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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深刚来到福利院时,这个名叫郑国礼的男人还是个意气风发的中年人,福利院里流传着他各种各样的传说,比如曾经某个科目考过零分、但后来居然成了县状元,明明是县状元却放着好端端的经济或建筑不学,非要去搞艺术。
搞的还是没几个人能看懂的抽象艺术。
但事实证明,抽象艺术赚不到钱,养不起他自己和垂垂老矣的父母,于是人到中年,在父母强迫下被安排进机关工作,没消停几年,他又找到了新的人生乐趣——他热衷于发掘小孩子独特的天赋,看着他们有个性地长大。
于是在幼儿园老师和福利院护工二选一时,他选择了后者,没过几年,便当上了院长。
他很重视他的孩子们,就像珍惜他自己的第二条生命一般,只要发现哪个小孩带有某方面的一点天赋,就会自掏腰包培养这个孩子,只可惜大多数的孩子还没来得及点燃就被领养走了,每一次院长都会再三地告诉领养人这个孩子可以有着怎样的未来,只是领养人总有自己的想法。
而孩子一旦离开了福利院,有了家,他便再也管不得了。
尹深是唯一一个例外。
很多人不了解尹深的人背地里说过闲话,比如一个孤儿哪里来的钱学习烧钱的美术专业,再加上他长了一副好样貌,流言蜚语便更是层出不穷,尹深最初还要解释,后来就爱谁谁,根本解释不过来。
但是常年资助他的人就是这位院长。
当初意气风发的院长,如今也已经快六十岁了,记得上一次见面的时候,他仍旧是很年轻的心态,还痛心疾首地跟尹深说,你画的画啊,就是太浪漫了,太规矩了,一点也没能得到我的真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总是一边嘴巴里说着嫌弃地话,另一边又会跟别人花式夸尹深,说自己后继有人,苍天有眼终于让他的梦想得到了延续。
而这最近的记忆,也是一年多以前事情了,已经被时间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圈,物是人非时,便会格外地令人心酸。尹深自从被拉入第二世界后便再没抽出时间去看望他,没想到再见面,居然就要在医院里。
尹深其实很难想象这个人生病的样子,因为他还记得自己小时候生病难受时,郑国礼总是蹲在他面前,对他说:“快点长大吧,长大了就不会生病了。”
小孩子十分受用。
只是大人从来不会说,当你“长大”到一个临界点,你又会重新变成一个容易生病的孩子,并且接下去的旅程,是不可逆的。
这也是尹深拿着花站在医院楼下迟迟没有上楼的原因。
不管是眼眶还是指节,都在微微发酸。
李陵舟从导诊台回来,说道:“问到了,十一楼,走吧。”
尹深深吸口气,调整好心态,说道:“好。”
这一层都是单独的病房,环境也好,郑院长为了孩子们掏心掏肺了二三十年,他值得这样的一间病房。尹深走了一段,看到了郑院长的铭牌,比别的房间的铭牌都要光亮洁净一些,也代表着他住院的时间更短一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饶是如此,尹深进入房间时,郑院长却在昏睡着。
值班的护士刚刚换过药,把尹深他们当做了换班的家人,便叮嘱他们半小时后要按铃,她们会来检查药物情况。
病床上的人尹深已经不敢认了,疾病总是会让一个人在转瞬之间判若两人,现在的这个郑院长,发根已经全白了,藏在枕头里,挡也挡不住,他脸色发黄,跟源源不断送进他身体里的液体的颜色正在趋于统一,鼻子里插着氧气管,身上也连接着其他管子。
看上去不是简单的病。
点滴管子里的液体看上去很冰,郑院长的手也微微发青,尹深坐在床边的小板凳上,把管子的一截抓在手里温着。
李陵舟帮他把带来的东西放好,营养品在地上,鲜花代替了上一束干掉的花,摆在桌上。他没有说话,做完这些事之后便站在尹深身后。
“上次我来看他时,答应过要给他画张画儿的,”尹深很低声地说道:“我最不擅长的就是画人像,尤其是素描啊这种写实风格的,他说我基础不扎实,我狡辩说我只是没兴趣,只要我稍微练一练,绝对不比别人差。”
李陵舟听他说,问道:“现在呢?”
尹深道:“可惜我一直也没练,就怕……也没有机会再给他画了。”
李陵舟说道:“那就现在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从病房里撕了张留言簿,又递给尹深一只圆珠笔。
尹深看着这两样高级装备,哑然笑道:“完了,本来就画的不好,还这么草率,等他醒了看见还不得直接跑到我家来笑话我。”
但虽然这么说了,手还是不由主地开始画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点滴瓶里的药物已经只剩下三分之一,病房门吱扭一声开了,李陵舟转身,门口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
“你们是谁”女人抱着保温桶,问道:“是爸爸的朋友吗?”
