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悯夙不放心辛四四,把几个婆子交给小尼姑安排,又折了回来。听到这番话,顿在门口失声道:“出什么事情了?”

竹春抿抿唇,“四小姐,这桩婚事,单家推了。”

辛四四心里如释重负,推了更好,省的她还要想办法推掉了。悯夙却是大惊失色,疾走两步过来,质问竹春道:“连八字都要走了,这就推了?单家也太欺负人了,难道是小姐的八字同那单家三公子不合?”

竹春咬咬唇,神色间半是挣扎。四姑娘为了兰小姐能来古刹吃苦,可自家主母是做的什么事!她良心难安,终是开口道,“倒不是如此,我家夫人她……”背后说主子的坏话,好像也不对。想到这,她又是纠结。

辛四四看她难言,也不想勉强,便笑了笑,“即是不方便说的事情,就不要说了罢。这么远的路也累了,让悯夙先安排你去用饭,再好好歇息歇息。”

竹春心中动容,四小姐处处为人着想,三奶奶这次做的实在太过分了。她深吸一口气,“四小姐你真是个好人,三奶奶也不知是怎么想的,竟然把四小姐的生辰八字替换成了兰小姐的。虽然奴婢也看着兰小姐可怜,可是,谁有心疼四小姐呢。”

☆、第16章

辛四四她们正在房中说着,院外一阵噪乱,小姑子带着几个婆子去而又反,焦急忙慌的喊道:“四姑娘,不好了,寺庙里来了好些官兵。”

辛四四还沉浸在竹春的话中没缓过神来。虽说她不愿嫁到单家去,单家退了亲正好。可徐氏也未免太大胆了,连慕容太妃操持着说的亲事,也敢动手脚,就没想过后果?冷不丁被小姑子的喊声惊的回过神来,勉强定住心神,攒个笑,道:“小师父莫慌,这里是寺庙,就是官兵也得讲求个礼法不是?”

小姑子急道:“四姑娘快些别说了,跟小尼从后门走吧,我看这些官兵面色不善,凶神恶煞的,怕不是什么好事。”

这小尼姑说的一点不假,带这支官兵的人不是旁人,是单靖远。

单靖远为何会带着官兵直捣南禅寺还要从慕容太妃离开单家说起。

那日慕容太妃将被徐氏掉过包的生辰八字送到单家,前脚才走,单家就接到密报,单家雄踞一方,多年来是皇帝心头上的一根长刺。皇帝筹谋多年,终于打算要把单家从南朝的史书上彻底揭过。

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

单老爷望着府里百多口人,两横清泪一落,左右都是个死,牙一咬,反了!

先是捉了还未走远的慕容太妃做人质,不费吹灰之力就打探到慕容上官在南禅寺,单靖远便自作主张带着二百兵力过来拿人。

小尼姑带着辛四四她们往后门去,还未到后院,南禅寺就已经四处起火,整个寺庙哭喊声惨叫声不绝于耳,听的人腿都发软。

竹春和几个婆子吓得几乎瘫倒在地上,心里不停的后悔。早知道今日会发生这种祸事,说什么她们也不会下山来的。

悯夙虽然好一些,却也是吓得不轻,哆嗦着声音问辛四四:“小姐,这可该如何是好啊?”

小姑子见眼下已经没有退路,尖叫一声像个没头苍蝇一样慌乱的自己先跑了。辛四四伸手想把她扯回来,却还是慢了些。她叹口气,抬头望望四处,想找个能藏身的地方。

无奈寺庙几乎一点能藏身的地方都没有,辛四四心中着急,忽然眼前一亮,瞅到地面上有块错开的石板,疾走两步过去揭开,竟然是口枯井,井不是很深却也是可以藏人的。遂转回头来,对悯夙和春竹道:“你们暂且藏在这里,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出声,等听到外面没动静了,再出来。”

悯夙看辛四四没有要和她们一起躲起来的意思,着急道:“那小姐呢?小姐你去哪里?”

