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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
众人惊呼,慌乱一团。
外面响不停的鞭炮声盖过了里面的声音,新郎官接走了新娘子。
苏清娆和庄敏高高兴兴地送新娘子出了庄家的大门,看着新娘子进了花轿,每个人脸上都是喜气洋洋的。
“起——轿!”
新郎官意气风发地骑着骏马上在前头开道,末尾抬嫁妆的队伍有四五丈远,一路上吹吹打打、浩浩荡荡。
两个小姑娘站在庄家大门前,目送接亲的队伍离去,呆呆地站了好久,长长的队伍才渐渐消失在这条街。
“姐姐,我好羡慕你啊。”庄敏有点惆怅地说。
“为什么?”
“你能亲眼看到自己母亲穿嫁衣成为新娘子,有多少人能有这种运气?”庄敏叹了叹气,“我什么时候才能见我母亲也穿嫁衣当新娘子……”
“可是你母亲已经和你父亲成过亲了啊。”
“他们成亲的时候我还没出生呢,不算!”
“……”
二舅和舅母听到,会不会被她气晕过去?
“姐姐,你想不想当新娘子?”
苏清娆想了想,摇了摇头,说:“我还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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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御医轮流诊脉过后,面面相觑,又都摇头叹气。
“太医,我父亲的病究竟如何?这些天明明已经好多了,怎会突然就……”庄承平急急地问。
几个太医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他们,这庄家刚办了喜事,就出了这样的事。
李太医尽量委婉地说:“侯爷的情况不太乐观,庄大人,你们……唉……。”
老侯爷已经病入膏肓,撑不了几日了,也不知能不能等到刚出嫁的女儿回门。
送走了太医,全家人都守在房里,却是相顾无言,没有人敢放声大哭,只能默默流泪。老夫人反而是最镇定的那个,她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不过是早几天晚几天而已。
苏清娆和表妹回正院的时候,才发现大家的脸色不对劲,外祖母,大舅大舅母,二舅二舅母,还有几个表哥表姐们,为什么都在哭。
单纯的庄敏还以为是大家舍不得姑母出嫁,都哭成泪人了。
直到看见床上躺着的,满脸病态,枯瘦如柴的祖父。
敬远侯眼里一点生气也未有,似乎使出了全身的力气才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看着她们。
“(外)祖父!”苏清娆庄敏两人同时喊道,瞬间就明白了发生了什么。
明明今日是大喜之日,房间里充斥着悲伤的气息。庄敏呜呜地哭,从未有过的恐惧感突袭而来。
苏清娆紧紧地抓着外祖父冰凉的手,自己的手却比外祖父的手还要冷。
明明早晨时还好好的,怎的突然变成这样。
“外祖父等不到阿九嫁人了……”敬远侯有气无力地说,看向庄敏,以及其他孙儿孙女们,“你们成亲的时候,记得要告知祖父……”
小辈们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
“父亲,我去把妹妹叫回来吧。”庄承平说,他知道父亲最疼妹妹,妹妹回来了,父亲也能走的安心。
“不准去!……咳咳咳……”老侯爷一激动就咳了起来,咳得满面是红,好像要把五脏六腑都给咳出来,“今日是你妹妹大喜之日,谁也不能去打扰她……”
没人敢违背老爷子的意思,不敢走漏风声,让蒋家那边高高兴兴地举行婚礼。
庄家一夜未眠,子孙们轮流侍疾。
庄府上下都知道,老侯爷这次是挺不过去了。
苏清娆看着挂满院子里的大红绸缎一一都给撤了下来,用手抹了把眼泪,太医说外祖父时日不多了。过几天院子四处就会挂上白绫,白绫不如红绫好看,她不喜欢。
府里的气息压抑得叫人喘不过气来,素来不喜欢这种气氛的庄敏却舍不得离开庄府半步,和表姐坐在祖父祖母的院子前吹冷风。
“明天我去把我娘叫回来吧。”苏清娆说,外祖父肯定见到她娘总会高兴些,这事也不能瞒着娘。
“嗯。”庄敏抽泣,点点头,“我跟你一起去。”
若真的听了祖父的,等小姑母三日后归宁,只怕就见不着祖父了。
腊月的早晨来得极晚,然天未亮,门房突然跌跌撞撞地跑进来,说:“夫人……夫人!小姐和姑爷回来了!”
昨夜新婚的夫妇疾步如风,就只落后门房一步,已经走到了碧风堂。老夫人匆匆走出来,诧然问:“你们怎么回来了?”
