们的婚期有什么变动吗?没关系,你但说无妨。”
“九辛……..”见她这么直白,顾子安反而似乎有些难为情,端起茶盏浅浅啜了一口:“我知道莫家出了事你也跟着受苦了,现在和你提这些有些说不过去,只是父母之命难违,你不要怪我。”
莫九辛的感觉越来越不好,也许他要说的事情比自己想象的还要糟糕,不过,不知为何她突然觉得今天的顾子安特别烦人,有点既想当□□又想立牌坊的感觉,虚伪得紧。
“你尽管说,我待会还要去衙门,时间不是很多。”九辛态度比方才要冷淡了些。
顾子安皱着眉:“你真的要一直做仵作吗?一个女孩家多少要顾及点名声的。”
听他这么说,莫九辛的火“蹭”地一下就上来了,“我做什么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你嫌丢人大不了退婚就是。”
第六章
顾子安俊脸一沉:“九辛,这是你先提出来的,可不能算做是我顾家毁约。”
呵呵,九辛这才明白,敢情顾子安当真是来与自己退婚的,既然如此直说好了,装什么重信守诺的正人君子?
莫九辛硬着脖子:“行,就当是我莫九辛不守婚约,咱们一拍两散,明日你便叫媒婆过来做个见证。”
“不需等到明日,王媒婆已经在来的路上了。”顾子安若无其事道。
好你个顾子安,奶奶的拿我当猴耍呢,九辛气得差点没背过气去,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顾子安,你是早有准备是不是?你们顾家根本就没打算经过我的同意铁了心要退婚的是不是?”
“九辛,你这么说就不对了,方才明明是你自己提出来要退婚的,怎么反而编排起顾家的不是了?”顾子安振振有词地道。
秋娘本来在屋里没出来,此时听见顾子安强词夺理越来越不像话,拿着擀面杖就冲了出来,瞪着一双秀目指着顾子安大骂:“顾子安,你欺负我们九辛没爹没娘是吧?你要退婚就堂堂正正的退婚,我们九辛也不是那没骨气的女孩子还非要赖着你们顾家不成?再说了,当初要不是你爹涎着脸求我家老爷,你还不一定高攀得上我们莫家的女儿呢!”
秋娘一直柔柔弱弱的,此时发起火来竟比那护崽的母鸡还要凶悍三分,顾子安终归是贵家公子出身,哪见过这等阵仗,道:“我不与你这等泼妇计较,话说回来,你一个出身青楼的侧室也不配与我谈论九辛的婚事。”
九辛听他贬损秋娘,更是怒火中烧,一把夺过秋娘手中的擀面杖照着顾子安面前的茶盏就砸了过去:“秋娘就是我莫九辛的亲娘,你再敢胡说八道便如此盏!”
“砰”!茶盏被砸得稀烂,茶水溅得顾子安满身满脸都是。
顾子安冷着脸拿出一方丝帕擦拭着脸上茶水,一副不屑的口吻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九辛,我对你真是太失望了。”
九辛冷笑:“你顾子安也没好到哪里去。”
顾子安冷哼一声,撇过头不再答话,他今日来的目的是退婚,现在不好将气氛弄太僵,万一莫九辛怒极反悔了死活不退婚,那还真就有点麻烦了,总不能闹上公堂丢了他爹爹和顾家的脸面。
恰巧这时王媒婆也进了院子,顾子安起身做了个揖道:“王婆,您来的正好,莫家小姐说要与在下解除婚约,麻烦您做个见证。”
王媒婆矮身回了个礼:“顾公子客气了。”侧身又向九辛福了福道:“既然莫家小姐这么说,老婆子也就不赘言了。”
九辛亦回了礼,以手示意请她请她落座,秋娘添了一盏茶放在王婆面前。
王婆将随身带了一本红纸账簿拿了出来,将九辛望了一眼说道:“这是当初顾家下聘礼时的清单,莫小姐请过目,瞧瞧是否有差错。”将账簿递给了九辛。
九辛接过粗粗扫了一眼,顾家的聘礼和自己家的回礼写得倒是详尽得紧,一样不差,将清单还给王婆:“顾家的意思是要我将剩下的聘礼还给他们了?”
顾子安没说话,王婆干咳一声:“既是莫小姐提出取消婚约,那聘礼自然是要归还的。”
九辛怒极反笑:“闹了这半天,原来是想打这聘礼的主意,顾子安你明知莫家被抄家了,哪里还拿得出半两银子?”
毕竟这次顾家委实过分了些,可这是顾夫人的意思,聘礼是一定要莫家还的,顾子安也只好厚着脸皮道:“家母说如若你眼下实在拿不出,看在我们两家相交多年的份上,顾家可以宽宥一些日子。”
莫九辛气到吐血,秋娘亦气得浑身发抖,这个时候倒还装起好人来了。
“不用了。”一道清冷的声音乍地响起,语声未落,修长高挑的身影就跨进了院门。
昊夜背着两捆柴,还是穿着昨日九辛给他的衣衫,朴素的料子竟被他穿出了华贵飘逸的气质,九辛抬眸将他忘了一眼,心跳骤停。
原先锅底般焦黑的脸不知何时竟变得又白又细,皮肤比女孩子还要光嫩水滑,灵隽秀挺的入鬓墨眉,清澈幽静的眸子,俊美不失坚毅的唇线,真乃个皎若玉树临风美少年。
九辛捂着胸口,我的那个娘啊,昨天那黑样就已经够好看了,今日这一变白,能将人迷得脚都挪不动了,这得什么样好看的父母才能生出这等人间绝色啊?这张脸要是去月茗居做个男宠,那一定可以赚个盆钵满盈,富甲天下。
在场的几个人见到昊夜都呆住了,半晌,顾子安最先反应了过来,:“莫九辛!怪不得你与我退婚连眼都不眨,原来是偷偷养了汉子!”
秋娘也回过神,回骂道:“你嘴巴放干净点,我们九辛可是清清白白的黄花大闺女!哪像你们顾家尽是些无情无义过河拆桥的伪君子,当年要不是我家老爷,你爹指不定要落魄成什么样呢?你有什么资格对九辛说三道四?”
顾家家主顾寅年少时家贫无依,是莫远庄时时救济,顾寅才能顺利地参加科考,一路青云直上,到如今官至宗正寺卿,秋娘气不过便将这陈年旧事给翻了出来。
顾子安脸色铁青,却也不知如何反驳,这事京城的官宦之家都知道,以前顾家也没有忌讳过和莫家的交情,可谁知道堂堂的永平府尹忽然间就犯了事呢,今非昔比,眼下顾家可巴不得和他们撇清关系。
昊夜卸下木柴拍了拍手上灰尘,迤迤然地走了过来,眼尾自顾子安面上扫过,眸底生寒,顾子安浑身一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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