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共同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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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昭雪和顾煊从南城回到上海，一路上两人都心事重重，尤其是袁昭雪，紧皱的眉头好像完全没有舒展过。
“晚上想吃点什么？”趁着一个等红灯的路口，顾煊轻声问。
“我不想吃了，没胃口。”袁昭雪声音低低的、闷闷的。
“还是吃一点吧。”顾煊试图劝慰，虽然他感到自己此刻其实也吃不下什么东西。
“真的不用，一会儿到家了，我随便吃点吧。”袁昭雪叹了口气，看向车窗外。
车内再度安静下来，与外面喧嚣的世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在繁华的充满人潮的街巷中来回穿梭，最后终于抵达了袁昭雪所住的公寓楼下。
然而顾煊停车之后，袁昭雪并没有立即起身下车，她依旧坐着一动不动。顾煊有点诧异，他看着袁昭雪低垂的脑袋，以为她是不是睡着了，便探身向前，一边帮袁昭雪解安全带，一边查看她的状态。袁昭雪细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她没有睡，只是在苦恼。
“怎么啦？”顾煊的声音轻轻柔柔，就如同一团飞絮散开在这夜晚的空气之中。
“对不起。”袁昭雪依旧低着头。
“为什么说对不起？”顾煊有点疑惑不解。
袁昭雪终于抬起头，她紧紧盯着顾煊的脸，盯了许久，才再度开口：“对不起，把你牵扯进来。顾煊，从现在开始，这些事你还是不要再掺和了吧。”
“什么叫不要再掺和，”顾煊的脸瞬间冷了下去，“你是又想推开我吗？”
“不是我想推开你！”袁昭雪情绪有些激动地提高了音量，“顾煊，我只是想提醒你，在你还有选择的时候，想想清楚。毕竟，我爸的事也好，黎阳的事也好，本来就跟你无关啊！这一年来，你跟着我东奔西跑，其实都是在帮忙，我很感谢你，但这不是你的义务。趁现在赵龙祥还没有注意到我们，趁我们还没有进入到他的狩猎名单，你还可以全身而退。”
“怎么就和我无关？黎阳是在我孤立无援的时候，向我伸出过援手的人，我想为他做点什么。至于你爸爸，我也想帮忙。总之，放任赵龙祥这样的人继续在南城为非作歹，作为一个有良知的普通人，作为一个在南城长大的人，我看不下去，我也想尽一份力，不行吗？”
顾煊言辞恳切，他深深地凝望着袁昭雪，生怕眼前的人真的将他推开、推远，他怎么可能放下她然而独自脱身呢？
“和赵龙祥的斗争，我会去做的，黎阳舅舅会帮我。我爸的故交韦叔也会帮我，上次查王倩的事就是他从中搭的线，他很有势力的。所以，你……”
“所以，就不需要我了吗？还是你觉得我拖了你的后腿。”顾煊的眼眶有些微微发红，脸上呈现出一些无措又委屈的表情。
“哎呀，我不是这个意思，顾煊你怎么不明白啊！”袁昭雪着急起来，她直起身子，凑近顾煊的跟前，语气凝重地说，“我和赵龙祥斗，我不怕，因为我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我爸已经在牢里了，我妈又在国外，我没什么牵绊。但是你不一样，你父母都还在南城生活着呢，你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他们考虑，懂吗？赵龙祥那个疯子，他什么都做得出来，难保他之后发现了我们，不会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来！本来就跟你没多大关系的事，你为什么非要往自己身上揽呢！”
顾煊听着袁昭雪的话，也急了，他大声回道：“你怎么总说跟我没关系，因为你，就跟我有关啊！”
