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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笔。”

“汝妻——斐斐。”

“吾妻……斐斐。”岳昭的手指抚摸过那些秀丽的字迹,良久,他看向那幅他在护城河边夜色下给斐斐画的画像。

画中美人坐在岸边,裙摆一层又一层散开,小腿隐于水中,纤细的指骨挑着一盏灵巧精致的花灯,她仰着腰,侧头看了过来,漆黑的眼睛里像是有万千星辰。

“小书生,你可要把我——画得好看些呀。”

他低垂下头,目光和画上的美人对视,眼眸又暗,又沉,压抑不住的情思,快要溢了出来。

终于,他伏下脑袋,吻上画中人的眉眼,声音又低又哑,“斐斐……”

“吾妻。”

你可知,我有多想你,多……贪恋你。

作者有话要说: 甜起来狠得下心。

虐起来我也狠得下心。

第8章 书生篇【8】

第二日的清晨,醒来正洗脸的岳昭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抬头看了过去。

“苏兄?”

苏正棋明显是放纵了一晚的模样,脸上还带着疲惫的魇足,他踉跄几步走到岳昭身边,伸手搭了上去,可惜道:“岳兄,昨晚你不在,真是可惜了。”说完,神色还颇为回味。

岳昭不动声色挣脱开他的手,将扭干的帕子挂在一边,用盆里的水净了净手后,将水倒掉,去屏风背后换了一身新衣服。

随即拿出书籍在书桌边翻开,取了纸笔后一顿,回头问洗脸的苏正棋,“苏兄,我们什么时候动身,离科考的时日已经不多了。”

苏正棋一脸无所谓道:“急什么,再在这向阳城多待几日,领略下风土人情长长见识不好吗?”

岳昭心想若是寻常的领略风土人情也就罢了,但像你们这样的领略,倒还是第一次听说。

心知劝也无用,他索性低下头写给斐斐的回信。

苏正棋洗完了脸,余光看了他似乎在写什么,便凑过头来看,“你在写什么?”

岳昭不动声色抬袖遮了纸,“没有写什么,只是一时有感而发,想随便写一些东西罢了。”

苏正棋也不多问什么,笑了笑,将帕子丢在水盆里拧干,放在了自己的那块架子上。

岳昭感觉那个笑极为怪异,但他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等苏正棋去睡后他皱着眉头,细想也没发现什么,便低眸给斐斐写回信。

等到妲斐收到回信的时候,岳昭已经到了京都。

彼时念安楼的妈妈正在妲斐耳边念念不休,“我的小祖宗哎,你玩够了没有,玩够了就回念安楼吧,你是不知道没了你之后,念安楼都成什么样子了,要我说那小书生待你也不是真心,他要是真考上了,不知道把你扔哪里去了……”

妲斐撑着下颚一手挑开包裹的系带,映入眼帘的是一件白色曲裾,打开旁边的木盒,依旧是一根样式精致的发簪,还有一封信纸。

念安楼的妈妈闭了嘴。

妲斐弯了眉眼。

她喜欢信守承诺的人。

信封的扣子被挑开,露出信纸一角,妲斐摊平了看,小书生先是说吾妻画的画有很大进步空间,然后又说画险些被那些贡生里一个姓苏的人看见,但是最后还是没看见,被他好好藏起来了,又吐槽和自己同行的几位贡生的品性……还提及被那姓苏的贡生强拉着去了青楼,但是自身洁好衣角连一个女子都没碰到,看了那所谓的花魁,和吾妻根本没一丝一毫可比性,吾妻是这世间上最好的美人。

最后一段妲斐心甚悦。

这小书生,果然越来越讨她欢心。

该夸该夸。

“斐斐啊……”看着她弯了的眉眼,念安楼的妈妈小心翼翼开了口,“你可不要轻易就被这些东西收买啊,要知道你当初作为我们念安楼里的花魁,比这好的东西,那些男人疯了一般都想送到你面前。”

“那哪是这小书生,给的起你的?”

妲斐将信纸折叠,“妈妈不用劝我了。”不一会儿,信纸被折叠成桃心,她拈起放在眼前,歪着的脑袋几缕发丝垂落在雪白的脸颊旁,漫不经心道:“我既嫁给了岳昭这个书生,又怎么能回去念安楼?多不成样子。”

念安楼的妈妈甩袖,“哎呀!”她犹不死心道:“哪里来的嫁,她与你,不过一露水姻缘罢了!嫁是有讲究的,他给你聘礼了吗?八字对了吗?他父母先生知道吗?我的傻斐斐啊!你可千万别一头栽在那书生的甜言蜜语里了!”