“岳母。”蒋溪桥给丈母娘行一礼,气息还未平稳,“岳父病重,我和姝槿怎能不回来。”
夫妇二人齐步进屋。敬远侯看着朝自己奔过来的女儿和女婿,忽而笑了一下。
那是他引以为豪的女儿,她从小到大他舍不得让她受一丁点委屈,可是由于他的一己之私,他所谓的为大我牺牲小我,叫她受尽了委屈。
等他去了天上,见到先帝,他一定会转告他,槿儿已有一个可爱的女儿,嫁给了蒋溪桥,请他不要再挂念她了。
“父亲!”庄姝槿跪在父亲床边,握住他瘦如干柴的手,悲痛大哭。
敬远侯艰难地抬手,极度温柔地抚摸她的头发,无力地说:“槿儿,你不要怨父亲……”
“没有,女儿怎会怨父亲……”庄姝槿摇头,泣不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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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下雪了,下了一天一夜。
清凉殿,封钺看着白皑皑的院子,眼前忽然出现一袭粉衣与白雪交融的景象。
可是他眨一下眼睛,那道叫人移不开视线的美景便消失了。
他的一颗心沉了下去。
封钺把玩着手中的玉箫,放在唇边。
福如海不觉抬起了头,好久没有听见皇叔吹箫了。
皇叔的箫声素来无喜无忧,与他的人一般,你看不出他的丝毫喜怒哀乐。饶是福如海打小看着他长大的,也摸不清他的心思,他即便是笑,也未必是高兴的。
可是今次不同。
即便福如海不懂乐器,也听出了那隐匿在箫声中的苍凉空旷、孤独清冷之感,就好像、好像……
有点患得患失?非要让福如海形容的话,就是看上了一块脆弱不堪的美玉,但不敢或舍不得去触碰,生怕一碰它就碎了。
只是皇叔为何会有如此心境?
姜赟回来了,福如海向他行了个礼,这是皇叔最亲信的心腹。
“王爷,敬远侯……去了。”
箫声戛然而止。
福如海一惊,难怪皇叔会有如此心境。
封钺不言,朝那宫外的方向深深一揖。
第28章
三朝元老、两代帝师驾鹤西去,丧葬仪式按郡王规制办,停灵十三天,护国寺高僧为其诵经拜忏,丧葬期间全国禁婚禁乐。
送葬那日,雪下得极大,叫人分不清是雪是黄纸,从庄府出去,所经之处无不摆祭哀悼,庄侯在读书人中威望极高,五湖四海都有他的学生,若有人敢不敬之,读书人必口诛笔伐。
庄侯的死,对于京城大多数世家来说或许是一件好事,庄家自此空有皇亲没有实权,怕是要退出大燕百年来柳魏庄施四大家族鼎立的格局了。
雪越下越大,但庄家没有一人打伞,每个人都是诚心诚意悼念老爷子。
行三跪九叩大礼,苏清娆望着外祖父的灵柩被推进那冰冷幽深毫无人气的墓室。外祖父教她念三字经的场景犹在昨日,转眼却是天人永隔。
苏清娆小心地扶起娘亲,庄姝槿沉默地看着前方的墓碑,半响,垂下眼睑。
庄家人在墓园留了许久,直到暮色快降临。
“母亲,我们回去吧。”德云大长公主扶着老夫人的手说,看着那块墓碑说,“父亲睡下了,我们不要扰了他安宁。”
老夫人点点头,看向一众晚辈,说:“回去吧。”
老侯爷仙逝,最伤心的莫过于老夫人。这些天孙儿孙女们每日往正院去的勤。就连每年在庄府住的时间一只手能数得出来的庄敏也日日伴在祖母膝下。
而苏清娆本该搬去蒋家,但因出了这样的事,她便也继续留在庄府陪外祖母。
见孙儿孙女们有如此孝心,老夫人很是欣慰,心情也渐渐好起来。
庄承平是嫡长子,老侯爷走了,该是由他袭承爵位,是以四日后,除夕前一天,他便以新敬远侯的身份入宫拜见圣上。
直到傍晚才回来,一家人都等他回来再用膳,庄承平的脸色却不太好。
柳氏忙问:“老爷,这是怎么了?”
庄承平摘下官帽递给小厮,满脸愁容,叹气道:“庆州雪灾大乱,死了不少人。”
众人一惊,这个年怕是不好过了。
老夫人望了望外面白皑皑的院子,沉默了会儿说:“从我的嫁妆里拿出三万两银两,以你的名义捐给朝廷,也算是为灾区尽点绵薄之力。”
这句话自然是对长子说的。
大人们自然都知道老夫人的意思,庄承平急道:“怎能动用母亲的嫁妆……”
“无妨。”老夫人说,“这也是我替你们父亲出的一份心意。”
以前无论哪里出了灾荒,即便国库充裕,从不向贵族及民间募捐,但先敬远侯每次都会主动给朝廷捐款。
儿女们便不好再拒绝老夫人的话,长子和次子又各出一万两,最后以他们父亲的名义向朝廷捐了五万两银两。
庄敏却没什么胃口吃饭了,她不懂什么灾情,没有心怀天下的抱负,只知道出了这样的大事,她舅舅又要忙得吃不上饭了。
舅舅平时不是不会照顾自己的人,但一出了什么大事,就顾不上吃饭睡觉了。
朝廷已派了要臣前去赈灾,而庆州灾情比人们想象中的要严重的多,每日都有大量灾民饿死冻死,甚至灾区出现武装暴动,附近几个州动荡不安,人心惶惶。
今年除夕的宫宴给取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