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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侧乃是背阳之地,很少有人会在此地设置坟茔,所以没什么路,那位姑娘有好几次险些被脚下的荆棘绊倒,好在她反应够快步履也够稳健,每回都能在护住自己的同时,也好好护住了手里的祭品。

不知走了多少路,她终于在一处坟茔前停下,这座坟茔虽偏僻的很,但却被收拾的很是干净妥当,周围没有一株杂草,两旁种有两棵高高的常青树,为其遮挡着风吹雨打日晒雨淋。

那位姑娘将祭品纷纷放下,双手合十不知对这座坟茔的主人说了什么,不知过了多久,这位姑娘才慢悠悠地打算要回去。

突然,有几人从林子深处跑了出来,那姑娘见状正要扭身逃跑,却听聂青大喊一声:“铃儿!你去哪里!”

聂青虽穿着便服,但看见眼前此人竟还是险些一个踉跄被足下的荆棘绊倒,好在顾怜英即使在一旁扶住他。

聂铃儿只好顿住脚,她紧咬下唇,委屈地低下了头,“哥哥。”

聂青近前来,看着日日心系的妹妹竟瘦了一大圈,方才被她逃跑而惹出的怒火一下都消散了,他一阵鼻酸,好半晌才忍住眼眶的泪,问道:“这些日子,你到底去哪儿了?”

“我……”

聂铃儿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此时莫竹怀跑来了,他看到安然无恙的聂铃儿,那双眼睛突然有了神采,“大人,抓到了!”

聂青愤怒再起,他咬牙道,“走!回县衙!升堂审案!”

“慢着!”聂铃儿叫住他,“哥哥,我不能走。”

“为什么?”聂青问。

聂铃儿伸出手掌,却见她那只细嫩的掌心,竟长出了一块红色的斑点,顾怜英心尖一紧,迅速近前一步将手搭在了她的脉上,几息之后,他道,“大人,还不能走!”

他解释道:“聂姑娘中了毒,若是再多走几步,她怕是要毒血攻心而死了。”

“混账!”聂青怒道,“我定要那人碎尸万段!”

莫竹怀道,“大人,属下去叫那人拿解药!”

“这是一种极其罕见的毒,解药应该是一种虫尸的味道,这味道很容易便会散去,那人既已被抓,那解药恐怕……”他顿了顿,“要解此毒,在下还需知晓到底是何虫尸,莫不然,这毒也不好解……”

“有什么不好解的!”

南疆小子乌衣瞳不知何时从林中跑了出来,他仰着下巴,傲娇地走到顾怜英面前,“还没有什么毒是我解不了的!”

说着他从腰间的绣袋中拿出一直绯红蜘蛛,放在聂铃儿的手心里,聂青正要斥责,却听乌衣瞳道,“我这宝贝不仅能放|毒也能吸|毒,比那什么解药管用多了!”

果不其然,聂铃儿手心的那块红色渐渐变小,而她手心的绯红蜘蛛却是越变越黑,这惹得乌衣瞳都咦了一声。

“怎么了?”聂青问。

乌衣瞳摇了摇头,问道:“这是什么毒?”

第16章

“那是影密卫的蝉蜕。”明月从林中走了出来,她身后还跟着鬼鬼祟祟躲躲藏藏赫连骜。

赫连骜不敢正眼瞧顾怜英,只因顾怜英交代叫他们乖乖呆在县衙哪里都别去,然而他却依旧没忍住。

明月道,“影密卫养了不下百种毒虫,每种毒虫都制作了相应的蝉蜕之毒,有些毒能致幻,有些毒则是能控制情绪,制作过程很是复杂,据我所知,至今没有相应虫尸以外的解药。”

乌衣瞳却道,“胡说!我的绯红蜘蛛可吸百毒!不过……”他有些心疼地看着那只不再绯红的蜘蛛,“不过这毒确实有点太毒了。”

不知过了多久,那只绯红蜘蛛从聂铃儿的手心掉落,乌衣瞳慌忙将蜘蛛护在手心,心疼地安抚着,顾怜英再次拉过聂铃儿的手,捏起脉络,许久之后,道,“毒虽已解,但……”

“但什么?”聂青问。

“顾某不知其毒性几何,不敢妄自推断,若叫聂姑娘平安,兴许要辛苦各位将聂姑娘背回去了。”

毒入血液,也不知被清了多少,若再有大动,怕是会行遍全身,届时他就算再有大能也无法施救。

莫竹怀站出来,“我来!我来背!”

