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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王恍然,忙俯身抱起了阿福,语气温柔,“哪里疼?”

“膝盖,”阿福自觉地把手臂揽在燕王脖子上,幸福地往他宽厚的肩膀靠了上去,眼中犹有泪痕,嘴角却控制不住心头的欢喜带了笑,“手肘也有些疼。”

翠眉眼睁睁看着在徐夫人犹如带露梨花的笑颜下,王爷春风化冰山地笑了,声音说不出的软和,“不怕啊,回去我给你上药。”

“嗯,”阿福点点头,朱公子要亲自给她上药呢,一会儿宽衣解带,摸摸蹭蹭,四舍五入也差不多可以算是被吃了吧?

王爷待徐夫人如此温柔,可见是没有受了奸人蒙蔽,翠眉甚是欣慰,忽而记起来一件大事,忙叫住了抱着心头肉就要走的燕王,“王爷,有人要毒害徐夫人!”

听到翠眉的话,燕王脸色一变。

宋嬷嬷这才知道还有人在静园里使手段下毒,她也是眉头紧锁,后怕不已,要是人死在了静园里,她首当其冲不能免责。

阿福也记起来那有毒的肉包子了,忙告状,“多亏了阿黄发现了,不然我和翠眉就把那毒包子吃了,我就见不到你了。”

她心有余悸,不由紧紧抱住了燕王,想着一晚上的担惊受怕,阿福眼泪珠子又落下来了。

“不哭,以后不会再有这种事了,”燕王压下心中震怒,柔声安慰阿福,慧姐儿之事暂且不论,下毒却是板上钉钉的有人对阿福出手了。燕王怒发冲冠,往日他还是太仁慈了些。

翠眉暗中打量燕王神色,不免幸灾乐祸起来,敢害徐夫人,真是老寿星上吊,嫌自己命太长了。

第33章

静园森冷, 出了门被风一吹, 阿福就往燕王的怀里躲了躲, 跟个怕冷的小猫咪似的,只差没钻进燕王的领子里去了。

宋嬷嬷举着灯,就看着王爷亲昵地拍了拍那小侍妾的背, 把人抱得更紧了些。她这辈子的惊诧大概都要在今夜用完了罢, 宋嬷嬷忆起昔日燕王与王妃新婚燕尔, 却也没有过这样的亲昵时候。她举灯引路,“王爷这边走。”

庭院中荒草杂乱,几乎不辨路径, 阿福是享了福不用再走一回, 翠眉就比较惨, 跟在后面觉得裙子都要被杂草划破了。只有阿黄最欢喜, 见了主人一个劲儿撒欢,不时在草丛里扑腾一下,虫鸣就少了一个,然后阿黄就叼着一只纺织娘出来向主人邀功了。

静园太荒废了, 燕王有些歉疚, 对宋嬷嬷道:“这院子未免太荒凉了,叫人收拾一下吧。”

“老奴谢过王爷好意, 不过老奴已经习惯了静园的清净,觉得如此挺好, ”宋嬷嬷摇头拒绝了, 并不介意静园的荒芜。宋嬷嬷面相看着苍老, 却也同陈嬷嬷一样原是伺候贤妃的侍女,她嫁过人,守了寡,后来儿子也病死了,心灰意冷就主动避入了静园,帮燕王守着这园子。

既然宋嬷嬷不愿,燕王也不强求,注意到阿福身上的披风快要滑落了,他还细心地给阿福掖了掖,又用自己身上的披风挡了挡。

阿福悄悄红了脸,刚刚朱公子的手滑过她胸口了呢,也不知道朱公子会不会喜欢她现在的尺寸?

正当她春。心。荡。漾,忽然那缈缈的歌声又传来了,这回听得清楚了,唱的竟是《我侬词》,“把一块泥,捻一个你,塑一个我,将咱们两个,一齐打破,用水调和,再捻一个你,再塑一个我”,歌声幽怨似乎有恨,尤其是唱到“与你生同一个衾,死同一个椁”之时更是阴风飒飒,凄厉如鬼哭。

阿福听着打了个寒颤,这真的是人不是鬼么?

宋嬷嬷听见迎面的来的歌声,暗道不好,怎么又发疯到这里来了,然已到了院门口,却是避无可避,再走两步,就看见昏暗的灯影外,站了个穿着白衣的披发女子。

阿福认出来是问她三哥在哪的那个女子,她手里的灯已经灭了,就举着个黄铜的灯台,灯罩是白纸糊的,配上她一身缟素真的很容易被人误会为鬼。

那女子幽幽地叹了一口气,看见光亮处有个高大的男人身影走了过来,女子脸上显出欢喜之色来,“三哥,你终于来了,眉儿等了你好久。”语气是怀/春少女终于见到了情郎的娇嗔,还有一点点久等了的埋怨。

听得人都有些好奇,她究竟是等了这个三哥多久了呢?阿福好奇又害怕地扭头去看,宋嬷嬷手里的灯光已经照到了女子身上,她有燕王壮胆,这才看清楚了女子长的什么模样,眉眼十分秀丽,大概是有人照顾着,脸上身上都干干净净的,此时神态娇羞并不像疯子。

她刚这么想,那女子却是突然变了脸色,举着手里的灯台向燕王扑来,“还我三哥来!”

