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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直接拉起顾怜英就往外走,“王员外家发丧了,咱们快去瞧瞧。”
顾怜英一阵疑惑,却听明月道,“今早收到消息,张刺史半个月前去过王员外家。”
赫连骜雷厉风行,很快便将他们带进了王员外府上,王员外家大业大,家眷却没几个,那妾室见他们前来,本装作悲戚戚的神情突然有了光彩,然则正因此,她那哭花了的妆面显得她神情有些古怪。
“不知贵人前来,还请上座。”妾室怯生生的,倒也不失有主母的派头。
赫连骜坐下便开口问,“王员外家妾室,我问你!那张刺史与你们家可有关联?”
他一开口,除了两个习以为常的侍卫,众人皆惊,顾怜英险些扶额,好在那妾室倒个会说话的,只怯生生道,“贵人抬举王家了,咱们王家哪里能和刺史大人家有什么关联。只不过……”
她微微一笑,“刺史大人半月前确实派人来过王家,唉,说来惭愧,这不过是些后院小事,竟惊动了贵人查问。”
明月沉声问:“到底何事?”
侍卫无形之中总有一些威压,那妾室抖了抖唇角,道,“我家老爷早年丧妻,这些年总想找个填房继室,月前看上了青阳城林家三姑娘,本想着下聘去迎娶,谁想那三姑娘却被张公子看上了……”
她惭愧地低下头,“……张公子便来王家闹过一次,我们家便没娶成……”她补充道,“不过后来刺史大人便派人来宽慰则个,我王家何德何能,竟让刺史大人亲自派人来宽慰,便也再不计较了。”
她虽说的诚惶诚恐,但眉眼间的笑意却难以掩盖她内心的喜悦,如今王员外一死,家中无主母,更无子嗣,只有她这么一个妾室,就连最可能成为继室的林家姑娘也被打发走了,她岂能不喜悦?
赫连骜挠挠头,看向顾怜英,“先生,那张公子家也没什么林姑娘啊!”
妾室笑笑,“贵人有所不知,那位林姑娘后来不知怎的许给了城西莫家二公子,如今正欢喜地当着莫家二少夫人呢。”
莫竹怀问:“她竟没嫁给张公子?”
妾室微微摇头,一脸无辜,“这其中为何,妾身便不知了。”
妾室言罢,乖乖的等候着众人问话,许久后,顾怜英道:“王员外经常去临汾县?”
妾室摇头,“这也是这几年的事,妾身只听说临汾县近年来多了一些好料子,老爷便每年去一趟临汾县,收点料子回来,谁想竟是遇到如此大的意外……”
说着,她竟哽咽了起来。
见她情绪不稳,几人也没再询问下去,只是嘱咐了几句节哀,便相继离去。
顾怜英习惯性的想要寻叶鑫说说,然刚至门口他便发现叶鑫竟不见了,明月见他四处找寻,便指了指王家高处的飞檐,顾怜英顺着望过去,果然瞧见了高立在飞檐之上的叶鑫。
叶鑫感受到了顾怜英的目光,一个扭身便从上头飞了下来,轻若鸿毛般出现在顾怜英身旁,竟是一脸坏笑。
“叶兄这是看到什么了?”
叶鑫双手放置脑后,像是看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般扬起一丝得意的笑意,“你道那妾室为何久久不肯领王员外尸体?她那后院儿里正住着个肤白貌美如兔儿般的公子呢!”
在场的除了赫连骜,谁都懂他口中的意思,更对那躺在棺材里的王员外唏嘘不已。
叶鑫揽过顾怜英的肩,邪邪一笑,“不过在为兄看来,那位公子却比不得怜英贤弟半分容资!”
顾怜英顺着他的意思冷冷抽了抽嘴角,“多谢叶兄美誉,顾某愧不敢当。”
“各位。”莫竹怀突然道,“顾仵作,我难得来一趟青阳,想去一趟家中。”
“本王送你去!”花红柳绿的赫连骜咧开嘴冲他笑着,他长这么大身边除了那两个侍卫,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他笑着跑到顾怜英身后,“先生,我送他去。”
顾怜英正好也有事要办,此时更是无暇顾及赫连骜,莫竹怀是个得力的捕快,再加上清风明月两个侍卫,赫连骜大抵也不会出什么事,如此也正好给了他独自办事的契机。
思及此,顾怜英满口答应,也顺便嘱咐了几句,便将他们送走了。
如今,大街上便也只剩下顾怜英与叶鑫两人。
叶鑫慵懒地近前几步,“贤弟,可需为兄送你一程?”
顾怜英挑眉,“看来叶兄已然知晓我的去处了?”