聂玲儿本想反对,却见莫竹怀早已将她放在背上,对聂青道,“大人,将铃儿姑娘交给属下吧。”

聂青原本还在犹豫,但莫竹怀此人行事沉稳,他便点点头。

莫竹怀背着聂铃儿先回了县衙,众人便寻了另一条道,行至一处荆棘丛生,杂乱无状的道路旁,却见不远处林立的树木之中,一群捕快们正围着一个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男子。

顾怜英双眼微眯,却听聂青道,“来人!将这杀人凶手带回去!”

“慢着!”顾怜英喊了一声,然为时已晚,距离那男人较近的那个捕快,竟噗通一下倒在了地上。

恐慌令众人皆后退一步,然他们却依旧死死围着那男子,不叫他逃脱。

顾怜英拉了拉聂青的衣角,示意他往后站,随后款款上前,“如今证据确凿,阿九,你难道还要做无谓的抵抗吗?”

阿九沉肃着脸,双眼瞪得铜铃般大,那瘦小的身躯里却仿佛放下了滔天巨浪,他仇视着顾怜英,“就差最后一步!最后一步!!!”

顾怜英轻叹一声,“醒醒吧阿九,那位是聂姑娘,不是吴姑娘。”

“她是!”阿九咬牙道,“她很快就是了!”

“因为那本《野林杂论》?”顾怜英笑了,“红线杀人,我问你,你见到人了吗?”

阿九怔住,但很快他开始为自己找借口,“他们两人不是丑年丑月丑日丑时出生和辰年辰月辰日辰时生的,那不算!”

顾怜英反问:“那你为何要杀了他们?”

阿九眸子动了动,闭口不言,顾怜英道,“还是我来帮你解释解释吧。”

顾怜英轻叹了一声,从怀中拿出那幅画,他轻轻地将那幅画展开,画中女子曼妙的身子和美丽的容颜叫在场所有人一愣,他们从未见过这般好看的女人。

“这一切都是为了她吧?”他拎着画近前一步,“画中女子是前任余阳县令之女,吴婉君。”

阿九想要将画抢过去,却被顾怜英躲开,“古有妲己褒姒,后有西施貂蝉,且不论这吴姑娘到底做了什么,单看她如此容资,想必也累了许多男子为了她要死要活吧?”

他顿了顿,嘴角扬起一丝轻笑,“红颜……祸水?”

“不是!她不是!”阿九道,“她是这世间最好最好的女子!她不是祸水!”

顾怜英截住他,“她不是?她害了张公子、张刺史、王员外以及画师墨君,阿九啊阿九,你倒是同我说说她怎么不是了?”

仿佛打蛇打了七寸,阿九突然暴躁了起来,好在碍于周围人多,他不得不屈服,只咬着牙冲着顾怜英叫嚣,“那些人都该死!吴姑娘什么都没做!若非张榕那畜生想要玩弄于她,张士钊那老匹夫轻薄于她,墨君那小白脸想要独占她,她最后岂会惨死?”

“若说女子祸水,你们难道没见过那些畜生的嘴脸吗?就如同,现在的你们一样!”阿九愤怒地指着他们每一个人,“我如今只恨没多偷些毒回来,莫不然你们一个个,都得死!”

“李玉娘呢?”顾怜英道,“李玉娘也该死吗?”

阿九突然愣住了,许久之后,他才喃喃出声,“她……她……,谁让她与吴姑娘长得那般相似?谁让她……”他转了个念,强调,“她是自尽的!与我无关!与我无关!”

顾怜英顿时觉得他有些可笑又有些可怜,李玉娘确实是自尽的,当她前来自首之时,她便没想过活着出去。

她的身子被王员外糟蹋,早已经对王员外起了杀心,而此时,她心中的那个人却回来了,还被按上了杀人的嫌疑,试问她又岂会不为了那人做些什么?

自首是第一步,自尽则是为了阿九,她以这种方式告诉阿九,罪她已经认下了,希望他莫要再做傻事,然而阿九执念太深,似乎并没有将她的死放在心上。

聂青怒道,“褚捕快呢!”

阿九邪邪地勾起嘴角,“他这个懦夫,死不足惜!连个人都杀不了!实在是个废物!”