顾煊的声音在车内反复回荡着，重重地落在了袁昭雪的心上，她深深凝望着顾煊的眼眸，喉咙里翻腾着，却最终说不出话来。
看着袁昭雪沉默不语，顾煊第一次主动地握住了袁昭雪的一只手，袁昭雪有点意外顾煊这突然的触碰，但并没有避开，任凭顾煊握着她的手。逐渐感受到顾煊经由手心传递过来的温度，袁昭雪忽然觉得好似有股暖流涌遍了全身，在这微微有点寒凉的十月夜晚，让她不再感到寒冷。
“小雪，我知道你是为我考虑，我也知道我需要顾及我的家人，但总会有办法的，不是吗？在赵龙祥还无法做出更多行动之前，我们尽快把他解决掉就可以了。”顾煊柔声道。
“可是这很难……”袁昭雪情绪也缓了下来，但心中仍有太多的不确定。
“是很难，但不试试，怎么知道呢？你之前不是跟我说过吗，几率再小，也是有可能的。”
“其实这句话是黎阳最先跟我说的。”袁昭雪目光闪烁了一下。
“好，那就是黎阳说的。”顾煊微微笑了笑，并不介意，继续耐着性子往下说，“小雪，我们不妨换个思路，赵龙祥之所以能一直扎根到现在，真的是因为他的根基有多稳固吗？我看未必。他背后确实可能有很多保护伞，但这些人为什么充当他的保护伞？说到底还是为了自己。他们只是因为共同的利益而联结在一起，但是，人会因为利益而聚，同样也会因为利益而散。”
袁昭雪听到顾煊的这番分析，眼里瞬间又充满了希望的光芒，她应和着：“对！你说的没错，都是利益罢了！而且我看那些人也不一定是心甘情愿当他的保护伞，之前我们不是讨论过嘛，他可能是通过一些不正当的手法要挟那些官员、干部之类。所以啊，如果有一天赵龙祥真的出事了，我估计这些人巴不得赶紧和他撇清关系呢。到时候，树倒猢狲散，赵龙祥也就成了个空壳。”
“嗯，”顾煊笑着点点头，他握住袁昭雪的手更紧了一些，“赵龙祥这么多年还能稳如泰山，很大程度上可能是因为并没有人尝试去撬动这座山，或者是不能，或者是不敢。而一旦这座山的某一角被撬动了，也许就能接连撬动更多，导致这座山整个崩塌。所以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伺机而动，慢慢找到这个可以撬动的一角。”
袁昭雪认真听着顾煊的话，她看向顾煊的眼神也越来越闪露出赞赏的神采。原本她还思绪杂乱，满心忧愁，经过和顾煊这么一番探讨，她心里翻涌的浪潮忽然又平静下来了。所以，此番前行的路上怎么能少的了顾煊呢？
算了，袁昭雪想着，既然顾煊愿意，那她就不再自作主张地推开他了吧！她渐渐意识到，她真的需要他。
“你早点回去休息，拜拜啦。”袁昭雪说完，正打算抽出自己的手下车，没想到却又被顾煊拉了回去。
袁昭雪看到顾煊的脸逐渐向自己凑近，她的心脏忽然开始一阵狂跳，顾煊这是要……袁昭雪脑海中快速闪过各种念头，她不知道自己现在要做出怎样的反应，是不是要闭上眼睛……
袁昭雪正反复纠结着，却见顾煊的脸停在她的眼前，然后顾煊开口，郑重地说了一句“其实该说对不起的，是我。”
“啊？”袁昭雪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她完全不明白顾煊说这话的意思。
“小雪，最初收到我那封邮件的时候，你是什么样的心情？是不是觉得我是个坏人？”顾煊沉声问道，他的眸底涌动着一些说不出的情绪。
袁昭雪没想到顾煊突然提及这个，其实他们好像除了第一次见面，后来再也没有说起过邮件的事。袁昭雪回想起当初在美国突然收到那封邮件时的心情，当时她确实是震惊、恐惧各种情绪夹杂着，对发件的陌生人也充满着警惕，包括她最初和顾煊接触的时候，也一直是高度警惕的状态，哪想到如今两人会发展到现在的关系呢？
袁昭雪笑了笑，打趣道：“对呀，你那封邮件可把我吓坏了！不过你不用说对不起呀，现在我已经知道啦，你不是什么坏人，你也是为了黎阳的案子嘛。”
“不，小雪，我是个坏人，我也不全是为了黎阳。”顾煊声音异常低沉，他的喉结急速地上下滚动着，目光也变得深邃，他的身体里似乎正在奔涌着剧烈的浪涛。
袁昭雪看着顾煊的状态很不对劲，她用另一只空着的手扶住他的胳膊，目光在他周身上下徘徊，不明白顾煊这是怎么了？
