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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瓶儿小时候是苦过的,因为战乱颠沛流离,小时候她经常想没有战争多好,父母兄弟不会死,她也有人疼,有人爱的。她不懂朝堂也不懂政治,只知道那些保家卫国的将士,赶走了欺负他们的人,没有他们怎会有现在安稳的生活。
这么多年过去,终于让她遇到了儿时敬佩的人,喜欢都来不及,怎会嫌弃。
江瓶儿道:“说什么话,以前我不是在上清县开了家胭脂铺,跟着你来京城变卖了。我想在京城开一家小小的铺子,好贴补家用。”说着人又往他身上蹭。
宋峻山还以为媳妇因为穷要闹上一闹,并不是,他松了口气的同时,连声应:“好,好,好。”
江瓶儿目地达成,任由宋峻山搓摸,又是一阵声响,悉悉索索好一会后才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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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母亲走后,如意才回过味来,这不对啊,她为什么要答应母亲去见宋翊?这关她什么事?这本就不关她的事。
如意后悔,天色已晚,等到第二天早上,母亲喊她一起去郊外的军营。她断然拒绝,信誉为上这种事,在她母亲这没有。
江瓶儿不急,抚了下自己头上的花,缓缓道:“哎呀,昨天晚上我可是求了你爹好一会,他才答应让我在京城开家胭脂铺。”
如意耳朵竖起,连忙问:“他同意?我可听说京城里达官贵人的女眷们都不抛头露面。”
江瓶儿得意笑道:“同意了,你也不看看你娘是谁,没有你娘搞不定的男人。”
如意一心想着生意,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恨不得现在就去找店面。
知女莫若母,江瓶儿握住她的手:“先跟娘去看看宋翊,回来了娘和你一起去看店面。”
如意不爱红妆,不爱女红,她爱钱但更爱赚钱,想想以后日进斗金的日子,就觉得高兴。
如意理理衣裳道:“行吧,陪你去看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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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郊外,军营马厩内,宋翊刚喂完马,这会正撸起袖子,露出精壮的胳膊,左右各提一桶水,轻松地跳过马厩,两桶水直接倒在马厩里,接着拿起长刷,快速刷动,不一会刷完这片他提桶跳出马厩,又打来两桶水冲洗刷过的地方,动作麻利轻松的像是在玩过家家。
正要再去打水,孙三小跑过来喊道:“宋翊有人找你。”
宋翊放下木桶问:“什么人?”
孙三笑道:“你去看了就知道,快走,快走。”说着他拉宋翊,边走边打量他,道:“唉,都说百家米养百样人,你看你身高九尺,皮肤黝黑,怎的有个那么白嫩漂亮的妹妹,跟小仙女似的。 ”
宋翊脚下顿住,‘妹妹’?正想着问‘妹妹’是怎么回事,就看见前面不远的地方,一群人似围着三个女人,顿然明白孙三口中的‘妹妹’是怎么回事。
他脚下生风,甩开孙三快速地走过去,只见如意怯怯地躲在江瓶儿身后。江瓶儿拿出个食盒,端出几盘点心,让小翠分发给围着她们的士兵:“我家宋翊以后承蒙大家多关照,我在这里先谢谢大家。”
这军营离京城近,平常大家休沐的时候,都会三五成群的去京城里逛逛,美女也是见过,只是这京城靠北边,女人的个头都比南边的要高,长相偏大气,像江瓶儿母女这种娇弱的极少见,母女两人生的又美,肤如凝脂,眉如黛。两人就是两朵娇花,母亲浓郁芬芳,女儿嘛,也好看,只不过和她母亲比起来还是个花骨朵。
徐娘半老,风韵犹存,大家的目光自然地就落在了江瓶儿身上,好几个人吃点心的时候还偷偷看江瓶儿。
江瓶儿也不在意,冲着看过来的人笑了笑,得体而大气。
然而在宋翊眼中却又是另一种景象,一群人饿狼似的盯着如意看,把小姑娘吓得脖子都伸不直。
宋翊大吼声:“做什么了?”