“再说了!你现在在这个地方,一日复一日的等着他回来,你是不知道,念安楼新来了几个小骚蹄子,在背后说你不知道说成什么样子!”

“说你根本没传闻里的那样美,说你犯蠢,不知享受,居然跟了一个什么都没有的书生,还傻乎乎等着人家高中回来,先不说中不中,古往今来,考上了的抛妻弃子的书生还少了吗??她们都在笑话你,笑话你以后熬得失去了颜色,什么都没等到。”

“要是你回去念安楼,让她们看看你的辉煌,她们哪里还敢在背后嚼你半句舌根??”

“再说了你在念安楼,妈妈也从来不为难你,你想要做什么就做什么,多潇洒自由啊!哪像现在这样,瞧瞧你穿的,哪里有以前的半点精致!”

她又是恼又是可惜,话里话外,都想让妲斐回去念安楼。

“任由她们说好了,”妲斐毫不在意的看着窗外,眼眸倒映了外面院子里开的花,平静而温软,“我觉得这样的生活挺好的。”

“有一个自己的房子,有一个自己的念想,便是那念想如何,成不成真,我也没有什么可遗憾的,可后悔的。”

妈妈看着不施粉黛的侧脸,忽然为她觉得心疼。

她能理解斐斐的想法,身为青楼女子,纵使万千宠爱,披金戴银,可未来却是茫然没有光亮的,男人来了又走,走了又来,一个接一个的,都是负心的薄情人,嘴上说着爱你喜欢你,实则不过是将你当做一个玩物,丝毫没有尊重可言。

那么多的青楼女子想要寻一个真心人,想要跟着那真心人离开青楼从良,想着相夫教子,和自己相公恩恩爱爱的过一辈子。

可是哪有那么容易?

别人都说戏子无情,□□无义,然而那身为士人的书生阶层,才是真正的无情无义,喜欢你容易,爱上你容易,抛弃你,也很容易。

他们总是很轻易被青楼女子所吸引,在得手之后,又总是很轻易,厌恶排斥吸引他们的青楼女子,觉得落了身份,辱了清名,毁了风度。

“斐斐啊……”她的声音已经哽咽,“我也希望你遇上的是一个好的,也希望那书生能让你有了一个依靠,让你过得平平安安,若真是如此,你不回念安楼,妈妈我也是开心的。”

“可是……”她的眼泪掉了下来,“妈妈怕你受伤,怕你被抛弃啊……”

她第一次见到斐斐的时候,就觉得这姑娘实在是她从未见过的好看,身上也没有风尘气,活像个高官有钱人家里的千金。

也不害怕她,也不看不起年老色衰的她。

只凭一张脸,斐斐便成了念安楼的花魁,成了念安楼的招牌,无数人来只为看她,为她豪掷千金只想她开口说一句话。她想着这孩子这么风光,又欣慰又害怕,欣慰她让念安楼这么红火,又害怕她捞够了金就会提出离开。

可是斐斐并没有,她似乎是将这里当做了玩闹休息的地方,从来没有提过离开,还会跑来寻她,教她怎么保养,怎么打扮,那些贵公子费尽心思为她寻来的发簪,她毫无不舍的戴在她头上,将她推到镜子面前,得意的笑,“看,比以前好看多了吧?”

她对谁都那么好,那么大方。

在念安楼,没有几个姑娘嫉妒她,不喜她,排斥她,她们嘴里叫着斐斐姐姐,一个比一个甜。

可是斐斐离开后,没有人压着她们的勾心斗角,她们便一日比一日闹得厉害,又因为新来了几个自以为是不懂事的,让原本和和美美的姐妹关系更加僵硬。

也许是年纪大了,她看得心凉。

她一哭,妲斐就没办法了,只好伸手捧着她的脸,哄道:“妈妈你别哭了,我相信小书生是真心待我的,他在的时候,从不让我动手做什么事,我给他绣鞋,他还怕针扎了我手,为了给我买这个房子,他每天画字画到凌晨,第二天天还没亮又早早起床去街市上卖字画,被人打了半夜回来还不忘记给我卖鱼……他待我是真的好,你放心吧,他不会抛弃我的。”

——

好不容易哄走了念安楼的妈妈,妲斐拍着胸口,“妈妈真是一个人精,我差点忍不住了。”

系统:“???宿主?”

