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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的对,他是我的生父。我身上流淌着卿侯府的血脉,这是我逃避不了的事实。我的身份已有很多人知晓了,以后知道的人还会更多。与其这样畏畏缩缩的躲避,倒不如干脆认亲,尚可减轻他的负担。”江清月说完这些话,咬住下唇,墨色的双眸里闪出一道琉光。
章嬷嬷瞧着莫名的心疼,拉住江清月冰凉的手,“姑娘,你下决心了?”
“我早不是当初那个糊涂的小女娃,岂会任人欺辱?更何况而今我有你们,还有王妃的身份作保,谅他们不敢对我怎么样。”转即间,江清月的神态恢复了从前的坚定,言语中充满了斗志,“如此也好,我倒要见识一下当初到底是谁害我的。既然旧事甩不掉,就好好把帐算清楚!”
☆、第62章
次日,江清月往柳府递了帖子。柳庭奉恰好在家休沐,也等不得明天,当即派了马车接江清月过去。
江清月和外祖父表明她的来意,希望这件事能麻烦柳庭奉出面斡旋。卿侯府里的人素来喜欢踩低奉高,这样的人拿着点话柄就能把事儿说出花来。她要让这些人无话可说,找不到挑她毛病的机会。
面对什么样的人就要有什么样的对策。故而认亲的事儿一定要让卿侯府主动,她要让江宾璋三催四请的供着她上门。去卿侯府之前,她一定要就把自己的身份拿高了。
柳庭奉早看江宾璋那厮不是东西,教训教训他也好,所以他甚是同意江清月的主意。“好孩子,你放心,这事儿就按你说的办。若是江家那帮人敢欺负你,告诉外祖父,外祖父叫你大舅拿枪杀过去。”
江清月听得满心暖意,掩嘴笑着对柳庭奉点头。
邱氏拉着江清月的手,也道:“凡事多个心眼,别学你娘,什么委屈都往肚子咽。”
江清月感动的继续点头。许是邱氏与理国公府的邱老太君眉眼有些相像的关系,江清月心中突然起了理国公府。
柳庭奉等不及去找江宾璋算账,他一定要让江宾璋把人情和钱财两样都搭上。
江清月拉着邱氏说私房话:“外祖母,您近来可有理国公府的消息?”
邱氏惊讶的看着江清月,宠溺的点了一下她的鼻头。“小丫头,够机灵的,前儿个她确实来我这打听消息。”
“什么事?”江清月追问。
“这不听说你要被封为王妃,又见你与我们走的这样近,她便问了问缘故。我猜她八成是怀疑你的身份了,我这个堂姐的鼻子比狗还灵!”邱氏讽刺她几句,接着对江清月道,“放心,外祖母什么都没和她说,随便糊弄过去了。”
江清月点点头,心里头有另一番怀疑。
邱氏又道:“也奇怪了,她好像对你格外关心。”
江清月把去年她曾在理国公府教女红的事儿告诉了邱氏。
“原来如此,怪不得,我看她八成是眼酸了,眼馋这门亲。可惜人算不如天算,王爷慧眼如炬,一眼就瞧上了我的乖外孙女。”邱氏高兴的把江清月抱在怀里,甭提多骄傲了。
江清月心中却起了警惕,料想这位邱老太君必定不是个好对付的角色。幸好她以后与理国公府接触的机会不多,她也无需过多忌讳什么。不过该防的还是要防,日后若真可能见面,务必要小心警惕。
……
江宾璋听柳庭奉一顿发牢骚,自己被他数落了足足两个时辰,耳根子都起茧了。
老家伙非要他认回女儿,他也想认,可大女儿压根就不给他面子。
“我看你是个聪明人,提点你这么多,你还不懂?亏得我帮你劝江丫头那么久,你真是枉费老夫这个做岳父的心了。”柳庭奉失望的叹一句,直骂江宾璋没出息。
“您老帮我求情了?”江宾璋见柳庭奉点头,万分惊讶。自从被王爷的威胁之后,江宾璋本来已经对认女不报什么希望了。
既然柳庭奉如此支持他,还帮他劝慰大女儿,江宾璋突然觉得他认女的事有戏。江清月怎么也会听她外祖父外祖母几句话,有柳庭奉劝说,再加上他的诚意,她的心就算是冰做的也能捂化了。
卿侯府里出个王妃,怎么说也是件光耀门楣的大喜事儿。江宾璋仔细琢磨了下,这回不管女儿对他态度如何,只要想法子让她认祖了,她就是卿侯府的女儿,一切就都好办了。父亲卿侯和柳庭奉那边都有交代了,王爷那边也会受到牵制。以后晋阳王就是他的女婿,哪还再敢拿那点证据威胁自己。
江宾璋回府之后,又是几番思考。
柳庭奉说得对,他一定要认亲!
