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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怜英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待到莫竹怀将十三具尸首好好安葬了之后,众人便又启程,往青禾山庄而去。
天色还早,再加上几人连日来赶路十分劳累,速度明显慢了许多,聂铃儿神情却一直紧绷着,叶鑫突然道,“小姑娘,你说当时因为官道塌方了你们才来的四大法王庙?”
聂铃儿点点头。
叶鑫又道,“是谁说的呢?”
“林英。”
“也是他带头清理的路障?”
“是。”
“他可曾与你一道去庆州刺史府?”
“不曾,哥哥本让他陪我去,可他说留下护哥哥,我担心哥哥,便让他留下了。”聂铃儿如是说。
叶鑫噗嗤一声笑了,“这你还看不出来吗?”
聂铃儿神情一顿,“叶先生此言何意?”
一路一直纠结的莫竹怀被叶鑫这三言两语一点,突然开了窍,“原是如此!定是林英故意引大人来四大法王庙的,大人与他无冤无仇,他引大人来此,定是有旁的什么目的!如此说来,大人的失踪定与林英有关!”
聂铃儿不解,“他为何要这样做!”
莫竹怀回忆了一番,“我记得林英当年是与褚捕头一道来的临汾县,他之前的所有档案一片空白,我们只当他是跟着褚捕头一道来的,也没多问什么,如今看来……”
顾怜英宽慰道,“林英掳走大人,应该别有用意。目前看来,大人性命暂且无碍,聂姑娘不必担忧。”
得知哥哥性命无碍,聂铃儿这才长吁一口气,可心却依旧悬着,不敢轻易放下。
青禾山庄位于庆州官道不远处的山坳中,出门走官道,一日便到庆州城,倒是个隐世的绝佳居所。
几人行至山门外下了马,山门附近有一处茅草屋,从屋中走出一个佝偻老仆,拦住了他们的去路,“几位是客?可有拜帖?”
老仆声音嘶哑,好半晌他们才听懂他的意思,白逸尘见状,慌忙拿出那块玉,“白某来山庄寻人,还望老丈通报一声。”
老仆看了一眼玉,随即退开了,“大公子吩咐,若是白公子来了,直接进去便是。”
几人随着白逸尘进了山门,便有奴仆前来引路,奴仆一见白公子带了这么多人,只顿了顿,随后道,“几位请随我来。”
顾怜英将奴仆的神情看在眼里,随后若有所指地看了一眼叶鑫,微微一笑。
叶鑫拢着袖子,不以为意,“我也是多年前救过他们庄主一命罢了,这山庄我又没来过。”
奴仆耳聪目明,听得叶鑫言语,立刻询问道,“这位先生曾救过我们庄主?”
叶鑫笑道,“只是当年你们庄主押镖时被贼寇围杀,我恰好路过,也不知你们陈庄主可还押镖否?”
奴仆轻叹一声,“我们庄主自从两年前押了一趟镖回来便一病不起,如今已经不能押镖了。”
几人被奴仆带进花厅,一个男子站在里面,似是等候多时,这男人容资平平却身形高大,身姿挺拔,倒像是个主人家的样子,男子见众人进来,先是一愣,直到看到人群中的白逸尘,他才面露难色拱手作揖,“白公子救命啊!”
白逸尘一愣,难道他那不懂事的弟弟在青禾山庄也惹出了什么事端不成?
未曾得到回应,那男子只好放缓语气,“白公子放心,另一位白公子在山庄吃好喝好,山庄从未怠慢。”
白逸尘扶额,他方才还担心他惹出事,如今看来,惹出的事端还不小。
他轻叹一声,“劳烦贵庄收留舍弟,白某感激不尽,只是在下医术不精,实在说救谁的命便能就谁的命……”
那男子又是一愣,但依旧道,“白公子谦虚了,这满天下谁不知道白家庄白大公子的医者仁心?还请白公子救我父亲一名。”
“敢问,令堂是?”
男子道,“我父亲正是这山庄之主,陈贵福。在下乃我父长子,陈鸣之。”
自从听闻陈贵福病了,叶鑫的脸一直沉着,陈贵福的身子骨一直康健的很,但看他这个长子的情绪,像是病的不清,“陈庄主得了什么病?”
陈鸣之轻叹一声,“整个江南的名医我都请来瞧了,他们都说,我父亲得的是无法医治的痨病。”
本着医者父母心的态度,白逸尘终于松口,“白某既然来了,那便去瞧瞧吧,劳烦少庄主带路。”
“多谢白公子!”陈鸣之激动地颤抖了起来。
陈贵福一如往常躺在床榻上一动不动,偶尔还咳嗽几声,一位妇人见他有咳嗽的倾向,慌忙拿来痰盂接着,等到他咳出了些什么,她再给他喂了口茶汤,整一套下来,几乎是行云流水,半点不拖沓。
另有一个小妇人进了屋,她十分开心的将手里的食盒放在桌子上,笑道,“爹,你瞧我给你带来了什么!”