妲斐:差点忍不住,就要和她回去自证美貌了。

系统:“……”

无话可说,只有fuck。

妲斐将小书生寄来的被她各种折腾的信纸塞在抽屉里,又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床头,幽幽的叹了一口气,“有点后悔那幅画像寄给小书生了呢。”

害得她,最近觉都睡得不好了。

第9章 书生篇【9】

妲斐又开心的写了一封信寄去京城。

彼时岳昭刚刚看完书。

看到寄来的只有一封信,他的眼中掠过一丝失落,然而一封信对如今的他来说已经很好了,他细心拆开,一字一句慢慢的看。

看完后他放在一个做工精致的木盒里,上了锁,和着那些画筒,放进了抽屉里,抽了抽屉钥匙放在袖中的暗袋里。

很多学子到了京城会去寻一些有官职的人投靠,也就是做门生。能够被主动看上的人很少,大部分都需要自己写文章自荐,通过一些路径送到想要投靠的人手里,那些大人看你的文章合眼缘了,就会收你为门生,不喜欢了,就会派人将你的文章退还给你。

岳昭也在忙于此事。

他打探了许久,决定将自己的文章送到程大人手里。

程大人位居礼部侍郎,既不是权势滔天的重臣,也不是默默无闻的无名小臣,而且名声不错,是一个很好的投靠对象,但和他这样想的人不在少数,岳昭去送文章的时候,发现已经排了长长的一队。

收文章的是程大人家的家仆,一边喊不要挤慢慢来,一边收书生们递上去的文章。岳昭在最后面排着队,看着几个书生被推了出来,隔的距离有些远,加上人太多,他听不见在说什么,但好像发生了什么不太愉快的事情,那几个书生一直在和推人的护卫争执,脸都气红了,最后一个拉一个,离开了。

岳昭有些好奇,但还是按捺住了。

斐斐说了,在外面,少管闲事,少看闹事,明哲保身。

排了俩个时辰后,岳昭已经有些受不住了。他来的时候没想到人这么多,没吃东西也没喝水,又正值日头,觉得脑袋发昏,喉咙干涩,不太舒服。

得赶紧把文章送上去,然后去给斐斐买衣服和首饰。

好不容易到了他,他将手里的文章递上去,报了自己的信息,“岳昭,兰陵城人氏,年方十九……”

那人翻了几页文章,又往文章底下看了看,什么都没看到后,又看了看他,见他在报自己的信息,冷冷打断了他,“行了,拿着你的文章,走吧!”

岳昭有些茫然,“这……程大人不是还没看吗?”怎么就说要他拿着文章走?

收文章的有两名家仆,一名面无表情,眼底轻蔑道:“想做程大人门生的人多的是,这么多的文章,程大人哪里看的过来,小书生,你怕是不知道,没点东西,你这文章,是送不到程大人眼皮下了。”

“东西……什么东西?”岳昭抿了抿干涩的唇瓣,脸色苍白询问到:“要户籍证明?还是贡生证明?这些东西我都带的。”

说着,就要从自己的书箱里拿那些东西出来。

“你是真傻还是假傻?”看他文章的家仆不耐烦了,伸手直白道:“钱啊!我们这么辛苦这么累的给你们这些臭书生收文章,你们以为交上来就完事了?我告诉你,没钱,就别想让自己的文章到程大人手里。”

岳昭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要钱,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但还是下意识连声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这就给。”

他从腰间解下钱袋子,打开系带,挑出几十文钱递了过去。

家仆看到这点塞牙缝都不够的钱,气笑了,也懒得和这种什么都不清楚一点规矩都不懂的书生多说什么,招手叫来护卫道:“带出去!”

两名护卫当即上来一人一只拉住岳昭的手腕,岳昭还不明白怎么会这个样子,他挣扎着回头想要询问,却看见家仆接了下一个人的文章,看了几眼后看向那人,那人腆着笑脸从怀里摸出十两白银放在家仆手中,家仆抖了抖,转给后面的人收了起来,满意道:“行了,拿着你的文章去旁边填信息入,填完了文章就交给我旁边的这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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