士兵们听到这声音,吓得赶紧把手中的点心喂进嘴里,随后鸟兽状散去,躲在不远的地方看着这个活阎王。
宋翊转身,眼微眯,扫过这群人,他们赶紧地又往后退几十尺,拍拍胸脯这眼神是要杀人?别看了咱们赶紧走,晚点他气头上来,一个人能把他们几十个人打得下不了床。
孙三跑得慢,他平时与宋翊交好,胆子相对的就大点,别人抓着糕点跑了,他还在原地往嘴里塞糕点,眼神往如意那边飘。宋翊的妹妹长的真好看,跟个小仙女似的,傻呵呵的在那边笑。
宋翊错身挡住他的视线,雄壮的身体像一座山似的挡住他,伸手往他怀里塞了两块糕点:“一边吃去。”
看不到小仙女,孙三收回视线,碰上宋翊如炬的目光,他干干地笑了两声,抱着糕点飞一样的跑出去,一下子不见了踪影。
宋翊转身见如意还躲在江瓶儿身后,目光阴冷地扫了眼江瓶儿,这女人怕是吃准了有她女儿在,他不会太为难她,才带上的如意。可怜她女儿吓得颤颤威威的。
就这么一眼,江瓶儿打了个寒颤,宋翊可是非常不喜欢她这个继母,她过来是为了宋峻山,那有父子像他们这样,见面就打的。家和万世兴,这是恒古不变的道理,嫁给了宋峻山日子就要往好里过,能过多好就过多好。
江瓶儿拉过女儿:“如意啊,过来帮娘劝劝你哥哥,晚上回去我们一家人吃个团圆饭。”
如意正被这满天的柳絮弄得脸上发痒,她为什么要跟母亲来这个鬼地方,比起上清县这里空气干臊不说,还非得种上扬柳。在城里的时候她还没在意过这白丝丝的东西,到了郊外河边路边成片,成片的杨柳树,风一吹柳絮跟雪花似的飘。
飘到脸上奇痒无比,她觉得她的脸都要毁了,虽说她不靠脸吃饭,可她要脸见人,要是到明天她满脸的红包,这得多难看。没办法只能躲在母亲身后,盯着那飘来的柳絮。
母亲硬是把她扯出来,她真是不愿意,看着飘过来的柳絮,下意识地抱住头,用袖子遮住脸。
宋翊眼中却是另一翻景象,娇弱的小姑娘,怕他怕得要命,看都不敢看他。
第4章
宋翊心里空落落的,那么精明的一个娘,怎生出这么怂的女儿?他真的有那么可怕吗?宋翊摸了下脸,其实他长的还算可以吧,至少比孙三他们要好看,还是他真的有那么吓人?
他正自我否定中,前面的小姑娘又踩到了裙角,站不稳整个人往前倒,宋翊几步上前,眼疾手快伸出手臂。
如意的双手就这么准确无误地搭在了他胳膊上,以他的胳膊为支撑点,如意的身体与地面形成了个三角型,两人碰撞的肌肤也就只有如意的那双手,即没让如意摔倒,又不出格。
只是这情景说不出的怪异。
宋翊抬起手臂,就这样轻松的撑起如意,低头见她拖地的儒裙,微微皱眉,忍不住伸手帮她提了下,怕吓着小姑娘压低声道:“小心些。”
藏在远处偷听,偷看的孙三,看这情景愣了半响后,才接受这个事实:哎哟,平时说话全靠吼,这会温柔的能滴出水来,真的是亲妹。
宋翊自是听不到孙三心里的声音,也没觉得自己和平时有什么两样,小姑娘胆子小,自然是不能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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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第一次踩到裙子是故意,这次她是大意,以前在上清县时多数穿裤装。现在穿这种拖地儒裙,她还没习惯,刚刚她双手蒙住头,不小心又踩上,幸好宋翊极时让她撑了下,要不然她得摔个狗吃shi。
只是,只是,他身上怎么这么臭,隔得远不那么明显,这会离他就一尺的距离,马尿,马shi味,混和着他的汗味,熏得如意眼睛都睁不开,眼泪就吧嗒吧嗒往下掉。
不是她多委屈,而是她生来就比别人容易掉眼泪,平时装起那柔弱的女子是得心应手,小时候她娘就是靠着她这‘绝技’,骗了好多人的同情,做点小本生意,维持生计。
如意一边哭,一边往后退,她要跟这个臭男人保持在一仗之外的距离,她娘要是再让她跟他说话,她就回上清县才不要在这破地方装什么柔弱的小白兔。
宋翊愣在那不知道她为什么哭,他,他没凶她啊,他的声音应该不大吧,难道真的是他长得太难看?
