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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昭雪和顾煊一起趁着周末,回到了南城,李为民看到两人再次同时出现在他面前之后,笑着问:“你们和好了?”

袁昭雪不置可否地点点头,脸上瞬间晕开了一丝红云。

之后三人一道坐上车,抵达郊区电子厂。袁昭雪和顾煊上一次来到这里还是3月末的时候,没想到这一转眼,又四个多月过去了。厂门口侧边小房子里的保安探出脑袋,他看到两个年轻人隐约觉得有点面熟,直到顾煊给他递上中华烟,他才彻底想起来。

“你们今天又是找那个什么强来着?”

“王春强。”原本站在后面的李为民上前一步,他事先已经和厂里车间的一个钱主任对接过了,他给钱主任拨通电话,简单说了两句之后,又把电话递给保安,保安听到钱主任的叮嘱,便将三人放行。

三人进入工厂里,找到了钱主任办公室,可能因为是周末,办公室里面一个人也没有,便开始坐着等待。

王春强接到钱主任电话的时候,心里很纳闷,现在突然叫他去办公室干什么?然而电话中钱主任并没有多话,只说让他去,他便只能从厂里的工人宿舍走去办公室。当王春强到了办公室门口,看到袁昭雪和顾煊的面孔时,他心里顿时暗叫不好,然而却躲无可躲。

看到王春强在门口犹疑,李为民沉声道:“进来吧,我想你不会希望接下来的对话被其他任何人听到吧?”

这是谁?王春强隐隐约约觉得这个中年男人似乎有点眼熟,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但他感受到中年男人身上不太一般的气场,这会不会就是妻子前段时间跟他说的,到家里探查情况的那个警察?王春强大概已经猜到三人此次来找他的目的,踌躇片刻,最后还是进了办公室。【本文只发表于晋江文学城,盗版可耻,微博:夏以眠是我呀】

顾煊看到王春强进屋后,便上前关了门。办公室的门有些年头了,关的时候会发出吱吱呀呀的难听的声响,而本就内心忐忑的王春强似乎被这声音吓到了,他心惊地回过头看了看,眼神复杂。

李为民坐在钱主任平时办公的位置,顾煊搬了两把椅子,这样袁昭雪和他就坐在李为民旁边,而王春强则坐在三人对面,整个画面看起来颇像是公安局里正在进行的一场审讯。

王春强知道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自乱阵脚,于是尽力稳了稳自己的心绪,然后才明知故问道:“你们找我来,有什么事?”他的声音还是那么粗砺。

袁昭雪注意到王春强眼部的肌肉有些微微颤抖,她知道他此刻内心一定很慌张,只是在装作淡定而已,但这种掩饰太过低级,袁昭雪一眼看穿,禁不住冷哼一声。

李为民盯了王春强一会儿,才悠悠开口:“自我介绍一下吧,我是派出所的一个基层民警,同时,也是黎阳的舅舅。”

果然是警察,不过,这是黎阳舅舅?王春强怪不得觉得此人眼熟,他想起来当年事故后,黎阳父母旁边好像就站着一个这般模样的人。只不过十多年过去,人已经上了些年纪,而且当时他也没注意细看,所以刚刚一下子没认出来。

王春强心里越慌张,却越拿出一副吊儿郎当不正经的样子,他打探似的问:“那么你今天来找我,是以哪一个身份?如果是黎阳舅舅,这么多年过去,是突然想起来找我算账了?如果是警察,那么据我所知警察应该不能随随便便查问人吧,办案得有凭证吧?黎阳的案子反正早就结了,你今天来找我又是为的哪个案子?”

黎阳的案子在法律上已经完结,李为民现在针对王春强的查问确实没有合法性支撑,而且就算黎阳案重启调查,也轮不到他来办案。但是他们今天来,本就不是代表公安局官方来审问,只是探查而已。李为民勾了勾嘴角,这个王春强看起来不太好对付呢,但是人都有软肋,他毕竟有多年经验,自然很清楚如何逐步突破犯人心理防线。

“一个个回答你的问题。首先我的身份,当然是两个都有,因为这两个并不冲突,不过,你可以更多的把我只理解为是黎阳舅舅,包括他们俩都是小阳的同学好友,所以我们今天一起来找你,当然还是为了小阳的事。不过么,”李为民忽然顿住,他不经意地扫了王春强一眼,“你倒不必担心我们秋后算账,因为如果当年案子没什么问题,你已经付出了代价,我们又能拿你怎么样呢?除非——当年的案子有问题,所以你会有这个担心?”