“刺杀张刺史的刺客,是褚捕头?”顾怜英问。

他这么一问,众人亦是惊讶,虽聂青早已料过此等结果,但亲耳听闻此事,他亦是震惊。

阿九微微一笑,眼中写满邪魅,竟有一丝将一切事物都看在眼里的傲气,“别以为我不知道张士钊是诈死,我告诉你们,就在昨晚,他便已经死于我手!”说着,他竟仰天大笑了起来,“吴姑娘!我替你报仇了!”

顾怜英忽而想起什么,“当日你的目的并非张刺史,而是他身边的影密卫?你的毒是哪里来的?”

阿九冷笑一声,“那狗屁影密卫好色的很,从他身上拿些东西,简直轻而易举!”

顾怜英凝视他许久,再次近前正欲抓捕,没想到阿九却再一次笑了,他盯着顾怜英,像是盯着一个微不足道的木头,突然,他目光一怔。

“不好!快阻止他!”顾怜英话还没说完,阿九嘴角流出一股黑色的血液。

聂青见状,连忙叫人上前,却听顾怜英轻叹一声,“来不及了。”

赫连骜站在不远处,他也想上前看看,却被乌衣瞳拉住了,“一个死人有什么好看的?”

赫连骜却道,“你不懂!我是要学验尸的!不看死人难不成看死猪吗?”

最终他还是被明月拦了下来,阿九虽是死者,但也是犯人。

顾怜英忽而又想起什么,连忙道,“大人,快回去!叶先生怕是有麻烦!”

叶鑫一直暗中保护着诈死的张士钊,方才阿九表示已经识破了张士钊的诈死,可他又没有收到叶鑫的回应,那么他很有可能出了事!

阿九虽然没有半点功夫,但他却能制服褚云峰,想来肯定是有别的什么法子,他竟有点担心叶鑫。

一行人很快便回了县衙,聂青带着人亲自去刺史府,却不曾想府上当真在举办丧礼,顾怜英粗略看了一下张士钊的尸首,系中毒而亡。

然而却没有叶鑫的消息。

顾怜英随着捕快们来到不愁喝客栈,小五和小六正打算将店关了,见有官差上门,极其配合得打开门。

小五见到顾怜英问道,“顾先生是来寻我们东家的吗?我们东家出门好几日了,至今未归。”

顾怜英道,“我来寻褚捕头。”

小五瘸着腿笑道,“顾先生,褚捕快不是失踪了吗?”

他话还没说完,便涌入了一群捕快,小五本想阻拦,却不想被小六拉到一旁,顾怜英寻了个人看着这两个伙计,自己则是上了楼。

大约是因为凶杀案已经告破,楼上的房间和楼道都打扫一新,丝毫没有半点灰尘,他路过王员外被害的房间,朝里头看了一眼,眉头微微锁住。

“顾先生!先生!”赫连骜的声音从后院传来,顾怜英慌忙近前,却见赫连骜竟浑身湿透一声酒味,却还站在那里笑脸盈盈。

“王爷,你这是作甚?”

顾怜英慌忙去寻干燥衣物想要给他披上,没想到赫连骜却一个闪身躲开了,“先生,酒窖里有人!我方才瞧见了!”

而此时,清风明月从酒窖里出来,他们一人肩上都扛着一个人,顾怜英眸中一动,正是褚云峰与叶鑫。

清风明月将两人放在院中,褚云峰满脸苍白,嘴唇发黑,身子柔软,浑身冰凉,脉搏全无,肩处的伤还未愈合,已死多日了。而叶鑫……

顾怜英蹲下|身轻轻触碰他的脖颈,虚弱的跳动让他心尖一颤,他再探了探他的脉搏,刚涌出的那一丝喜悦,在嘴角处戛然而止。

赫连骜蹲在他身旁仔细地看着他,见他这般神情,大抵知道这个讨人厌的老酒鬼已经去了,于是他起了问句:“先生,他死了吗?他的死因是什么?需要工具吗?要把他剖开吗?”

顾怜英许久之后,才长叹一声,“他没死,只不过离死不远了。”

第17章 番外-烟雨海棠

春雨如烟,柳絮弥弥,一个身着浅碧色襦裙的少女正蹲在海棠树下支着脑袋,看着春归大地燕归木林。

褚云峰刚巡完街回来,路过小院,见少女蹲坐在那里,脸颊不知觉地便红了起来,他走到少女面前,从怀中拿出一个小香囊,“今日出街,瞧见一件新鲜玩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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