叶鑫噗嗤一声笑了,“知晓倒是知晓的,只不过这回愚兄我也送不了了,愚兄我也不大认路,走吧,咱们寻个人问问。”
城西莫家在青阳很是出名,他们家是有名的商户,做的是米粮买卖,二人稍稍一打听,便打听出了其中门路,穿过城中小巷,两人很快便寻到了莫家的米粮店,可是他们在不远处竟看到了熟悉的身影——刚刚说要回家一趟的莫竹怀。
顾怜英恍然,原来莫竹怀竟是城西莫家的公子。
却见莫竹怀在米粮店外拦住了一对夫妻,那位丈夫与莫竹怀长得有几分相似,而那位妻子且戴着帷帽,叫人看不清其容貌。
顾怜英眼神微眯,那女子的身形竟有些眼熟。
他看向叶鑫,叶鑫也正蹙起眉头盯着那女子,有一种说不出的情绪。
第12章
也不知莫竹怀与那对夫妻说了什么,却见那女子扯下帷帽,对莫竹怀盈盈一拜,抬起头来的那一刹那,叫众人惊了惊。
那是一张满是疤痕的脸,顾怜英从未见过如此伤痕累累的脸,怪不得张家公子抢了一半会放任林家姑娘嫁给莫家公子,原来是因为林家姑娘已没了美貌。
顾怜英不由在心底佩服起了这位林姑娘,危难之际她竟能做出如此抉择,当真是智慧又聪明!
然则王员外与张公子一事依旧没有头绪,顾怜英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
赫连骜仿佛多长了双眼,竟在茫茫人海中一眼认出了他们,一晃神,这花红柳绿的花孔雀便已经跑到了他面前。
“顾先生,你来了啊?”赫连骜兴奋的想要拉顾怜英去同莫竹怀他们打招呼,大但却被顾怜英婉拒了,人家一家子天伦之乐,他们这些旁观的,只需旁观便可。
“王爷当真想学验尸之术?”顾怜英问道。
赫连骜顿住,眼里竟闪过一丝不一样的坚定的神采,他点点头,“想!”
顾怜英道,“顾某要回临汾县县衙了,王爷可有兴趣一道?”
成年人或许会多问几句,但如稚童般的赫连骜一听到新鲜事儿,自是会将方才要做的事抛向九霄云外,他抓住顾怜英的手,兴奋地将他拉进车里,又对清风明月道,“走!咱们去临汾县!”
赫连骜的马车比普通马车宽敞好些,然并非如他们想象的那般精致奢华,只是一些普通的摆设,顾怜英轻叹,堂堂一个天家王爷竟落魄至此。
但这位小王爷却丝毫不觉得,一上车便如孩童一般在地上打滚,顾怜英正要制止,却见他一脸兴奋的从角落里拿出一个小盒子,“找到了!”
“这是何物?”
赫连骜宝贝似的将那盒子放在矮几上,轻轻打开,却见里头躺着各式各样的柳叶刀、剔骨刀以及一些杀猪用的工具,有的竟还未开锋。
他得意洋洋又极其宝贝地说道:“这些是我寻来的验尸的工具!”
顾怜英原本以为赫连骜只是一时兴起想要学习验尸之道,可如今看来,恐怕他是认真的,盒子里的工具有新有旧,有的还破了口子但却依旧被他保存完好,想来他是已经备了许久了的。
这叫他有些不解,一个王爷,为何一定要学验尸?
说话间,一只手不合时宜地出现,挑起盒子里的那把柳叶刀看了看,赫连骜脸上的笑立刻僵住了,“你!你你你!你怎么上来了?”
叶鑫把玩着柳叶刀,对着自己的络腮胡轻轻一碰,胡子被轻而易举地削了一片,他啧啧赞叹,“好刀!”他有些戏谑地逼看着赫连骜,“小家伙,回临汾县路途遥远,给叔蹭个车,叔请你喝酒。”
叔?顾怜英险些被他这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话呛着,前天晚上他还自称兄长,如今竟自称叔了,还真是个老不羞!
赫连骜往顾怜英身后挪了挪,死死瞪着他,“我不喝酒!三婶儿说酒不是什么好东西。”
倒是个听话的小家伙,叶鑫微微一笑,轻轻将柳叶刀一扬,那刀仿佛自己长了眼睛,直接落在了方才它摆的地方。
马车出了城,迎着日头往临汾县而行,未出几里,突然停了下来,叫马车里的人微微一愣,明月还未禀报,便听马车外传来林英的声音。
“顾仵作可在?”
顾怜英探出头,“林英兄弟,你怎么来了?”
林英慌张道,“顾仵作,大人命属下急寻仵作回去,衙门里出事了!”
几人面面相觑,顾怜英连忙问道:“发生了何事?”
林英道,“聂姑娘失踪了!”