“你!我……”王春强目光立刻闪躲起来,连带着话都有点说不利索,完全没有了刚才那副不羁的模样。背上开始逐渐冒出冷汗,王春强虽然脑子不够聪明,但也听出李为民的问话是在挖坑,他稍不留意就会掉入到这些坑中,说多错多,那他还是不说了吧!【本文只发表于晋江文学城,盗版可耻,微博:夏以眠是我呀】

看到王春强不发一言的样子,三人对视一眼,默契地达成共识,随即李为民再度缓缓开口:“你不想说,没关系,我们来说,你听着就行。你当年赌博欠了不少钱吧,我们已经查到了,不完全估计,那些欠的钱你应该不吃不喝在这个厂里干一辈子也还不清吧?但你的妻子却说,你和她15年认识的时候就没有外债了。哇,这是有多厉害,13年底才出狱,出狱之后那么快就把钱都还完了?别告诉我说你是中彩票了!当然你可以不回答,因为我们自有办法去查你的银行卡入账。”

其实李为民在此之前,并没有查到王春强到底欠了多少钱,这个渠道信息实在难以统计,但他用脚趾头也可以猜到,按照那些曾经和王春强所认识人的形容,以当时王春强对赌博的沉迷程度,最后欠下的一定是笔巨款,王春强在电子厂也就是个普通工人罢了,月薪完全可以想见到。另外如果没有特殊关系,其实也很难私自调看某个人的银行账户流水。所以,李为民完全就是从语言上诈一诈王春强而已。

而王春强这样性格直接、头脑简单的人,必然是不禁诈的。他的心已经慌了,瞳孔快速地震颤,眼部肌肉抖动得越发厉害,但还在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那么,允许我大胆猜测一下,你的钱是从哪儿来的呢?是哪个好心人大发慈悲给你的吗?可是啊,连小孩子都知道天上没有掉馅饼的便宜事,你可能没有任何付出的就拿到‘好心人’的巨款吗?”

王春强皱了皱眉头,犹豫着看向李为民,随即又垂下了头。

“那我再大胆猜测一下,这个‘好心人’是赵龙祥赵老板吗?他不仅给了你钱,还让你出狱后能有份安身的工作,哇,这种不求回报的精神,能上‘感动中国’了吧!”李为民故意以夸张的语气感叹着。

王春强的额头上逐渐渗出汗水,甚至有一滴已经滚落下来,王春强下意识伸出手想要擦,却似乎又感到这样的动作太过明显,快速放下了自己的手。

王春强的所有反应,对面三人完全尽收眼底,他的所有情绪,都几乎在印证着李为民所说的话。而李为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在审讯中,当犯人濒临心理防线崩溃的边缘时,就可以使出致命一击了。

于是,李为民突然猛地拍了一下桌子,他眼神变得狠厉,语气也变得强烈:“你该不会以为赵龙祥真是什么大善人吧?!他给你钱,是因为他不缺钱,他以一个最小的筹码换来了一个对他而言最大的好处,他才是那个得利者!欠钱不还只是民事纠纷,可是沾上人命那就不一样了,你以为你坐过牢就完事了?案底是一辈子的!而且政审三代,你孩子永远会有一个犯过事的父亲作为他未来前途的绊脚石,你还笑得出来吗?”

