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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兵迟疑了。

追过去遇上胡人只有死路一条。

他们蹙紧眉,忿忿不平道:“难道就让他们这样跑了?将军被他们伤得那么重。”

亲兵不精通医术,见李将军还活着,只是身体有不同程度的伤,以为是伤到了哪里,并不知道李将军中了四天后必死的死蛊。

杨副将:“如今最重要的是将军的安危,快去找军医。”

“是。”

*

彻底远离晋城管辖之处后,贺岁安放心了,毕竟祁不砚对李将军下死蛊,李将军那些亲兵若得知真相是不会放过他们的。

这两天都不见他们追上来,应该是不会再追上来,或者说他们已经无法再追寻到他们的踪迹了。

但是祁不砚身上发生了一件令她担心不已的事。

他开始嗜睡。

天越冷,他睡得时间越多。

就像在冬天里要冬眠的蛇群一样,祁不砚也需要比常人还要长的睡眠时间,而每到这个时候,他养的那些蛊就会精神抖擞守在四周。

贺岁安也叫不醒他。

若不是祁不砚提前跟她打过招呼,可能她会以为他是生病了。

她很冷。

藏山洞里挡住风雪,却挡不住铺天盖地的寒意。

连续叫了几声祁不砚,他还是没反应,贺岁安不经意碰到他的手腕,很暖和,像天然的火炉。

在冷死和触碰祁不砚之间进行抉择,贺岁安选择了后者,偷偷地钻进他怀里取暖,余光见蛇爬过来,她怕得往里钻得更深了。

第10章

洞外,雪虐风饕,滴水成冰。

洞内,贺岁安将几件还算厚的衣裳铺开,盖在她和祁不砚身上,他兴许不怕冷,可贺岁安最是怕冷了,一旦离开他怀里都冻得发颤。

夜晚的温度比白天的低了不知多少,贺岁安在快要睡着那一刻告诫自己明天一定要早起,务必在祁不砚醒来之前离开他的怀里。

许是被少年温热的身体捂得太暖和了,她陷入酣睡中。

贺岁安做梦了。

梦里,她仿佛身处潮湿黏腻的蛇窟,五颜六色的蛇攀爬在头顶的藤蔓和地面、石壁,数也数不清,它们源源不断发出嘶嘶嘶的声音。

周围似空无一人,贺岁安逃走无望,蜷缩在蛇窟角落,那些蛇却忽然朝这个方向爬来,蛇信子鲜红,像喝过血后拭擦不掉那样。

她恐惧地抱膝而坐。

救救我。

谁能救救我。

不远处似乎响起窸窣声,好像也有人。贺岁安看向传出动静的地方,发现那里坐着个小孩,几岁左右,身侧也爬满了蛇群。

男女难辨。

一身靛青色衣袍,不是很合身,露出带有七个小铃铛的纤细白瘦手腕,额间系有青蓝色的抹额,头发一半编成小辫子,另一半散落。

精美衣裳满是叮当响的银饰,小孩一动就会不停响。虽说乍一看男女难辨,但奇怪的是贺岁安能直接把对方当成小男孩。

她看不清他的脸。

可总感觉对方会长得很好看。

蛇动了,不是贺岁安这边的蛇群,而是小男孩那边的蛇群。色彩斑斓的蛇滑溜溜地爬动着,一条叠着一条,伺机而动般,叫人恶寒。

有一条爬在藤蔓上的棕褐色细蛇微卷着身体,如弹簧弹动,在半空滑翔须臾,精准地落到小男孩的脸,看得她毛骨悚然。

“不要。”

贺岁安下意识摇头。

万万没想到手无寸铁的小男孩抬手抓住细蛇,可洞窟没有石头,只有遍地的蛇,石壁也攀着厚厚几层蛇,他根本无法找到东西杀蛇。

于是贺岁安看到了终身难忘的一幕,小男孩张嘴强行咬断细蛇的头,他不管这样是否会感染蛇毒,唯想着弄死眼前想咬他的蛇。

她震惊地捂住嘴。

小男孩面无表情,吐出口中的蛇头,血液也沿着他唇角流落。

良久,他扔掉了不能再动的那截蛇身,沾有蛇血的唇一点点地弯了起来。贺岁安不知道她有没有看错,他笑了,身体浮现蓝色蝴蝶。

蝴蝶图案会不会跟蛇毒有关,她不知为何突然想到了这个。

贺岁安脚边的蛇也动了。

当一条蛇要咬上她时,有人叫了她一声:“贺岁安。”

是祁不砚的声音。

蛇窟轰然消失,噩梦涣散,贺岁安睫毛抖动,睁开眼皮,目之所及是一片靛青色布料,还有因呼吸而微起伏的弧度,所以这是?

