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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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猜。”顾井仪挨着她坐下,左手执右手,然后偏过头看她,“联系不到你,我只好联系何嘉。”
颂祺也不过问,说:“我作业还没写完呢。”
“嗯。”他作出疲乏的样子,“这几天在何嘉家还习惯吗?”
“挺好的。你呢?”
“嗯。好。”末一声有点沉,像石头。她知道他其实是说他不好。
两人泛泛聊了几句,颂祺也知道她这人处事糟糕,忽然一下就远了,顾井仪肯定觉得很怪异。她把他的不动声色视为对异性的容让,因此表现得很谦逊,话反而多了,只希望顾井仪不要生她的气。
他当然不会生她的气。顾井仪本来打定主意晾颂祺几天,今天实在坐不住了,索性跑来找她。这几天阿飞的话就一直梗在他脑子里。据顾井仪现在了解到的,颂祺过去并没有被霸凌的经历,也没有转过学。难道是阿飞感觉错了?
唯一欣慰的是,颂祺这次见他果然和软了许多。顾井仪松了口气。
颂祺还在那里说这几天在何家的事,顾井仪听完了,提议:“附近有家新开的超市,去转转。”
颂祺说:“再等十分钟。何嘉休息的时候我跟她说一声。”
顾井仪极熟流地回:“不用跟她说了,彭川已经在等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几天何嘉忽然不搭理他了。”
能因为什么,还不是因为夏痣。两人走进超市,颂祺发现顾井仪买的都是女生爱吃的零食。她跟在他旁边,问:“你和夏痣认识很久了?”
顾井仪马上笑了,想伸手揉她脑袋问她瞎想什么,“我是认识她早,要说久的话——没有认识你久。你分得清瞬间动词和进行时吧?”
颂祺闭嘴不笑,可是眼睛笑了。心里那个满足啊。她知道她仅限于满足这私情,也知道其实是她抗拒不了顾井仪。可这种快乐是骗不了人的,就连走神都不自主地朝对方走近一点。不,不行,颂祺只要一想到黄琴梦,顿觉这快乐是不知羞耻的。
“你在想什么?”顾井仪忍不住问,“这几天都心事重重的,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我就是想起笔记本落江沐家了,也不知道江阿姨什么时候回来。”
他很认真地看着她,“那一会儿我去江家给你拿。”
颂祺说不用,“我正好要拿些换洗衣服,自己就可以。”他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彭川跟顾井仪说一起去吃火锅。大夏天吃火锅,颂祺看锅汤像大着舌头,白汽吐出来又散开,太沉默了。彭川只得作出欢快的样子。顾井仪说不喝酒。
何嘉只觉得哪里刺刺的,对彭川说:“你一个人喝什么味儿啊,不然把夏痣叫过来,好、好、喝。”眼角向上一剔,“这几天可高兴坏了吧!”
彭川听得云里雾里,蹙起脸:“好好的你又发什么神经?不是你有事就不能明着说?有意思吗。”
何嘉眼睛变成图钉。顾井仪踢了彭川一下:“牛肉好了。”叫他少说话的意思。可是何嘉又开始了,两手交握搭在胸前:“是啊,我就是神经,嫌我神经别来招惹我啊,谁要你来似的。烦人精。”
彭川把眼瞪成两个小菜碟子,“他妈的我烦人,我就是闲的!闲地跑过来听你一阵阴阳怪气!”
何嘉一拍桌子,声音像莺啼:“可不是闲的!怎么一不用你你就上赶着来了,脑子是干什么用的?怎么人类进化的时候你躲起来了吗?”
“躲着变个海胆扎你了!”彭川蹿出三丈高:“你红眉毛绿眼睛鬼叫什么?你海椒吃多了吧一天天没完没了还!”
“没你多!你吃脑残片还要蘸缸汽油呢!你狗行千里吃屎!”
“你骂谁狗?我还就告诉你了狗都不尿你!爷不伺候了!”彭川蹬了椅子就走,何嘉识相不说话了。顾井仪出去栏也没拦住,回来又不好说何嘉。
何嘉倒很自在,安然坐在那里啃西兰花:“唉顾井仪,你那朋友挺厉害啊,把一个个男生迷得眼张失道的,太厉害了!”
顾井仪当然是替彭川辩护,何嘉也并不红脸,表示能理解,“说好听点,这种事只有女人能看穿女人。说难听点,还不是王八对绿豆。别说你们不知道,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还不是享受被舔的感觉。虚荣心这方面男女都一样,谁不知道谁啊!”
尴尬的晚餐过后,何嘉赌气先回家了。颂祺回江沐家拿东西,跟顾井仪说:“何嘉就是那样的脾气,你别放心上。”
顾井仪说怎么会,“我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何嘉了。”两人都默契地没有提夏痣,可又重新说起话来了。
得知江美茹要回来,是下周三,建党节次日。那天上午最后一节课是音乐,于七班,音乐课是观影课,零食课,座位自由日。
彭川凳子一掇就找别人去了。下午的排球课也跟别人组队,组队也就算了,偏偏夏痣所在的班级也逢排球课。
“彭川呢?”颂祺问何嘉,“他不是和你一队吗?”