灯台上的纸糊灯罩掉了,露出了灯台里被磨得发光的尖锐铜针。

阿福下意识就转身抱紧了燕王,想要用自己的身体替燕王挡一挡。就听身后那女子一声痛呼,显然是被人制住了,只听得到呜呜挣扎的声音。

“无事了,”燕王轻笑着,拍拍张开手臂趴在自己身上的人,本来见了女子略冷的心,都被阿福这个举动给暖化了,小小人儿就想着保护他了,真的是很可爱了。

呼,阿福长舒一口气,挂在燕王的脖子上看过去,就见一个不知道打从哪里冒出来的黑衣男人把女子压制在了地上,动弹不得,她的嘴也很被人用东西塞住了,只瞪着一双恶狠狠的眼睛,仇恨地看着燕王。

此时她的模样,说是恶鬼也不为过。阿福愤愤不平,翠眉都说了静园里关的是犯了错的人,这个女人听她言语分明是在等情郎幽会,明明就是她红杏出墙对不起朱公子,还有什么道理恨朱公子呢?

“王爷恕罪,是老奴看管不利,”宋嬷嬷也是心有余悸,她竟不知道这疯女人什么时候磨锋利了铜灯台里的针,竟然试图刺杀燕王。

“与嬷嬷无干,”燕王倒是平静了,吩咐黑衣暗卫,“送她回去。”

女子被送走,他们也走到了静园门口,宋嬷嬷开了门送燕王出门,却是送了阿福一件礼物,“今日让夫人受惊了,老奴身无长物,只有这安神香调得不错,还望夫人不要嫌弃。”

说着递给翠眉一个小木盒子,这是她回房拿钥匙的时候拿来的,本来是要给燕王,这会儿改了主意,送给小侍妾了。

这个能收吗?阿福看看燕王。

“嬷嬷费心了,”燕王示意翠眉接了过来,小姑娘年纪小,在静园待了一夜担惊受怕的,正需要安神,宋嬷嬷的安神香有奇效,小姑娘就不用喝苦苦的安神汤了,省得又皱眉头。

燕王回府,很快各处都惊动了,他们从静园出来,就有了书房的太监打着灯笼来接。

园中花木正繁,也不知是哪种香花异草在夜里散发着丝丝缕缕的甜香,沁人心脾。安心地窝在燕王怀中,阿福觉得夜风都温柔了下来,心里甚至生出一种奢望,若是这条路永远也走不完就好了,她就可以一直被朱公子抱着。也不对,朱公子一直抱着她多累啊,她舍得不。那就多抱一会儿好了,就怀表上走得最快的针走十圈好了。

燕王抱着阿福很轻松,一点也不用她担心他的体力,待到了岔路口,他半点都不需要犹豫,就抱着阿福往外书房去了。不过是进一趟宫,小姑娘就又是被关进静园,又是被人下毒,这时候再把小姑娘放在内院,他不放心了。

东方隐隐露出了鱼肚白,朦胧的晨曦里,阿福认出来这不是回淑景园的路,倒像是去书房的,她怕是燕王一时走错了,偷偷窃喜着不吭声,等到了书房,他总不能赶她走罢?真要赶她回淑景园,她就哭给他看。

两人各怀心思,不久就到了燕王住着的外书房。燕王毫不犹豫,抱着人就去了自己住的屋子。

伺候的太监们忙满屋子点上灯,热茶热水都端上来了。

外头窸窸窣窣的,隔着黄花梨木插山水画屏风,坐在床上的两个人亲密地挨在一块儿,燕王舍不得放,阿福更舍不得下来,就一个坐着,一个被抱着。好不容易赶了回来的王承恩隔着屏风一见,又觉得自己受到了伤害。

可燕王已经注意到他了,“王承恩,厨房有什么吃的,都送些来。”因为挨得近燕王听见了小姑娘肚子咕噜咕噜叫了,他又是心疼又是愤怒,若非阿黄跟了去,他回来还能见到她人么?