听到李为民提起孩子,王春强瞬间抬起了头,他的眼神中快速闪过各种情绪,犹豫、担忧、害怕、恐慌……他在挣扎,他在剧烈的挣扎!孩子,就是他的软肋,是对他的致命一击!王春强开始懊恼,当初他做那样的事,也没想到自己会成家,更没想到这一切会影响到他孩子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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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李为民乘胜追击,再度说出一番振聋发聩的话语:“你以为赵龙祥把你安排到这个厂,是真的为了你好吗?错了!他不过是随便打发打发你,因为他知道你有个养家糊口的工作,才能‘乖’一点。而且,这样你就永远在他的眼皮子低下,翻不出什么花来,你就永远是他案板上的鱼肉而已!你愿意这样过一辈子吗?赵龙祥这样的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只要他还人模人样地好好生活着,你和你的家人就永远在他的控制范围内。以前,他可以让你牺牲做傀儡,未来,你怎么知道不会牺牲你的家人,牺牲更多人?!”

王春强彻底崩溃了!一个大男人,却禁不住滚下热泪,他慌乱地在空中摆动着自己的双手,激动地大喊着:“我没有办法,我当时没有选择,是他逼我的!如果我不这样做,他就会要了我的命!”

三人立刻警觉起来,袁昭雪和顾煊同时探身向前,问:“他逼你什么了?”

“他逼我制造车祸,撞死黎阳那个高中生!”

三个人刹那间都愣住了,那场车祸!不是意外!

2010年的时候,王春强还在沉迷赌博,越赌越输,越输越要借钱去赌,最后他欠的钱再加上利息,如同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到了他完全无法负担的地步。他开始过起了每天提心吊胆躲债的生活,但稍不留神,还是会被抓住,然后暴打一顿,他眉骨上的那道疤就是那时候留下来的。

后来12月份的某一天晚上,王春强正独自窝在南城某个小旅馆里面,赵龙祥带着人找来了。王春强赌博的场所,听说背后的大老板就是赵龙祥,他欠的大部分高利贷,也来自于这个场所,所以王春强是知道赵龙祥的。他以为赵龙祥亲自出面,是因为他钱欠的太多,但没想到赵龙祥来找他,却是要他杀人。

王春强即使再愚笨,也知道杀人是个什么罪名,他可不想在牢里待一辈子。但是在赵龙祥面前,他没有选择的余地,因为赵龙祥说了,如果王春强不帮他办事,可以现在就解决了他。王春强可不想死,最终他只能答应了。

而且赵龙祥给的条件听起来很优厚,他说他会把事情做成醉酒后的意外车祸,这样王春强只需要坐几年牢很快就能出来了,并且在事情办成后,王春强所欠的赵龙祥那部分赌资还能一笔勾销。

而在王春强完成坐牢任务后,赵龙祥又给他打了一笔钱,让他可以还掉其他外债。甚至后来王春强结婚,赵龙祥还给他送了红包,并且又给他安排了一个工作。所以在今天之前,王春强心里真的对赵龙祥还挺感恩。

“我觉得这笔账很划算,只用坐三年牢,就……”

“划算?!你杀了个人,你竟然觉得这是笔划算的买卖!”袁昭雪忍不住,情绪激动起来,顾煊赶紧安抚般拍了拍袁昭雪的背。

王春强愣住,他当然知道自己做错了,但当年那种情况下,他还有更好的摆脱困境的办法吗?如果他不做,他就会死,而且赵龙祥总会找到其他人去办这件事,黎阳一样不能躲过那一劫。

李为民强忍着情绪,问道:“所以,那天晚上,你是一直跟在小阳后面,然后故意找机会撞上去的?”

王春强点头:“我晚上一开始是在家里等着,之后收到消息,就开车出门了,出门前略微喝了两口酒,不过我当时人还很清醒,完全可以正常驾驶车辆。开到郊区那个道上后,根据他们的指示,发现了黎阳,然后差不多确认到那个没有监控的拐角,就……就撞了过去。撞完之后,我才又把车上的一瓶酒打开喝了,之后开始报警。”

听到王春强这些平静的阐述,三人却都屏住了呼吸,心情如同翻江倒海一般。原来根本不是什么酒后肇事,而是肇事后醉酒,还特地挑了个无人的监控死角的地界,赵龙祥真是何其阴毒啊!

“那你知道,赵龙祥让你解决黎阳的原因吗?”

王春强听到袁昭雪的问话,摇了摇头,他只是一个任务执行者,真的不知道背后缘由。

赵龙祥非要置黎阳于死地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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