她从食盒里拿出一叠糕点,递到陈贵福的面前,“桂花糕,这是爹你最爱吃的!快尝尝!”
“小姑,爹他刚咳完,怕是难以下腹。”一旁服侍的妇人轻柔道。
陈妍瞥了她一眼,“嫂子,我爹都已经多久没吃过好吃的了?这么多年你都给他吃些米粥清汤的,你以为我不知道?那些东西是人吃的吗?你是想存心害我爹吗?”
“妍儿,你是怎么跟嫂子说话的?”陈鸣之一脸清冷的站在门口,加上他身形高大,更显得气势逼人,将陈妍吓得往后退了退。
谷兰冲他轻柔地摇了摇头,“夫君,小姑她只是想要给爹换换口味。”
陈妍将桂花糕端出来,“哥,你可不能冤枉我!爹最爱吃桂花糕,我买回来给他吃有什么不对?”
“陈姑娘所言差矣。”白逸尘摸了进来,缓缓靠近桌子,摸了一块桂花糕放鼻尖闻了闻,“市面上的糕点做法多样,并非每一种糕点都适合庄主的身子,更可况这款桂花糕中有大量的猪油,常人吃多了都会觉着腻,更何况是庄主呢。”
陈妍迅速拉长了脸,她直指着白逸尘的鼻子骂道:“你这个蹭吃蹭喝的姓白的,又来胡言乱语,我告诉你,这桂花糕是我夫君辛辛苦苦从庆州买回来的!怎么可能腻!”
第37章
她这么一说,门外的一群人皆是一愣,怪不得白逸尘会一脸无奈却还要前来,原来竟有这个缘故。
陈鸣之呵斥:“妍儿,不得无礼!这位是白公子!”
陈妍冷哼一声,“我知道,不就是来我们山庄骗吃骗喝自称是神医圣手白逸尘嘛!”
白逸尘又扶额,看来这混账弟弟不禁来蹭吃蹭喝惹出事端,还用了他的名字!
白逸尘尽量抚平情绪,“陈姑娘怕是认错人了,你说的那位神医圣手,乃是舍弟,白逸书,在下白逸尘,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医者罢了。听闻陈庄主病了,白某特地来瞧瞧。”
陈妍一愣,也不知这白逸尘到底要耍什么花样,又向陈鸣之投去一个询问的目光,陈鸣之目光中怒意明显,她也只好退至一旁,不再言语。
白逸尘摸向床榻旁,感受到床上躺着的陈贵福气息微弱,他顺势搭上他的脉搏,其脉象更是涣散,看样子时日无多了。
看他又叹气又摇头的,陈鸣之慌忙询问道,“白公子,我父亲如何了?”
白逸尘从怀中拿出一个瓷瓶,递给他,“这是白某研制的九花玉露丹,里面共有十粒,能解百毒,也能固本培元,每十日一粒,应该能缓解陈庄主虚浮的症状。”
“多谢白公子!”陈鸣之连连谢过。
叶鑫这才近前,走到陈贵福能看见的地方,双手环胸,问道,“多年不见,你这老家伙,怎么就成这副德行了?”
陈贵福看清来人,忽而激动了起来,可就算他怎么激动,却无法开口说话,只是用力挥手,想要抓住叶鑫的衣角。
叶鑫再靠近了一些,陈贵福方才还涣散的眸子突然亮了起来,嘴角微微扬起一丝笑,仿佛是对老友的欢迎,然而也只能做到这种程度。
“怎么回事?不是得了痨病吗?怎么连话都说不出口了?”
叶鑫的气场有些强,惹得人高马大的陈鸣之都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顾怜英看不下去了,替他解释道,“大约是陈庄主咳得厉害,将嗓子咳坏了。”
陈鸣之原以为这几位就是送盲眼白逸尘进山庄的朋友罢了,没想到这位络腮胡竟还是父亲的朋友,他这般一训斥,像极了长辈在训诫,一时之间他竟不知该如何应对。
白逸尘起身,“少庄主可有笔墨?”