尹深在留言簿的格子纸上落下最后一笔,他看了眼这个人,是郑院长的女儿,他只见过两次,一次是小时候没太多印象,另一次是这个姐姐结婚。
“我是尹深,是……”
“啊,是你啊!”女人随即微笑道:“前阵子爸爸还提你来着,说你可争气,做了他这辈子没做成的事情。来,你们坐啊,别站着了,喝点水?”
尹深忙道:“不了,我就是来看看院长,他一直没醒,我就不打扰了,改天再来。”
女人欲言又止了片刻,说道:“爸爸从一周前开始昏迷,一天当中醒来的时刻少之又少——不过,如果有机会,我一定告诉他你来过,他一定会很高兴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尹深问道:“院长他,是什么病?”
“癌症,”女人眼睛红了红:“所以……也确实没有多少时间了,我们就是希望他最后,也能体体面面的。”
尹深看着郑院长,即便福利院的阿姨给他打了预防针,但还是会难以接受。
他把刚才涂的那幅画放在了郑院长的床头,跟他的女儿又聊了一会儿,气氛沉重得随时要将人压垮。护士要求的换药时间快到了,他们按了呼叫铃,等护士进来的时候,便离开了病房。
一个人不管有多么大的能力,在生死面前,也总是无能为力的。
中午直接在外面找了间馆子吃饭,尹深兴致缺缺,饭菜都没动几口。
“他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尹深对李陵舟说道,而除此之外,也不知再说些什么了。
李陵舟说道:“你还记得吗,死亡其实只是换了种方式活着。我相信现实中也是如此,只是另外那种方式,活着的人暂时不知道罢了。”
“嗯,”尹深闭上眼睛,点头说道:“我相信。”
李陵舟看着他,摇了摇头说道:“相信是一回事,难不难过是另外一回事对吗?不要多想,还剩下许多时间,我会陪你多来看看他。不过现在,你要振作起来。今天天气这么好,我带你去能让你放松的地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尹深下意识地就点头,道:“好。”
李陵舟牵着他到路边,脚步顿了顿,转头问道:“所以你们人类一般要放松是去哪里?”
尹深:……
差点忘了这位对现实世界一窍不通。
“西城羊角路有个不错的酒……”尹深说到一半,话锋一转,道:“有个游乐场!就去那儿吧。”
就凭李陵舟这张男女通吃的脸,尹深就决定绝不带他去任何危险的地方,就像在第二世界里李陵舟保护他一样,在现实世界他也一定要保护好李陵舟。
“游乐场?”李陵舟重复了一遍,在记忆库里搜索一番,查无此词,便道:“那走吧。”
一小时后。
李陵舟头上戴着一只夸张的米老鼠耳朵,手里拿着十几只花里胡哨的彩色气球,被一群小孩子嘻嘻哈哈地围在中间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被耍了。
他转头,捕捉到尹深哧哧地笑,有点无奈,但还是质问道:“你不是说不戴这个就不准进来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扯了扯耳朵,尹深说同行的人中有一人佩戴即可,那就他来。
又问道:“不是说不拿着气球会被NPC追杀吗?”
他可宁愿被追杀,也不想被一群小孩子围得寸步,纯白鞋面上全都是不小心洒上的吹泡泡的水、小孩的鞋底印。
尹深蹲在地上笑得不行,他不甚走心地道歉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以为你顺着我是在逗我开心呢,没想到你是真信了,我们大佬也有这么天真好骗的时候?别气啦哈哈哈,你把气球分给这些孩子嘛。”
李陵舟无奈地摇摇头,按他说的做了,孩子们终于满足地散开,他最后手里还剩下一个。是气球里唯一的一颗桃心,连绳都是红色的。
尹深收住了笑,走过去摘下他的耳朵,自己戴上,说道:“扯平了吧?”
李陵舟动了动唇角,不置可否。此时恰好一辆过山车经过,带着一串尖叫冲进水面,溅起一大片水花,李陵舟疑惑道:“为什么要来这种地方散心?”
尹深反问道:“不快乐吗?”
李陵舟道:“都在惨叫。难道不是什么惩戒场之类的地方?”
“噗……”尹深自从进来就没停过,他决定带李陵舟亲自去感受一下这种“惩戒”。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第一站就先选了个号称“全园最高、速度最快”的过山车,李陵舟被惨叫声先入为主地影响了概念,对这些轰隆隆运作的大东西充满了抵触,上车前,他认真的问尹深:“你确定?”