“小雪，其实我早就预知到你收到那封只有八个字的邮件，会是什么反应，我最开始对黎阳车祸的事也只有怀疑，没有任何证据，但我还是那么写了。因为……因为我知道只有这样，才会吸引到你。我明明知道剖开这一切，对你很残忍，但我还是那么做了，我利用了你对黎阳的感情，利用了你的情绪，对不起。”
对于顾煊这突然的坦白，袁昭雪不知道该作何反应，思来想去，却只说了三个字：“为什么？”
“因为我有私心，我想要找一个联系你的理由。我之前跟你说过，前两年的时候，我就通过中间人打听到你在美国h公司，但我当时并没有办法真正联系到你。后来没想到，我通过客户得到了你的联系方式，他还告诉我你即将回国。当时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我……我真的非常激动，我没想到这么多年之后，我们竟然还能在同一座城市。我当时就想，这会不会是老天给我的机会呢？是不是很可笑！”顾煊突然自嘲地笑了一声。
袁昭雪沉默着没有接话，顾煊继续说道：“可是我不能贸然联系你，所以我虽然得知了你的情况，但一开始并没有想好要做什么。可是紧接着不久，我就在南城看到了那座楼，我对黎阳的事瞬间起了怀疑，也想到……正好用这件事，制造一个我们能够再见的机会。”
说起来好笑，当初顾煊准备正式联系袁昭雪，反复斟酌后才发了邮件，而之后收到袁昭雪回复，他一方面觉得很欣喜，因为他的邮件起作用了，另一方又觉得担忧，因为他能明显感觉到袁昭雪对于他这个陌生人的防范与恐惧。
所以，在发第二封邮件时，为了让袁昭雪不那么恐惧害怕，顾煊还特地在结尾加了一句“圣诞节快乐”，以此让他的邮件能够显得“温情”一些。但现在想想，这么一句话在当时的袁昭雪看来，她应该不会理解为是一句祝福吧。
“小雪，你怎么一直不说话，你是不是觉得我……”顾煊忐忑不安着，“我没想到最后会牵连出这么多的事，如果早知道是这样，我就……”
“你就怎样？你不联系我，我们没有顺藤摸瓜查到这么多事，那我们就不会被牵扯进来，我就能快乐地生活下去吗？不！顾煊，在这件事上，你完全不用跟我说对不起，因为这也不是你最初能预料的结果。反而，我要谢谢你，谢谢你让我有机会去探查真相，黎阳、我爸、王倩，甚至还有更多的人，所有这些人身上发生的事，不能因为被掩盖就当做不存在，至少我不愿意‘掩耳盗铃’地活着。”
袁昭雪这段话是发自内心的，她看着顾煊的眼睛，继续道：“至于你说的私心，我觉得也没什么，我可以理解，真的，你不必为此感到什么心理负担。我们不能要求每个人都是完美无瑕、毫无杂念的圣人，更不必以此来苛求自己。”
在袁昭雪看来，“君子论迹不论心，论心世上少完人”，无论最初顾煊的出发点是什么，在这将近一年的时间中，她实实在在看到他的前后奔忙，感受到他对于调查黎阳案的投入。而且说到私心，谁没有私心呢？何况在顾煊的私心中，总归有相当一部分是对于探查真相的真心，这就足够了。
“小雪，谢谢你。”顾煊黯淡下去的眼眸，重新焕发出光亮，他原本一直不敢坦白这些，因为他总是害怕被袁昭雪看到自己“不够好”的方面。今晚会说出来，也是突然的一股冲动，没想到袁昭雪竟然并不责怪他，反而还来宽慰他。
顾煊觉得，和袁昭雪相处的这近一年的时光中，他内心的那些裂缝，好像正在慢慢被修复。
袁昭雪歪了歪头，莞尔一笑，俏皮地说：“好啦！我跟你说对不起，你也要来跟我说对不起，我说谢谢你，你也要说谢谢我。我们这样对不起来、对不起去，谢来、谢去，真是没完没了了。反正有些话，说开了就好了嘛，以后也就不必放心上啦！”
顾煊用力点点头，终于露出一抹轻松愉悦的笑容。
虽然目前还没有想好如何应对赵龙祥，他们事先已经商定，让李为民在南城暂且去打探情况，但可以预料到的是，接下来还有一段坎坷的路要走。
袁昭雪笑着问：“前方凶险，你做好面对一切的准备了吗？”
顾煊定定地看着袁昭雪，握紧了她的手，郑重地回答：“做好了，无论祸福，我们一起共同面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