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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句话打发了苏嬷嬷,魏澜微微侧目,看了眼宁晚心。
中秋佳节,过的是阖家团圆,求的是自在安康。
可是宁晚心没有团圆的人了。
她向来把这些爱恨情仇藏在心里,留给魏澜一个痴缠可爱的晚心。
他从她脸上看不出过多的失落和伤痛,却不能不在意考虑她的心情。
魏澜抿了抿唇。他亲人缘浅,金银财物他不缺,却独独给不了宁晚心亲人的温暖。
“定北侯夫人在京城会留上一段时日,明日……”
“明日中秋,姨母同姨丈团聚,我凑什么热闹。”
不消魏澜说完,宁晚心就知晓他在想什么,凝眸笑了下,反过来调侃魏澜:“你不需要小心翼翼,都不像万事不放心上的总管大人了。”
魏澜转开视线,手却在她头顶揉了一把。
“想的美。”
魏澜嫌她身上热,拨开她自往前走。
宁晚心在他身后幽幽一叹,魏澜心里突然生出一种不妙的预感。
“唉,哪有人比我可怜啊。明明有家,夫君还见天儿把我往出撵。”
魏澜:“……”
“你……就是那喜新厌旧陈世美。”
“我……就是那惨遭遗弃秦香莲。”
这两句她故意讨了个巧,用的那唱戏的腔调,学得有模有样。
偏远里的宫人不明所以,只觉新鲜,都探头探脑地瞧,更有胆子大的“哧哧”地笑。
两句话唱完,把自己唱的入了戏,宁晚心掩面自怜,“可怜我苦守十余载,夫君一朝得势便弃我如敝履……”
“……过来。”魏澜跟她丢不起这个人。
宁晚心还没演够呢,仍站在原地嘤嘤啜泣。
魏澜忍无可忍,一把拉过她,警告道:“你再唱下去,杂家得势不得势不好说,弃你如敝履是必然的。”
宁晚心见他拧着的眉头松开,自己便也笑了,手上收力,攥紧了魏澜的手。
夜间在床上,宁晚心心里有事,久久入睡不能。
她怕吵醒魏澜,便蹑手蹑脚下了地,支开窗子,两手托腮,看天上的月亮。
十四的月也见圆如玉盘,想起那道没头没尾的圣旨,宁晚心微微眯起眼,决定中秋之后,寻个由头同陛下一谈。
分府这事儿倒是不急,选好址之后还要动土木,只要有心,何时竣工不过一句话的事情。
至于是谁促成的这事儿,她心中也已然有了想法。
月光在她身上洒了一层柔和莹润的光芒,长发披散,侧脸的轮廓仿若能登九天揽月,却贪玩遛下凡间的神女。
而她不知晓的是,在她身后,魏澜偏过头,越过床幔,目光贪恋温柔地看着她的背影许久,直到她回转身体,他才不疾不徐地堪堪合眼。
宁晚心唯恐吵醒魏澜,轻手轻脚地爬上床,就着月色看他清隽的眉眼,困得不行了才小心地窝在他颈侧,闭上了眼。
一夜无话。
翌日清早,宁晚心睁开眼时,手往身侧一捞,已不见了魏澜。
殿外有人传唤,请郡主梳妆。她才恍惚记起,这日中秋,她也须得参加皇室女眷的晚宴才行。
她坐起身,下意识摸了摸边上已经铺平,没有另一个人体温的被褥。
其实她要的也并不多,只是想每天醒过来时,想到有一个人在身边,他知你喜怒哀乐,你陪他用膳谈天,想到他觉得这一整日生活的后面值得期待,如此而已。
宁晚心轻轻地笑了下,起身开门,等宫女替她梳妆。
两个人忙各自的事情,悄悄把对方放在心中。
皇帝下了早朝,被朝臣吵得正头疼,终于熬到下朝回去休息,结果刚走到昭阳殿殿门口,还没松一口气,不过眨眼的功夫,眼前就跪了个人。
“参见陛下,陛下万安。”
“阿澜?”皇帝怔了下,一瞬间了然,挥退左右侍从,“你随朕来。”
“朕知道你要问什么,先别急着埋怨,看看这个……”
“陛下言重了,”魏澜撩了撩眼皮,凉凉道:“您说话注意点,臣如何敢埋怨您。”
皇帝在那翻御案上的奏折,一边哼笑一声:“咱俩怎么说也是年少的情谊,虽说后来我继承王位,你进宫当……当差。”
他让魏澜瞥了眼,自觉换了个陈述:“总之虽说仕途上,咱们渐行渐远,但是谁不了解谁啊,咱就没必要藏着掖着了。你说你,打小就这样,喜欢什么也不说,我发现其实就你心眼多,心口不一,招人疼。”
魏澜不耐烦地“啧”了声,皇帝笑道:“好了好了,找到了,给你。”
他随手丢过去,魏澜抬手接住,展开细看。
皇帝还在那替自己辩解:“瞧瞧人家定北侯这奏疏,冠冕堂皇,有理有据,一口一个燕帝不仁,忠臣之后蒙辱。朕能怎么办,只好先给嘉瑞修府邸稳住他啊。”
皇帝所言不虚,奏疏里定北侯确实给他施压了,时间也能对得上。魏澜想起早上咸庆报给他的事情,敛下眼眸。
“都这时候,你就别藏着掖着了,跟朕说说,你真喜欢嘉瑞郡主吗?”