“嗯!”尹深道:“试试你就知道啦!”
一趟过山车坐下来,刺激得头皮发麻,尹深激动不已,但坐他旁边的李陵舟全程冷着一张脸,没有表情。
尹深以为他对这些东西没感觉,便道:“好吧,那下一站试试旋转木马……”
“去玩那个。”李陵舟打断他,指着不远处另外一个坡度更陡峭的过山车说道。
“诶?你不是不喜欢……”尹深忽然看到李陵舟眼里一闪而过的光,随即了然,笑道:“走!去玩!”
李陵舟骨子里对刺激的热爱今天全部都给激发了出来,最后他直奔全场最高的跳楼机时,尹深脸色一变,刚才的对话完全反了过来。
他不怕高不怕鬼,唯独害怕跳楼机,那种垂直的失重感,仿佛心脏被抓住似的。
尹深慎重地问他:“那个……你确定?”
李陵舟目光灼灼:“试试我才知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尹深:……行吧,又是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一天。
但是为了不在初次来游乐场的李陵舟面前露怯,他还是硬着头皮上去了。
十分钟后,从跳楼机上下来走了一段路,刚要抖着手喝口水的尹深,忽然间晃了两下,失去了意识。
矿泉水瓶子掉在地上,洇了一滩水,李陵舟忙将他抱住,比刚才在跳楼机上更强烈的恐惧感抓住了他的心脏。
但幸好尹深只晕了两秒便醒了过来,他茫然地摸了摸脸,被李陵舟的神色吓了一跳,反问道:“你怎么了?”
李陵舟哭笑不得,园区里的其他高空项目都被他在心里打了个叉,两人终于去坐了几遍旋转木马。
不过还是很放松快乐的一个下午。
然而李陵舟回家之后还是暴露了本性。
那只仅剩的氢气球被带回了家里,红绳在尹深渗着微微薄汗的细瘦的腰上打了个结,气球在靠近天花板的位置上一颤一颤的,仿佛一颗真实跳动着的心脏。
气球抖动的幅度越来越快,绳结蹭的尹深痒得快疯了,他伸了只手去身后,想把那东西扯掉,却被抓住,拉着他更加无处可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难耐的时间过去,尹深翻过身来,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李陵舟在他身边躺下,半眯着眼睛像是在养精蓄锐。
尹深睁开一只眼,看见气球飘到房间角落去,明显松了口气。这时李陵舟摸了摸他左胸口的位置,说道:“上次就想问了,这……是什么?”
那处大约巴掌大,皮肤表面光滑细嫩,但是却布满了横七竖八的红痕。
尹深抬手覆住,说道:“胎记。福利院的阿姨说,捡到我时就有了,那时我人小,胎记显得格外大,很吓人,但我长大后就好多了,至少没那么明显。”
李陵舟推开他的手,指尖顺着红痕一根一根地描下来,说道:“怎么会有这么独一无二的胎记呢?”
尹深道:“不知道,说不定是我上辈子做了坏事,在地狱里受的刑。”
“不可能,这些红痕都是笔直的,我觉得更像一个艺术家的烙印,你看,你这辈子就是要成为一个画家的。”
尹深忍不住笑了笑,转过头来说:“忽然这么会说话。”
李陵舟摇摇头:“就是很漂亮。”
纵欲过度的第二天,李陵舟没等尹深开口便先起床去喂了糯崽,并且为了跟它加深感情,特意守在饭盆旁边慈爱地注视着糯崽吃完才离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不过慈爱肯定是他自己眼里的慈爱,糯崽吃得狼吞虎咽,罕见地没有留底,就像个被班主任留在办公室里开小灶的坏学生。
糯崽感到很憋屈,但并不影响李陵舟享受他的亲子时光,然后他还学着尹深平时操作的那样定了早餐和水果。
等早餐送到,尹深也刚好起床。
李陵舟接外卖的时候就听到了楼上传来咚地一声,他赶忙奔上去,看见尹深坐在地上面色茫然地揉着头。
“怎么摔了?”李陵舟皱眉说道,他扶起尹深,帮他揉着头上磕出来的包。
“怪了,难道我最近低血糖吗?”尹深也很纳闷,这是第二次短暂地晕过去了,他想到青春期时经常有人在开大会时晕倒,但他一向不在娇弱的队伍里。
“去看医生吧,”李陵舟道:“对了,先跟盛延说一下。”
“哎,不用,”尹深忙道:“你不懂啦,现在西医都是依靠仪器的。我觉得没事,可能就是我刚才起床太快了。”
李陵舟却仍不放心,在他看来,所有不明缘由的问题,背后都藏着隐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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