辛四四摇摇头,“我们大家不能躲在一起,要是被找到了就全完了。你们藏在这里我再去找别的地方,等晚些时候,再到这里找你们。”

悯夙面色担忧,竹春她们却在这个空档全都顺着绳子下了井。

混乱的声音越来越近,容不得再多说什么,辛四四急忙把悯夙推到井边,道:“快些,若不然他们就过来了。我还要重新找地方藏,别耽误时间了。”

悯夙被她推过去,只好顺着绳子滑了下去。看几个人窝在井里抱成一团,辛四四叹口气,急忙把青石板盖住,特意从别处捧了些干土洒上,顺便还把露在外面的井绳做了处理。看看不着痕迹的石板路,心里略踏实了些。这才环顾四周,想找个能藏身的地方,无奈这里一目了然,辛四四只得离开这里找别的藏身之处。

沿着寺院的小路而行,沿途竟然看到方才给她们带路的小尼姑,咽喉已被割断,显然绝气很久了。她只觉得脑门一凉,再不敢多看一眼,急匆匆的跑开了。

走了些时候,静寂的路上再看不见什么人,也没有官兵的影子,辛四四舒了口气,看来不需要藏了。她正打算反身折回,猛地发现不远处正有个穿着黑色官袍的男子手执长剑望着自己,男子身边还带着几个士兵。

心跳加速提到了嗓子眼上,辛四四不由得往后退了几步。身后是白玉栏杆,栏杆下是三丈高的高台,她回头看一眼,顿觉得晕眩,心道:这么高的高台,跳下去即便不死,也要断手断脚了吧?

对方却不给她多想的机会,几步走到她面前,冷眼把她瞧着,沉声道:“你可知道慕容家的上官郡主在哪里?”

辛四四太阳穴突突的跳着,心中暗自盘算,看这些人气势汹汹,不像是和上官郡主一路的,来到寺庙杀人放火,指不定是慕容家的大仇人。自己得留个心眼,不能害了慕容上官。

见她站在原地默不作声,单靖远眉头皱了皱。看这个丫头不过十三岁,还是个孩子,寺里到处都是死人,又碰到满脸戾气的自己,难不成是吓傻了?

想到这儿,他收了手中的长剑,转身对跟着的几个士兵吩咐,“走,我们再到别处找找。”

辛四四脚底发软,听到他们说要走了,身子一松‘噗通’坐到地上,大口的喘着气。

单靖远走了两步忽然停住,转回头来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表情有些迷惑,“你……你可是孟家的人?”

辛四四心头一跳,紧张的缩缩身子,本能的想要摇头,脖子却怎么也不听使唤了。

单靖远又走回来,在她面前停住,居高临下的仔细打量一番,弯腰将她抱起,“可还能动?”

辛四四使劲压下心里的害怕,抖着嗓子问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杀人?”

单靖远抱起她也不看她,没什么情绪的回道:“这件事和孟家没关系,我带你出城,你马上回去。”

辛四四一听人家要放过她,也就没那么害怕了,大着胆子问道:“你是真的要放了我?”

单靖远点点头。

辛四四继续问道:“不杀我了?”

“你还没告诉我,你是不是孟家人?我确定你是孟家人之后,才会放了你。”

辛四四点点头,“是,我是孟家的人,谢谢官爷不杀之恩。”

单靖远点点头,“还能自己走么?”想了想摇摇头,对身边的士兵道:“你们去给她找件衣裳换下来,她既然是孟家的姑娘,只怕今天的事情传出去,有碍她的名声。”

辛四四听人这么为自己考虑,总算不再怀疑对方的动机,挣扎着下来,回道:“谢谢官爷。”

素白的纱裙,简单的发纂儿,微微长开仍带着些稚气的脸,单靖远微不可见的笑了笑,这姑娘就像是未经世事,眼睛里透着纯净天真,会害怕却又坚强。如果单家不是遭此一劫的话,说不定慕容太妃说的这桩亲事,就真的成了。

“你可是腊月生辰?”