魏澜把那封奏疏重新码回案上,淡淡道:“陛下如此英明,哪里用得着臣解惑。”
皇帝早习惯他这样,真在那里猜上了:“要是按照宫人们的说法,她是挺漂亮的,也识时务,却不至于到你喜欢上的地步。”
“可上次宫变的时候,那么危急的情况下,你居然会出手送她出宫,后来更是当着人的面纵容她弑……弑那个君,还第一个跪她称呼郡主。这可不像是朕认识的魏澜……”
“哦?”魏澜头也不抬,边替他整理书案边道:“陛下认识的臣是何种模样?”
“你多狠啊,”皇帝撑着头叹了口气,简直不堪回首往事,“谁能比你狠,当年都能自己把自己送进宫里阉了的主,换到人家宁姑娘身上就……”
“陛下,”魏澜撩起眼皮,打断他,“都是当皇帝的人了,有点样儿。”
“所以你到底是……”
“陛下,定北侯求见。”
皇帝神色一凛,同魏澜对视一眼,而后道:“传侯爷进来。”
……
“姑娘颜色真好,这模样去晚宴,一定能艳压群芳。”那小宫女替宁晚心精心打点了妆容,又挽了个时兴的发髻。
瞧着镜中宁晚心精致的轮廓,白皙透粉的面容,发自内心地感慨一句。
宁晚心揽着镜子左右瞧了瞧,点点头,“手挺巧的。”
“谢郡主。”
“行了,替我换一身衣裳,重新挽个简单些的发髻。”宁晚心道。
“是……哎?郡主?”小宫女不明所以:“这么衬您重新挽发做甚?还有您肤色这么白,穿绯色的衣裳才好看呢,旁人想穿都只嫌肤色暗的……”
“笨丫头,”宁晚心一笑,“我再颜色好,能越得过皇后去吗?”
小丫头一怔,回过神来,惊觉自己险些坏了事,明白嘉瑞郡主这是在提点自己,连忙应下。
宁晚心重新整理好自己时,离晚宴的时间已经很近了。
“走吧。”
女眷的宴会仍然设在皇后所在的晏清宫的婵娟殿里。
宁晚心不是第一次过来,也算是轻车熟路。
敬贤公主已经到了,在皇后左下首第一位坐着,正跟皇后说着话。瞧见宁晚心走进殿中,不免想到前事,神色间有些不快。
宁晚心却仿佛没看到这些,大大方方见过礼,随着宫人来到自己位置上落座。
皇后笑了笑,状似不经意道:“说起来,本宫同陛下初见,也是在这么个宫宴上。”
她视线扫过宁晚心时,略微停了一停。
第41章 宴事  他的小姑娘在他身边与否,都该平……
皇帝除了薛皇后, 身边伺候的还有两位王府里出来的夫人,今日也一并在场。
一个穿着华贵,饰用隐隐可媲美皇后, 容貌艳丽神色张扬,惟气质还是较皇后少了几分雍容大气。另外一个垂首不言, 看不太清容貌, 虽是衣着素净, 可袖口衣领的暗纹都显出了小心思,瞧着娴静无争,实则在皇后的的雍容和端妃的凌厉之下, 却如出水芙蓉,楚楚可怜。
看来传闻,皇帝还是贤王的时候,府中就有两个得宠的夫人,花开百种,各有芬芳,倒当真是所言不虚。
宁晚心瞧着薛皇后状似无意间看娴妃的眼神,心道:看来薛皇后尽管母仪天下,可后宫的生活依然并不轻松啊。当然, 她现在的生活绝对比嫁给陆检堂要强得多了。
案上菜肴精致华美,笋鸡脯取鸡胸脯最软嫩的肉烹饪, 每人案上两块,用掐金丝的富贵花瓷盘盛着, 取好事成双之美意。
宁晚心没那些美丽的心思, 她觉得好像挺好吃,可惜还没尝出更多滋味来就没了。
伴奏的乐曲是之子于归。宁晚心眼睛看着歌舞,耳中不敢稍微走神, 留心着周遭的动静,遗憾地夹一筷子烧香菇送进嘴里,稍微挑了挑眉。味道还行,就是素了点儿。
她家大总管能爱吃这个。
想到魏澜,宁晚心神色柔和不少。
“嘉瑞郡主想到什么美事,不妨说出来大家一起高兴高兴。”
宁晚心腮帮子鼓着,银筷子上还夹着咬过一口的半块烧香菇,闻是那人找茬,心里好笑,面上却显出吃惊来,筷子一抖,那半块香菇落在桌案却没停住,反而继续朝案边滚,最后掉到了地上。
敬贤公主将大家的目光引导宁晚心身上,以袖掩面,仿佛真瞧见多值得高兴的事情。
宁晚心也不在意自己被看了笑话,从席间起身,遥遥朝皇后福了个礼。
“托娘娘福,花好月圆,良辰美景,不禁想到家中夫君,如何能不高兴呢?”
“……”宴席间本是觥筹交错丝竹萦耳,她说完之后,阖殿默了片刻。
这日来参见宫宴的,不少人头前那次都不在,是以不知道宁晚心先前那番惊世骇俗的自陈,闻言面面相觑。
嘉瑞郡主的夫婿……也不必多言,那亲事放出风声的时候就穿得满城风雨,谁人不知。却没想道,这宁氏遗孤恢复了郡主之位,不远着那位魏大人不说,反而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嫁了个阉人似的。
“呵,郡主倒是让本公主大开了眼界。你是郡主,又是个女儿家,这种话都往出说,倒当真是不知羞耻。”
敬贤公主上次寻了个由头找到魏澜,希望他识相点自己解决。没想到魏澜那个刁奴,竟然敢嘲讽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