“他呀,”何嘉掀一掀眼皮,“他死了。”
颂祺实在没忍住笑,何嘉也笑了,没心没肺的。
颂祺拉何嘉找了个阴凉地坐下,说:“你昨天不应该在顾井仪面前说那些,毕竟夏痣是他朋友。”
“我就说了怎么了?大不了绝交,大不了没朋友。”何嘉把目光塑在颂祺脸上,“我是为了你啊笨蛋。你是不会说这些的,那就我来说,反正不管顾井仪怎么看我,但凡他在乎你,他就应该懂得要和夏痣保持距离。再说昨天我已经很克制了好吗?”
“那彭川呢?”
“随他作去吧。婊子配狗,拦也拦不住。”何嘉戳戳颂祺,“你看你看,现在顾井仪也过去了。”
夏痣倚着篮球架的柱子跟彭川说笑,校服外套已经脱了。夏痣喜欢穿紧窄的短上衣,显腿长,束的胸脯鼓蓬蓬的。颂祺倒觉得她的笑是真的,至少当着顾井仪是真的,她像一碗水端放在他眼前,夭矫,无极,慈悲,身不摇而自颤。
顾井仪和夏痣打了声招呼,就把彭川曳到一边:“昨天才吵一架,你怎么还有说有笑的啊。”
一提这个彭川就气:“她跟我吵我就不有说有笑了?我咋那么听话呢。”
顾井仪降下音调:“你哄她啊。我跟你说,何嘉那个性子,你越晾着她,她越尖锐。”
“靠!你知道她尖锐你还要我撞枪口啊!”彭川跳起来,顾井仪按住他,“就是因为我知道她尖锐我才让你哄她啊。我都能想象何嘉天天在颂祺跟前怎么数落夏痣,你整出来的事你不得收拾?你说颂祺要是被何嘉同化了,以后我多难做人啊。”
“你,”彭川凝固了脸孔,“不是,你丫求生欲挺强啊。你早干啥去了?”
顾井仪理直地说:“拜托,我一直就很拎得清,现在是你连累我。”彭川嘴巴成了眼睛。
“你俩说我什么呢?”夏痣忽然闪在他们身后,两人吓了一跳,打着哈哈说没有。
“背对着人就是有鬼。”夏痣笑嘻嘻地,她看顾井仪时顾井仪游移了视线,原来他是在看颂祺。
夏痣自发地把话讲下去:“最近学校要办文化展,我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东西,可不可以把你的画借我?顾井仪?”
顾井仪说:“我最近没画。”
“一码归一码,那夏痣身材倒是挺不错的,虽然不很高挑,但腰是腰腿是腿。”何嘉跟颂祺说,忽然想起什么:“你还记得我前段时间跟你说我长高了四厘米吗?靠!我昨天量了一下,腿没长,腰长了四厘米!本来我是黄金比啊!”
顾井仪和夏痣的谈话并没有持续很久。下了体育课,顾井仪还猜想颂祺会问两句——为了何嘉也会问两句吧?结果颂祺也是这样想的——这倒好像她在介意,就没有问。顾井仪不由有些灰心。他已经克己了这些天,总端着有意思吗?又想,毕竟了解是循序渐进的事。不能毛燥。不怕时间长,只要她不抵触他就行。想归想,羡慕彭川也是真的。
晚上又一起回家,电梯维修只好爬楼梯。第一次希望楼梯能无止境地长。楼道里灯有些发昏,欲盹着的样子。没有话。
顾井仪想问颂祺阿飞说的是不是真的,是不是有人打她,可是他问不出;想提夏痣同他的谈话,好像又显得自作多情。
颂祺看顾井仪一直看着她,近于神往,她问:“怎么了?有话要说?”
顾井仪摇摇头,用开玩笑的语气:“没事。”明明十几分钟前他还对她不满,现在他通通原宥了她。
颂祺犹豫地问:“彭川真的和夏痣?”
“没有。夏痣是和谁都很开,用她的话说,多个朋友多条路。”他终于有机会解释:“今天下午她还问我借画来着。”
颂祺说:“你没借给她是吗?你有那么多画。”
顾井仪笑出声:“你怎么知道我没借她?”
“就是知道。”
“怎么就知道?”
“就是觉得你不会愿意把自己的画贴在大厅展览板上,给那些不会看又看不懂的书呆子瞧。”
现在他倒有些不好意思了,他没告诉她的是,那些画里有一半是她。顾井仪说:“你可以不用说这么犀利。何嘉就是太犀利了,让彭川有些没面子。”又提议:“不然单独把他们约出来,见个面?”
“过几天吧。他俩脾气都冲,别一见面又来个钉头碰铁头。”
他们一齐笑了,笑中颂祺没留神,踏空一级楼梯,顾井仪及时搀住她,“没崴到脚吧?”
她说没事,抬眼发现跟他刚好是能呼吸到呼吸的距离。顾井仪本来没注意,看到她看他。她在他眼神里摇曳。不真实。那一定就像撞进一个字里忽然认不出,又记不得,渐渐退化为象形——那是什么?一时间他脑子里只有不合乎文法的一句:如果他吻她。是的,如果他吻她。
那灯又发起昏来,闪一闪眼,这下是彻底盹着了。楼道全黑。
颂祺没有说话,刚刚那黑让她惊跳了一下,旋即又松懈下来——顾井仪怎么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