顾怜英一惊,他一个眼盲之人,能准确识路辨人也就罢了,竟还能写字吗?却听他又道,“我开几个消炎止痛的方子,还请少庄主代书。”
陈鸣之连忙叫来笔墨,在白逸尘口述的情况下,写了好几个方子,待陈鸣之吩咐下人按照方子抓药之后,白逸尘这才尴尬地咳了几声,“劳烦少庄主带我去见见舍弟。”
陈鸣之忙起身给他引路,“请随我来。”
陈鸣之带他们去见白逸书之前,顺便带他们参观了一圈青禾山庄,这果然是典型的江南庄子,亭台楼阁水榭假山样样皆有,还有什么小楼阁、小雕花、荷花池、桃花林,怕是连七王爷府都没有这山庄的景致秀美。
几人从前庄行至后庄,后庄单独有一座客院,是专门给客人休息的地方,刚进院子,众人便听到了一阵短兵相接的打斗声。
陈鸣之解释,“定是那威远镖局李镖头夫妇与游侠林一切磋武艺呢。”
一路走来没说半句话的莫竹怀终于找到机会开口,“游侠林一近几年不是隐匿江湖了吗?怎么会在青禾山庄?”
陈鸣之道,“这位公子有所不知,林一大侠与家父有些交情,两年前家父不知何故得了一场大病,我青禾镖局没一个能镇得住场子的人,家父便请了林一大侠坐镇。”
有一士人装扮的男子向他们走来,到陈鸣之面前,拱手作揖,“表哥。”
陈鸣之向众人介绍,“这是我母族表弟,唤作启明,是个画师。”
启明冲着各位微微颔首,道,“后山桑落花开了,我正要去瞧瞧。”
陈鸣之只嘱咐了一句,便由着他去了,再路过一条回廊,便是一座二层楼阁,楼阁精致绝美,此时二楼栏杆处,正倚着一个人,此人一身白衣,衣袂飘飘,再细看一眼,此人的脸竟与白逸尘的一模一样。
只是此时他正低着头,对着手中的一本书紧拧眉头,似是看到了一个过不去的桥段。
顾怜英想起徐慧娘所言,白家有两位绝代的双生公子,看来此言不虚,这两位虽有着相同的样貌,但浑身的气质却各不相同,白逸尘飘若无尘,带着一丝方外气质,而这位白逸书,却有一种贵公子的红尘气息,不过这种红尘气却让人莫名的舒服。
如此天人之姿顾怜英也是头一回见,于是她便多看了两眼,叶鑫不合时宜地凑了过来,用只有他俩才听得到的声音问,“你喜欢这样的?”
顾怜英笑笑,“对于好看的人,谁都会多看两眼吧。”叶鑫耸耸肩表示不屑。
几人刚上楼,白逸尘便一个箭步近前,几乎是咬牙切齿,“白逸书。”
白逸书看得入神,听到这么一声叫唤猛地浑身一颤,待见到眼前那张熟悉的面容,他很快便调整好了状态,“哎呀!来了?”
仿佛是多时未见的朋友般,白逸书将书放至一旁,双手搭在白逸尘的肩上,细细打量,“好像瘦了。”
白逸尘强忍着怒气,“白逸书,你到底想做甚?”
白逸书笑而不语,甚至笑着对陈鸣之道,“有劳少庄主。”他扫向其余四人,“这几位是?”
白逸尘正要介绍,却被白逸书打断,“让我猜猜。”他捏着下巴认真思考了片刻,“几位应该都是江湖人士,这位虬髯客应该是最近在江湖上名声鹤起的霹雳堂堂主,这位秀气青年想必是妙手书生,而这两位……”
他打量了一下莫竹怀与聂铃儿,“两位不会是名震江湖的雌雄大盗吧?”
叶鑫噗嗤笑出了声,眼前这对双生子,也只有白逸尘看起来像是个正常人,而这白逸书,怎么看都觉得他身上有什么大病。于是他倾身小声地在顾怜英耳旁道,“不如你给这小子治治?”
“这不是莫捕快嘛!”有人从身后走来,打断了白逸书的胡言乱语,莫竹怀回头一看,迎面走来的竟是青阳城刺史府的严主簿,他身边跟着另一个中年男人,那男人眼光锐利,仿佛鹰眼,仿佛将众人都看在眼中。
严主簿也不认生,近前同莫竹怀叙旧,“莫捕快怎么来这青禾山庄了?”他顿了顿,“还未恭喜聂大人高升。”
张榕一案时,莫竹怀只是与这位严主簿只见过一面,没想到这严主簿丝毫不拿自己当外人,他退了半步,只道,“聂大人自有要务在身,我不过顺路护送白公子一程。严主簿如何在此?”
聂青失踪的消息,他可不能随意传播,若让有心之人听了去,后果难以预料。
严主簿笑道,“陈庄主曾救过我一名,听闻庄主病了,前来探望探望,正好我那儿有株百年灵芝,也正好送了来。”
陈鸣之拜谢:“严主簿对家父之情,鸣之铭感五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