贺岁安仰面。

果然还在祁不砚的怀里。

睡觉睡得太熟了,没能在祁不砚醒来之前离开他的怀里,贺岁安被这道难题困住,立刻忘却刚做的噩梦,转而深思该如何解决此事。

如实说太冷了,想借他的身子取暖?他会不会生气?话在她肚子里滚了几圈也没能说出口。

“我……”

她只说了一个字。

祁不砚面容无害,低头看着贺岁安,指尖挑着她刚才掉进他领口的彩色丝绦和几缕头发:“你什么?你是想解释为何会抱着我睡?”

贺岁安脸色涨红点头,说她昨晚真的是太冷了,若他介意,以后绝对绝对不会擅自如此行事,说罢,她从他怀里退出来。

退出了后,又感到冷了。

可不可能再厚着脸皮钻回去。

前一刻暖,下一刻如坠冰窟,不过倒是没有昨晚那般冷了,贺岁安拢好衣裳,尽量适应。

她还想说话。

却见少年满不在乎站起来。

他捞过缩在石头缝里的红蛇,放掌心弹醒:“以前我也总是和我的蛊一起睡,这有何不妥。”

祁不砚走几步到洞口,往外看,银饰在腰间晃:“只要你不背叛我,我对你和我的蛊一视同仁,它们能做的,你也同样可以。”

贺岁安哑然。

想和他说男女若非夫妻,或有特殊情况,是不可轻易这样的,转念一想,她恍若领悟了什么。

犹豫再三,贺岁安试探问道:“你曾和我说过你来自苗疆天水寨,你是不是第一次出寨?”

她看着有点像。

祁不砚“嗯”了声。

他说:“你猜对了,这确实是我第一次出天水寨,以前我都是一人住在天水寨的山上,只有寨里出现大事才会邀我下山。”

贺岁安恍然大悟。

她嘟囔:“原来如此。”

从交合中获取蝴蝶图案恐怕也仅是他偶然从天水寨的老者口中得知,那他可知如何行交合之事?贺岁安不禁想到这个问题。

祁不砚伸手到洞外,寒风拂过指缝,他走了出去,回头看裹成粽子的贺岁安,微微一笑,像纯真无邪的少年,不像会用蛊杀人的人。

“雪停了,我们启程。”

他道。

贺岁安拿过放在石头旁边的包袱,也离开山洞,蛇跟在她后面,她默默地加快了步伐。

*

大周境内,风铃镇。

此处与边境相比,较为暖和,又是倚河成镇,镇内几条桥都是用天然古树砍伐而成,横挂在水面上,还拥有烟雨长廊,如墨山水画。

贺岁安看着挂在廊道两侧的花色灯笼,还是十几岁的她好奇心也多点,忍不住踮起脚,用手指轻戳了戳,感叹一声风铃镇真美。

他们走了半月才到的风铃镇。

路上倒是没再遇到惊心动魄的事,她难得松懈下来欣赏。

街上人头攒动,贺岁安怕和祁不砚走散,罕见地主动牵住了他,这次不再拉少年的腰封或藏有蛊的护腕,而是牵住他的手。

祁不砚看了一眼相握的手,也没有推开她,二人并肩而行。

前方陡然出现大动静。

贺岁安感觉到奇怪。

有人往这边慌慌张张地跑,面色惊恐不定,似逃命一般,一开始是几个人。慢慢地,围在前方看热闹的百姓都迅速散开了。

等人群散开,贺岁安才看清前面发生了什么事。

有人在咬人。

咬人的是一名皮肤发白、发冠凌乱的男子,身体脏污不堪,随手抓住了当街的一名文弱书生,咬住了他的脖子,连续咬了几口。

被咬的那个书生浑身抽搐几下,然后没了动静,再过片刻,他又动了,扑向软坐在地上爬不起来的女子,他也开始咬人了。

咬人的人一个变两个。

两个变三个,越来越多了。

街上幸存的人从未经历过这种事,面如土色,跌跌撞撞跑离事发之处,生怕自己是被咬的下一个人,把贺岁安和祁不砚撞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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