宋翊开始怀疑这二十年的人生,手上还提着裙角忘记放下。
如意往后退,往后退,忽然脚下一紧,她整个人往后倒,宋翊大手一捞,像捞起一只兔子似的揽住她,宋翊又闻那么股甜甜的味道,他用力地吸了下,有点像桃花,好像又是茉莉,应该很好吃。
熏天的臭味再次包围住如意,她再也受不了这些破事,‘哇’地声大哭:“我要回去,我要回去。我他娘的要……”
江瓶儿赶紧上前掐了她一下,拦住了她要骂人的话。把她从宋翊身上拉回,此时她也闻到了宋翊身上的味道,微微皱眉。拿起手帕在如意鼻子前扫了扫,如意闻到股清香这才恢复理智,双眼通红地看着母亲,紧咬住嘴唇不说话,吸了下鼻子,委屈地又掉下泪。
江瓶儿背对着宋翊,眉毛微挑,瞪了她一眼:安分些!眼神冷冽,带着三分狠劲。
江瓶儿没有女儿会做生意,但她身上有股子狠劲,她儿时颠沛流离被人卖到上清河畔的花船上,靠着那股子狠劲保下完璧之身,嫁给了如意的父亲。她在意而又执拗的时候,如意不是一般的怕。
如意吸下鼻子,用她红通通的双眼看着宋翊道:“晚上回去吃饭啊。”
嘤嘤声像猫叫,怎么看都像被人逼迫着说出这些话。宋翊看江瓶儿的眼神又冷了三分,怎会有这样的母亲?为了自己竟把自家女儿逼迫成这样,明明怕自己,还来求他回去吃饭。他要是不回去,还不知道江瓶儿背地里怎么虐待小姑娘。
宋翊心微微疼,父亲早死,又遇上这么个攻于心计,能卖女儿的娘,咱这么可怜的?
宋翊怕再吓着如意,往后退了四五步低头道:“唉,晚上我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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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送如意离开,宋翊回到马厩,孙三正帮着干剩下的活,见他回来,放下手中刷子,问:“你妹妹回去了?”
听到‘妹妹’这个称呼,宋翊想了想才想到,孙三口中的‘妹妹’指的是那个‘小可怜’,他点头应了声:“嗯。”人走到水桶边,里面还有半桶水,他低下头仔细看自己的脸,高鼻梁,窄下巴,两只凤眼炯炯有神。
他抬头问:“我长得很难看吗?”
孙三心里还惦记着刚走的小仙女,嘴上就这么说出来了:“你妹妹长的真好看。”
答非所问,宋翊皱眉,又问了声:“我真的长得难看?”
孙三回道:“你妹妹比你长的好看。”
他有问过小可怜长的好看吗?怎么问他什么,他都要提小可怜?宋翊略有不悦,一个刀眼扔过去,孙三打了个寒颤。
孙三想了会小心翼翼道:“你长的一点也不难看,只是”他用手在自己脸上比划了下,“只是脸色难看,脾气差了点,能改改会很好。”
宋翊摸摸自己的脸,又对着水桶照了照,自己的脸好像是黑了些,难道是因为长得太黑了,小可怜才这么怕他了?