可惜大女儿脾气确实大了些,不过也可以理解,毕竟当初的意外对她造成了不小的伤害。
江宾璋觉得这件事不能他一个人来,号召全家人都一起恳求江清月,一准儿有戏。等把她接回府里,自己再用父爱慢慢感化她,她终究会看清自己的真心。他们父女俩也便会和好如初了。
夏氏笑意绵绵的来叫江宾璋吃饭,喊了他两声不见他有反应。只见江宾璋坐在那里一会儿皱眉一会儿笑,很是奇怪。
“老爷,您这是怎么了?”
江宾璋猛地站起来,拉住夏氏。
夏氏吓了一跳,感受到老爷手掌的温度,转即又娇柔的笑了。“老爷!”夏氏娇叫一声,媚眼如丝。
江宾璋见娇妻如此,觉得自己幸运又幸福。试问同僚之中有哪位仁兄能有他这般的柔情的妻子,不仅贤淑持家,还温柔娇媚。女人身上所有的优点全都聚在夏氏的身上了,比过了多少世家刻板守旧的太太们。
江宾璋想到自己要认女,禁不住心疼了一下夏氏,将她搂在怀里。“夫人,有一事我该告诉你。”
“什么事?”夏氏早发现老爷这几月心神不定,果然是有事,而且一定是不小的事。
“大丫头找到了!”江宾璋激动的看着夏氏。
“老爷,你说什么?”夏氏惊讶不已,她怎么听老爷说找到大姑娘了?她一定是耳鸣了,大姑娘早该死了才对。
江宾璋忙解释他找到江清月的经过,当然这其中不该夏氏知道的事儿他自然省略不提。“我打算认女,让她认祖归宗!”江宾璋说到动情之处,眼眶竟有些湿润。
夏氏惊慌不已,强迫自己镇定,她假装欢喜地替老爷高兴,用帕子擦擦眼角表示她快被感动哭了。
江宾璋欣慰的抱着妻子,心里感叹夏氏果然懂他。
夏氏等江宾璋冷静下来,试探着问他:“并非妾身多事,只是咱们这样的大世家认女非同儿戏,咱们还需谨慎。她可曾有证明身份的凭证?”
江宾璋想起江清月摔玉焚衣的事儿,尴尬的对夏氏点头:“自然是有凭证,老爷我亲自验过,此事老太爷也知晓,你一个妇道人家没必要多问,明日且随我去请她回来便是。”
夏氏来不及对老爷的不耐烦懊恼,便听说另一件让她惊讶的事。“我们请她回府?”夏氏惊讶的看着江宾璋,颇为无奈。“论辈分,老爷和妾身是她的长辈,咱们怎能屈尊去请小辈?这传出去还不被人笑话了。”
“瑈儿命苦,她当初会丢,责任也在你我。而今走一趟请她回来,就算是赔罪,有什么了不得?况且,她将来要成王妃的人,论君臣礼,我们这么做还是理所应当的了呢。”江宾璋解释道。
“王妃,君臣礼?”夏氏越听越糊涂,最近预备高攀王妃之位的人就一个,叫什么江绣娘。区区贫贱之身,竟要和她家琬儿共享王妃之位。难道,老爷要认的女儿难道是她?
夏氏不甘心的抓住江宾璋,让他说清楚。
江宾璋本能的想逃避这事儿,所以才刚叙述的时候有些避重就轻。现在妻子这么逼问,他也只好详述了。
夏氏听说那个江绣娘就是大姑娘江瑈,顿觉得五雷轰顶。事情怎么会这样巧,怎么会……
夏氏猛地抓住江宾璋的袖子,用祈求的眼神儿看他:“老爷,大丫头的身份真的没有任何可疑?”
江宾璋笑着点头:“你见了她就知道了,她长得跟她娘当年一个样,母女俩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夏氏惊得目瞪口呆,却不忘避讳江宾璋,赶紧转过身去,捂住脸。
江宾璋当夏氏是太激动所致,破觉得欣慰,夏氏果然是个好媳妇儿。
“我们扶起一起去老太爷跟前禀报,还劳烦夫人备些重礼,明儿个一遭儿带去。毕竟她们江家姐弟对咱们女儿有拂照之恩,理该致谢。”江宾璋嘱咐道。
夏氏心中风云万变,面色却没有丝毫破绽,诚恳地冲江宾璋点头。
卿侯听说她们夫妻要亲自登门认女,高兴地直拍大腿。“早该如此了,催你好几月,你拖到现在才把事儿办了。”
此事就算这样定下了。夏氏也没心思吃饭,借着江清月备礼为借口,独自跑到厢房里落泪。
夏氏的陪嫁王妈妈在一边劝慰。
夏氏懊恼至极,怎么都想不明这件事,她眯着眼,发狠的看着王妈妈:“当初这事儿不是做准了么,那丫头怎么会活着?”
