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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斯衍自始至终未发一语,仿佛置身事外,只是一个旁听者。
额前散落的漆黑碎发遮住了那双深邃眼睛,也遮住了他眼底紧绷的情绪。
唯有明舟能感受到他压抑的情绪,能感受着徐斯衍克制的用力。
男人冷白修长的手不断收紧,逐渐浮现青筋。
明舟有些受不住,她暗咬牙关,但一动不动,更没把手抽出来,而是紧紧地与他十指紧扣。
被自己的母亲说出这样的话。
仿佛在对他说,你从出生就是一个不被期待的小孩,换了谁都难以承受。
她知道徐斯衍此刻心底有多难受。
她愿意陪他一起疼。
“他昏迷的时候,一直喊你的名字。”
方婉自嘲地笑着,“恨他爱他几十年,到头来,却又觉得他很可怜,不过那都是他自己种下的因,就该结这样的果。”
“我和他都不是合格的父母,甚至称得上失败。”
“只是……”
方婉渐渐眼眶通红,但她有着自己的骄傲,在这一刻依旧不会轻易落泪。
她抬起头,眼底布满愧疚地望过来,“我没想到,到最后,却让你代为受过。”
方婉深吸了口烟。
明舟注意到她的手指都在发抖。
“斯衍,妈对不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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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天色渐渐暗沉下来。
明舟双手交握站在客厅,清亮的瞳仁满含担忧地看向外边的露台。
“别告诉他。”
这是方婉离开前,走到门口,徐斯衍开口的唯一一句话。
别告诉徐远瞻,就让他永远地认为他们不是亲生父子。
过往对错皆已种下,彼此心知都不可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他也早已过了需要父爱亲缘的年纪。
方婉离开后,徐斯衍便独自走到了露台外面。
他的背影是那么沉寂,明舟看不见他脸上的情绪,心底唯有浓浓担忧。
他站在露台多久,她就也跟着站在一扇玻璃门里面的客厅等了多久。
冬日的夜晚温度更低。
忽然间,明舟看见一片片雪花像鹅毛柳絮般无声无息地飘落了下来。
今天果然会有冬天的第一场雪。
徐斯衍只穿着一件单薄的深色高领毛衣,他的肩膀被飘雪落满,周身更显冷寂。
明明此时此刻,他们应该泡在热涌的温泉里欣赏着这场浪漫初雪。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冰冷的雪花降落,冷寂感将他包围。
他孤独地迎风消散心头郁结的情绪。
明舟再忍不住,暗暗深呼吸,攥紧手心,鼓起勇气,拉开玻璃门迈步走了出去。
她步伐很轻,整个身体往他后背贴靠过去,双手抱紧了他的腰。
她将脸贴在他后腰轻轻蹭了蹭,紧紧依偎着他。
她在用这个动作无声地向他诉说,你不是一个人。
温暖柔软的身体紧挨,徐斯衍眸光微动,沉闷的心底慢慢软了一块。
小猫似地动作轻蹭,这姑娘乖起来能要人命。
徐斯衍握着她手腕把人带到身前来。
他轻轻摩挲着她的手心,将她两侧被风吹得有些凌乱的发丝拨到耳后。
“刚才,弄疼你了。”
明舟轻轻摇头。
她伸手去接了一点雪花在掌心。
“徐斯衍,你不是问我恨不恨他,说实话,他当初逼我离开的时候,我短暂地恨过。但现在回想起来,就算他不逼我,我可能,一样会选择离开。”
明舟慢慢低下脑袋,声音变得很轻,甚至带有一丝忍不住的哽咽,“徐斯衍,我欠你一句对不起。”
“明舟——”
徐斯衍打断她。
“你先听我说完。”
她直接抬手捂住他的唇。
“当初,见你的第二面开始,一切都是提前设计好的,包括那天晚上我喝醉了闯入你的包厢,包括让你带我去酒店……开房。”
她羞愧地红了脸,语气也变得磕磕绊绊。
“那时候,我必须要把你留在房间里,可是我……我感觉自己应该诱惑不到你,没办法了才装醉用水淋湿自己,你当时其实可以不用管我,但你没有那样做。”
也许从那时候开始,一枚心动的种子已经悄悄埋在她的心底。
“你父亲他……许诺了我三年的时间,三年后他会主张解除联姻,还我自由,三年期间,我为他监视你的一举一动,他则答应帮我找出我的亲生父母,所以……我答应了。”
明家的养育之恩像块巨石压在她的心口,叫她连自由喘息的余地都没有。
在当时她必须嫁给徐佑川的那条路上横劈出来的一条唯一能窥见光明的路,她没法不心动。
明舟慢慢低下头,浑身紧绷地迎接自己坦白后的后果,盈盈的眼泪已经忍不住地蓄满在眼眶,“对不起,我从一开始就在骗你,你骂我吧。”
雪花纷纷扬扬落下,落满她的肩头一些更是飘进了她的后颈,引得她瑟瑟颤抖。
徐斯衍替她拢了拢身上的毛衣外套,掸开她肩头的落雪。
明舟一动不动任他摆布,下一瞬。
她听见他嗓音低低地笑了声,而后,不紧不慢开口:“我都知道。”
“……”
“……”
“……啊?”