辛四四茫然,不知道他为何问自己的生辰,男子直接问女子的生辰,实在有违礼法吧?但是不回答,会不会把他惹怒?如果对方反悔,自己的小命就要不保了。重活一次不容易,为了能继续活下去,礼法什么的都可以不要。

她定定神,迟疑道:“回官爷,不是。”

单靖远眉毛挑了挑,继而阴沉着脸,质问道:“孟家哪位姑娘的生辰是腊月十三?”

辛四四实话实说,回道:“三房的大姑娘孟兰儿是。”

单靖远听罢,眼睛里几乎喷出火来,拳头重重一握,冷笑两声,便不再说什么,头也不回的走在前面去了。

辛四四不明所以,却再不敢多言,更不敢上前打听这个面色阴沉的人姓名。

走在前面的单靖远却心中窝火,皇帝要除掉单家后快,本来单家就逢上多事之秋,现在单家成了乱臣贼子,没想到这个节骨眼上,孟家居然也会落井下石,连调换自家姑娘生辰八字的事情都做出来了!想到这儿他就恨的牙痒痒,本来想送辛四四回孟家的想法顿时被愤怒取代。

他勒令辛四四换上小尼姑的衣裳,跟着他们出来寺院,随手把辛四四揪到马背上坐着,带着军队一路往北而行。

*****

“什么?!你说蓁娘不见了?生死不明?”徐氏听完竹春的禀报,失声跌坐在椅子里。

本来只是想在蓁娘为兰娘祈福的这段时间,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亲事给换了,毕竟是为了自己女儿一辈子的幸福,虽然良心上不安,也是无奈之举。却不成想南禅寺竟有如此巨变?眼下可如何是好?世子回来,又该如何交代?万一蓁娘真的有个三长两短,她还有何颜面去见死去的大嫂?

徐氏心中是懊悔不已,眼见着事情再也压不下去,她心一横,也顾不得许多了,带着李妈妈和竹春去了孟兰儿的厢房,扯起还在养病的孟兰儿慌忙下了山。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眼下无论如何都要找到蓁娘,事情再不能瞒下去了。做了这个打算,徐氏打算和孟三爷摊牌了,兰娘是死是活全看命吧,就是不惜出动三房所有人力财力,也要打听到蓁娘的下落。

孟三爷刚从商号回来,就知道了这件事,眼下是气的茶都喝不下去,指着孟兰儿破口大骂,“好好好,我孟扶风真是生了个好女儿,娶了个好夫人!你们,你们这是要气死我算了!”

徐氏边拿帕子抹着眼泪,边回道:“爷,事已至此,发脾气也没用了呀,咱们得快些想个法子找到蓁娘。这事要不要告诉世子,您得拿个主意啊。”

孟三爷无奈叹口气,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似的,垂眼道:“瞒是瞒不下去了,我这就让人写信送回埕州。三房就是放着生意不做,也要把蓁娘找回来。我这就去吩咐管家派人去找。”

******

辛四四跟着官兵一直往北而行,还不知道家中已经因为她的失踪翻了天了。

从徐氏换合婚的生辰八字到单靖远血洗南禅寺,时间不到半月,可以说是发生在须臾之间。辛四四知道掠走自己的这个男人是单靖远的时候,是单府被慕容冲率军团团包围这日。

☆、第17章

单家败得像是一潭死水,很快就被抽干殆尽。

早在慕容冲大军还百里之外的时候,单老太爷就把府中的人该遣散的全都遣散了。剩下的三万将士死的死逃的逃,眼下不过三千。

单老太爷征战沙场多年,手下的精兵在战场上那是忠心耿耿,抛头颅撒热水从没说过半个不字,可是,到了*要取将领性命的时候,却都倒戈相向。

看惯了世情,单老太爷没等到慕容冲亲自来拿人,已经自刎在单家祖宗的灵位前。单老太爷一死,单靖远也是心灰意冷,再无心管其他的事情,由着单府天下大乱。几个姨娘没了主心骨,不想死却又逃不出去,抱着金银财宝在院子里哭天抢地。

辛四四被收押在单府的地牢里,单府一乱看守的人也不知道去了哪,趁着没人看管,辛四四用头上的银簪别开牢锁,一心想快点离开这个地方。牢房里光线很弱,借着挂在墙上的油灯才能勉强分辨道路,她一路摸索着,磕磕绊绊的总算摸出来。

在单府的院子里像个没头苍蝇,也不知道到底走到哪里了,只知道朝人声嘈杂的相反方向走就对了。

慕容太妃此刻正被几个官兵压着往前院走,瞧着模样十分憔悴,想来是吃了好些苦头。想她一个太妃经沦落至此,本是好意为单孟两家撮合,谁知道当中生出如此巨变来?早知道皇帝诏慕容冲进宫是为了逼反单家,她何至于搅进这种事情?