王妈妈也奇怪,“她奶妈说的,是掐死了,亲手推护城河里。按理说一早儿就该冲到城外了,怎么可能活着。太太,我看这个大姑娘保不齐是假的。”
“现在那些人都处理干净了,想问也没法子问,是真是假谁知道。”夏氏揪着帕子,狠狠地咬着下唇,眉头锁紧。她顿了会儿,忽然觉得不对,失态地跑出门,闯进江宾璋的书房。
江宾璋正在写奏折,被妻子吓得笔一划,整张奏折全毁了。“你干什么?毛毛躁躁的。”
夏氏含泪含着江宾璋:“老爷,你说那个江绣娘是咱府的大丫头,老爷认了她,她就会做王妃了?”
“这是自然,我们卿侯府的嫡长女做王妃正合适。”江宾璋骄傲道。
“那琬儿呢?太后不是也要指琬儿给晋阳王么?”夏氏紧紧地盯着江宾璋,“我们琬儿还能做大么?”
“你胡说什么。琬儿,她自有她的好归宿。”江宾璋皱眉,迟疑道。
“老爷的意思是太后不要琬儿了?”夏氏心里那个恨,怒火充斥全身,感觉马上就快要爆了,她越是强压着情绪越难受。
江宾璋拉着夏氏坐下,到底觉得她可怜,叹口气,“晋阳王中意的人本就不是她。强扭的瓜不甜,姐妹俩何必共侍一夫,生了间隙。倒不如各自寻个好归宿,多给卿侯府结门亲家,这不好么?”
夏氏见事情无法挽回,过多纠缠只会讨嫌,遂闷闷地回他:“老爷说得有理。”可为什么让步的是她女儿?为什么不让她女儿嫁给晋阳王?
继室出的难道就注定比不过原配么,为什么老天要这样不公。
夏氏隐忍怒火,从江宾璋哪里告退。她决定去看女儿,一路走一路哭,她替自己女儿不值,更觉得自己这么多年的努力全都白费了。
到底比不过一个死人!
……
一夜好眠。
江清月神清气爽的起床,用过早饭,便拉着江梧桐在院里遛哒。
“大夫说了,大姐不能总坐着,对胎儿不好。”江清月看着江梧桐隆起的肚子,满心期待。
江梧桐笑着点头,她紧紧地拉着江清月的手不肯放。二妹妹快要走了,她们姐妹俩相处的时间不多了。
太阳高高挂起之时,江宾璋夫妇携重礼前来江宅。
夏氏再不情愿,碍于丈夫在眼前,也要摆出一副热情的样儿,又心疼怜悯的拉着江清月的手,唏嘘一番。
“老爷都和我说了,这些年你受了许多苦。听说你还曾在青州流浪过,跟那些乞丐流氓同住一间破庙。天呐,这日子我想都不敢想。”
江清月自然听出夏氏话中所带的讥讽,什么与流氓乞丐同住,夏氏分明是想质疑她的清白。
“老爷,这孩子能有今天真不容易。”夏氏转而看向江宾璋,又补充一句。
江宾璋点点头。
“难为大太太对我的过去如此上心。也是缘分,得幸被娘救了。当初我若直接淹死在护城河里,连这等苦日子都没机会过了。”江清月淡笑着回她,墨色的双瞳紧盯着夏氏。
夏氏听她说什么护城河淹死的话,心里下意识地惊了一下。她再看江清月,正好与其四目相对。夏氏总觉得江清月那双眼像会咬人一般,只看了一下,她便再不敢与其对视。
这丫头真够阴损的,当着自己的面叫别人娘。虽然说自己是继室,但在身份上自己才是她的娘。
夏氏好笑的转头问江宾璋:“大姑娘说的‘娘’是?”
“噢,是她的养母巫嬷嬷。也是个可怜人,当年被冤死了,幸亏后来被平反了。”江宾璋简略的说道。
“原来如此,那咱们大丫头可真够命苦的。”夏氏再次唏嘘道。
江宾璋点头,转而情真意切的看向江清月:“乖孩子,跟父亲回去罢,父亲保证不会再让你受苦。你就算不顾及为父的心情,也好歹可怜可怜你祖父,他老人家日日念叨着你,就盼着你认祖归宗。”
江梧桐和江北互看一眼,二人见江宾璋夫妻如此假仁假义,皆替江清月忧心。
江清月的目光不动声色的扫过夏氏,最终落在江宾璋的身上。“我与大姐、三弟相依为命多年,若非爹娘救我一命,我早没命坐在此处。知恩图报,岂能说走就走。”
“这些为父早替你想到了。”江宾璋摆手,命人抬来两箱子珠宝以及地契、布匹、古玩等物,他对江北和江梧桐道,“此等俗物抵不了什么,不过是让我好过些,还望二位收下,日后更有重谢。当然,瑈儿认亲之后,你们还可以姐弟相称,大可以经常走动。”
江梧桐和江北点点头,隐忍着不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