宋翊为难地看看天上的太阳,低头再往空旷的那块地方望去,目光落在一排兵器上,他每天都在太阳下练兵,想要变白比登天还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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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城的马车上,如意冷森森的盯着母亲看,在五月的天里,小翠感受到了冬月里的寒冷。她灰溜溜地坐在一边,双手抱胸,看着两母女置气,心里慌张,城门失火是殃及她这条鱼的。
江瓶儿抬手摆弄下头上的花,瞥了如意一眼,不以为意。
如意忽然问道:“小翠,明天我们回上清县,你跟着夫人还是跟着我。”
小翠看向夫人,两人目光相接,江瓶儿勾起嘴角给了她一个了然的微笑。
小翠低下头,颤威威道:“是夫人买回的奴婢,奴婢生是夫人的人,死是夫人的鬼。”
如意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小翠打了个哆嗦,闭上嘴巴不发一言,时不时偷看江瓶儿一下,偷看如意一下,手上的帕子绞成了一条绳。
江瓶儿笑道:“你想回你回去,我们来了就不回去。再说你回去怎么办?你叔叔,伯伯的官司还没结,山高皇帝远,没了我,你一个未出嫁的黄花大闺女,怎和你叔伯斗。钱不重要,可是自己辛辛苦苦赚的钱为什么平白的分人家一分。”
说到这,她拿起手帕抹了抹眼角的泪,接着道:“你爹在你三岁的时候去的,那时候多苦,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强熬着不改嫁,一是为你,二也是没我看上的人。你大了,我也有看上的人,你就看在娘一个人含辛茹苦把你拉扯大的份上,忍一忍,在京城里找个你喜欢好拿捏,能纵着你的丈夫,娘这一辈子也不算白活了。”
江瓶儿本是作样子哭哭,说到伤心处,一时抑制不住,泪如雨下,好不凄惨。
如意的老家上清县的上清河畔以花船闻名,相应的胭脂这个行当尤为兴旺,在她曾祖父这代开始卖胭脂,到了她父亲这一代,战乱起,上清河畔不复往日的繁华,胭脂的生意开始没落。
她父亲身体不好,在如意三岁的时候就去了,只留下几家门面。高宗平息战乱,建国初期百废待兴,人们哪还有闲心买胭脂打扮。江瓶儿硬气,死活不肯变卖仅有的几处房产。一个女人带着年幼的女儿,做点小本生意过日子,再后来上清河畔渐渐复苏,她们又做起了胭脂的行当,生活才稍稍好些。
从小跟着母亲走街窜巷的如意。她比一般孩子聪明,运气也好,前两年做了笔茶叶生意,赚上了一大笔。表面上她们孤儿寡母,靠着祖产渡日,私低下如意能赚钱的生意都做,累积一些财富。
想着把日子越过越好,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她那十几年不走动的叔叔伯伯听到些风声。两家跑来要分她父亲留下的‘家产’。周国的律法许多沿用于前朝,女子没有全部继承权,像如意这种只能得她父亲留下的三分之一家产。
几间房产值得了多少钱,还不是看上了如意手头的东西。
同为女人,如意最知母亲的苦,也最见不得母亲真哭,至于在军营时,母亲拿出的狠气,如意这时也不怎么在意。
她拿出自己身上的手帕扔给母亲,嫌弃道:“行了,你这帕子都湿透了,用我这个,再哭你眼晴肿起来,你男人见着了,估计又以为他儿子怎么挤兑你。你想他们父子天天打架,就接着哭,我喜闻乐见。”
江瓶儿捡起手帕赶紧擦干脸上的泪,拿出随身带的胭脂往嘴唇上涂了些,问一旁不吱声的小翠:“看的出来哭过吗?”
小翠摇摇头:“看不出来。”
江瓶儿满意地笑了下,收起胭脂,娇瞪了眼如意:“什么我男人,是你爹,见着要喊爹知不知道?我们来了京城可不是在上清县,乡下的那种说话、作派是上不得台面的。”
如意见母亲杏眼微挑,眉眼如丝,娇嗔的模样,心想:宋翊觉得她娘不像个正经人家的,也不无道理。
想到宋翊,如意暗暗错牙:他晚上要是臭轰轰的回来,她不让宋峻山把他赶出镇国府,她不姓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