只是现在,怨什么也没有用。单家掬她在此,还不是为了威胁慕容冲么?怎么着也不能让慕容冲为自己违抗军令。

想到这儿,慕容太妃抬抬疲倦的眼皮,暗自下定决心,若自己真的成为儿子的绊脚石,干脆一死了之,省的受辱。

她这边想的干脆,辛四四那边脚步匆忙,房子绕过来登时碰个正着。

辛四四心中大惊,本想撒腿就跑,可等看清楚官兵压着的人是慕容太妃,她的腿就像是灌了铅一般,怎么也抬不起来了。

慕容太妃面色死灰已经不报求生希望,却在此处碰到孟家四姑娘,立时让她没什么生气的眼睛一亮。

但慕容太妃是何等聪明的人,当下是不漏痕迹的央求押送自己的官兵,“几位官爷,你看就连你们府上的丫头都打扮成这样准备逃命了,你们怎么还执迷不悟?不如你们放了我,我以太妃的名义向你们保证,慕容王爷绝对不会杀你们的。”

见慕容太妃开了口,辛四四牙一咬,嘤嘤的哭起来,边哭边道:“官大哥,快救救我吧,我还不想死,我家里还有年过六旬的老母亲,我要是死了她该怎么活啊。”

有几个官兵面上开始动容,看这个小丫头十来岁,不能让人跟着单府一起亡了。便有两三个人站出来,对领头的官兵道:“李头儿,我们几个把这丫头送出府吧。”

叫李头儿的低头思索一阵,点点头道:“好,快去快回。我看,这单府是顶不住了,好在咱们公子手里还有人质,上能多撑些时候。”

辛四四有些着急,她不能一个人走,若是走了,慕容太妃有个三长两短她没法跟慕容王爷交代,再说,慕容太妃是为自己的亲事来的单家,她真的一走了之,会怀疚一辈子。

慕容太妃望着她稚气未脱的小脸,想的却是如何让孟家四姑娘安然无恙。听官兵们这么说,心里总算是松了口气,眉眼慈和的看了她一眼。

和慕容太妃四目相对的刹那,辛四四顿时明白过来,慕容太妃这是在帮自己脱身。她微不可见的摇摇头,示意慕容太妃,自己不走。挪开目光问领头的官兵,“官大哥,你们这是要去哪?”

李头儿摆摆手,正想回话突然顿悟了什么似得,凝眉望着辛四四,声音透着几分寒气,“你是哪个房里的丫头?单老爷早已经把府里的下人遣散了,你怎么还没走?!”

辛四四心中暗叫不好,恐怕是被察觉出不对了,想走已经是走不了了,更何况是还要救走慕容太妃。她咬咬牙,“浣衣房的粗使丫头。”

李头听罢,细细思量,一拍脑袋笑了,“浣衣房确实还有几个丫头不愿走。”转而对跟着的官兵道:“你在这里保护她,公子那边怕是等急了,我和大家押送太妃娘娘过去前厅。”

辛四四一着急,脱口道:“不用,我跟你们一起过去。”

说完恨不能抽自己俩耳光,跟过去见到单靖远,那不是超火坑里跳么?只是话已出口来不及再收回去了。

李头爽快的回道:“也好。走吧。”

辛四四无奈,只得跟着他们往前院走,路上尽量走在慕容太妃旁边,趁官兵不注意的时候,悄悄和慕容太妃商量怎么办。

她们还没商量出什么对策,迎面便是十几支带火的流矢直奔她们射过来,惊的几个官兵立时抽刀迎挡,仍然有人中箭后迅速身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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