聂铃儿是聂青唯一的亲人,她失踪聂青定然焦急不已,马车百里加急,只花了一个半时辰,便回了临汾县,只是此时县衙却是大乱。
聂青听闻王爷来了,乌黑着眼焦急得迎了出来,同赫连骜简单行了礼后,他便着急拉过顾怜英道,“铃儿已经失踪两日,我已将县衙上下能派出去的人都派出去了,至今没有线索。”
他顿了顿,“铃儿一直与云峰在一处,可令人担忧的是,云峰也失踪了。”
但若聂铃儿失踪,聂青也不过只是认为她贪玩,在外头玩几日便回来了,可褚云峰也跟着失踪,那情况便不同了,褚云峰是县衙中最为稳重的捕快,若是连他也出事,那聂铃儿定也凶多吉少。
顾怜英没想到只不过一日未见,聂青竟消瘦至此,单薄的身子仿佛风稍微一吹便倒地不起,他瞬即拉过聂青的手腕瞧了瞧。
果真,神虚体弱。
“大人放心,我们定能寻到聂姑娘。”顾怜英刚说完,聂青便噗通一声倒了下去。
而此时,有小吏来报,说临汾县与南疆边境处的那个村落出了事。
南疆多密林,林中毒瘴环绕乃天然屏障,山下村民依山而活,本也相安无事,只是近日来林中毒瘴外泄,毒倒了几个村民。
好在被毒的村民身体无恙,不过南疆密林边境处纳尔部的水源却源自那村落,这边厢,毒气外泄毒倒村民,那边厢便有村民报复堵了水源,双方愈演愈烈。
往小了说,这是两方村民的邻里纠纷,但若往大了说,便是大瑞与南疆国与国之间的纠纷,是以聂青处理起来便谨之又慎,生怕出错。
边境事宜还未处理完毕,连日来庄稼田地里又闹了鼠灾,麻烦事不断,这边临汾县又出了与刺史府有关的命案,这才叫聂青焦头烂额,一下子便病倒了。
顾怜英轻叹一声,原来做官不容易,做个清廉好官更不容易。
县衙没有主簿也没有能主持大局的师爷,就连捕头褚云峰也失踪了,如今县衙上下几乎将希望放在顾怜英身上。
然而他也没有治理一方的才能,无法帮聂青什么忙,眼下能帮忙的,除了调理聂青的身体,便是尽快将聂铃儿找到,并将王员外、张公子与画师墨君被害的案子都破了。
聂青下了令,县衙上下一律保持聂铃儿失踪时的样子,这几日聂铃儿最常去的地方是县衙的资料库,顾怜英才给聂青诊治完便在资料库前停了下来。
赫连骜是大瑞的七王爷,边境出了事,他作为王爷出面去调和再好不过,虽然他年纪尚小,并且不大会说话,但他身边的清风明月却是有能力的,所以大瑞与南疆边境的纠纷,顾怜英交给了赫连骜。
他没希望赫连骜能将双方的矛盾解决,只希望他能延长一些时日,等到聂青身子好些,再做打算。
正此时莫竹怀回来了,他与家人告别之后,转身发现赫连骜的车架不见了,紧赶慢赶才赶了回来,然而回来又听闻这事,大为震惊,他想要独自出门寻找聂铃儿,却被顾怜英派去了治理鼠灾。
只能说临汾县衙能用的人太少,就连狱卒门房都被他派出去了,这么相继一派,县衙里几乎已经没人了。
资料库大门被紧紧关着,顾怜英轻轻将门打开,一股长久存放的书卷之气袭来,虽有些阴沉,倒也挺干燥,放眼一望,这里头似是被打扫了一遍,架子上倒是没有多余的灰尘,这叫他心里一沉。
架子上摆放着各种书籍,有各个年代的县志、杂文、传说故事,还有便是陈年案件了,这些书籍都码放得很整齐,仿佛从未被动过。
为了方便入库,各个资料上都编有编号,哪年哪月入的库写的十分详尽,他粗略得看了一圈,竟没发现任何异常。
从资料库出来天色已然黑了,月色冷冷地洒在他回去的路上,他一步一步地往前走着,但心思却依旧在资料库里。
聂铃儿的失踪并非是个巧合。
一夜未眠,翌日一早,他早早起身,整装去了不愁喝客栈,经过一场凶杀案后,不愁喝客栈再也没有开业,好在大门未锁,他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大堂空旷无人,他顺势去了二楼——王员外被害的房间。
房间依旧保持着原来的样子,只是地上的血迹已经干涸成黑色,屋子里的味道也被冲散了,床榻上的被褥完好,屋子里的财物也没少,凶手根本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他昨夜趁着夜色去过聂铃儿的闺房,里面也是这般情形,没有挣扎的痕迹,更没有任何被搬动的迹象,与资料库一样,也与这里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