明舟呆愣片刻,难以置信,慢动作般抬起头,挂在睫毛的眼泪随着动作滑落下来。
瞧她这哭的可怜劲儿。
徐斯衍扣着她的细腰将人一捞,把人结结实实揽进怀里,俯身一点点啄吻她的眼泪,连带一些飘落的冷雪。
他手心扣住她的后颈,动情,薄唇越发往下,嗓音沉哑,“我怎么舍得骂你。”
“唔……不是,你先别亲。”
明舟不停闪动着湿润的睫毛,偏头躲开来,小手抵在他身前,“什么叫你都知道?徐斯衍?”
“我从一开始做的那些事,你……你全都知道?”
“你指哪些事?”
徐斯衍意味深长地低笑了声,用指腹碰了碰她的小梨涡,“是你骗我说去甜品店兼职,实际上是去帮我弄到了魏韶和裴士元偷偷见面的监控?还是指把老二过肩摔到鲤鱼池,为了给我报小时候的仇?”
明舟睁大眼睛呆住。
“我没怪过你,这话我昨晚就说过,但你这醉酒的小脑袋瓜恐怕已经忘了。”
“明舟,我没怪过你。”
他宛若珍宝般捧起她脸,俯身再度吻了过去,舌尖撬开她的唇齿,将她的啜泣和哽咽动情搅弄。
他何尝不知道她的难处,这姑娘身世坎坷得叫人心疼。
其实他也并非无尤无怨的圣人,初知道时,心底当然也有不快。
可随着那段时间的相处,他慢慢了解她。
这姑娘看似满腹算计,实际上那双眼睛根本藏不住事儿,精明中总透出一股清澈的笨拙。
不过大抵是她在他面前总会无形卸下防备,才叫他总是一眼看穿。
明明一开始是为了利益出发,到最后却用她微弱的力量反过来保护他,这样乖的姑娘怎能叫人生出一点气。
他的心早就潜移默化地偏向了她,甚至早就篆刻上了明舟这个名字。
唇中尝到濡湿滋味,他松开她,低眉一瞧,忍俊不禁,“怎么又哭了。”
明舟吸了吸鼻子,“呜……我怕自己在做梦。”
现在回想也是,以徐斯衍的运筹帷幄,又怎会随意受人掌控。
徐斯衍忽然一抬她下巴,微用力咬了下她唇。
明舟皱着眉,“唔疼,你怎么又咬我。”
徐斯衍气定神闲:“你疼了就知道不是梦。”
“……”
明舟嗔怨地瞟他一眼,扁了扁嘴,“您还真是游刃有余呢。”
徐斯衍沉默片刻,忽而低笑了声:“怎么会,我也有失去理智的时候。”
明舟顿了顿,难以置信般惊讶抬眸:“真的?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
比如,那天晚上,他是真想开那辆悍马碾过徐佑川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