阿福不好意思地捂住了肚子,这回真不怪她不争气。

“奴婢让厨房准备了热汤面,”王承恩可是有备而来,马上就回答道,“奴婢这就叫人送进来。”

“给阿黄煮一锅肉骨头,”燕王没忘记大功臣。

人不如狗啊,王公公心里有点小嫉妒,忙点头应了。

等面来的时候,燕王就亲自拧了帕子给阿福擦了擦脸,又擦了擦手,再拿了药膏给她上药。

阿福一下子就提起了精神,她非常主动地脱了裙子,又要脱衣裳,慌得燕王忙放下了帐子,把人往床里赶,“衣裳穿好!”要不是体谅她摔倒了身体有伤,他就要打屁。股了。

阿福这才知道脸红,她是太激动了,都忘了一会儿王承恩还要送面条来呢。可衣裳都脱了,是不可能再穿回去了,阿福抱着膝,委委屈屈地,“我腿疼。”

好了,再多的说教都说不出来了,燕王没奈何,自觉放软了声音,“给我看看。”

阿福就把受伤的腿往燕王跟前一伸,一双黑亮的眼睛波光盈盈地看着燕王,意思是你自己看呀。

她里面穿的是一条墨绿纱裤,因为刚才的动作,裤腿儿往上卷起到了小腿肚,更衬得露在外面的小腿纤细修长,肌肤莹白如玉。梦里面不知道有过多少次肌肤相亲,在梦醒时候这却是第一次,燕王不知为何突然紧张起来,仿佛从未开过荤的毛头小子,呼出的气息都滚烫了。

他强作镇定,非常正人君子地用指尖拈着她的裤腿往上提了提,柔滑的纱很顺从地从她光洁的肌肤上滑下去了,燕王喉间有一丝干渴,不免想到若是他的手落上去会是什么样的触感,羊脂白玉、还是腻如凝脂?

等看到她膝盖上小小一块青乌,燕王就顾不上遐思了,眉头皱了起来,“怎么摔得这么重!”

其实也不是很疼,可也不能放过难得的撒娇机会,阿福眨巴眨巴眼睛,“我听见你来,心急跑快了些。”

“下回不要这样了,乖乖等我就行,”燕王还能对着这样乖乖巧巧的小姑娘说什么呢,只好从白瓷盒子里挖了一团药膏给她揉膝盖。

男人手重,淤青又是揉开了才好,阿福被他一揉就两眼泪汪汪了,抓着燕王的衣袖直抽气。

燕王只好一面宽慰她一面加快了揉药的速度,“这就好了,等明日一点印子都不会留下来。”

阿福眼睫毛上沾着泪珠子,抿着唇点头,这个跟她想的柔情蜜意的涂药一点都不一样!难道不是摸摸亲亲就好了?

纯正全直汉子燕王殿下全程很认真地给阿福揉药,揉完了很满意地点头微笑,“你动动,是不是不疼了?”

阿福听话地动了动腿,两人挨着,她伸腿的时候不免蹭到了燕王的腿,若即若离地蹭过来蹭过去。

“手肘伤在哪?给我看看。”燕王暗暗吸气,默念了一句色即是空,非常平稳地问她。

“手肘不疼了,”阿福忙摇头,她怕疼。

燕王不信,捉住了她的手捞起袖子看了看,见确实两只手肘都是干干净净的,才是放了心。收拾了药膏盒子,正要打开帐子出去,阿福眼疾手快扯住了他的袖子。

怎么了?燕王不解,却看小姑娘垂着眼睛,嫣红的小嘴都撅起来了,他无奈一笑,真的是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他就俯下身,轻轻在小姑娘额头上落了一个吻。几乎是瞬间,他就看见小姑娘嘴边笑出了花儿,眼睛里的光闪呀闪,星子似的。

开心呢,朱公子终于亲她了!阿福等燕王从帐子里出去了,捧着脸儿笑出了声。

第34章

破晓之前天色朦胧, 一个穿着土褐色马甲的妇人形容鬼祟地溜进了静园的后院,轻手轻脚推开了当中那间正屋的门,借着微弱的晨光,她看见桌子上摆放着的三个盘子,轻轻地舒了一口气长气, 忙进屋子去把盘子里的小菜连着盘子一起倒进了她带来的布口袋里, 再去拿包子,却发现一盘八个包子, 竟然少了一个。

妇人脸色巨变, 慌张着四下寻找, 待看见板凳底下一个被踩碎的包子, 才是把心落回了肚子里,弯下腰去捡。

受了燕王吩咐守在暗处的暗卫见此人赃并获,才是跳了出来,一把扭住妇人的肩膀。

那妇人做贼心虚,别人什么都还没有问, 她就自个崩溃大叫, “我招,我什么都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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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里点着安神香, 白侧妃躺在床上却睡不安稳, 睡在她身边的慧姐儿大概是受惊过度,睡梦中也不时抽搐一下, 她抚着慧姐儿后背的手几乎没有停歇过。

正半梦半醒间, 忽然听见外间有人窸窸窣窣在说话走动, 她下意识凝神去听,就听见了句“王爷回来了”。

一下子人就清醒了,她穿了鞋下床,软底绣鞋走路轻盈无声,踏在柔软的吉祥如意莲花纹深青短绒地毯上是一点动静也无,外间的人没有惊动半分,依然在低声说话。

许妈妈昨晚就睡在白侧妃的卧房外,被珍珠心急火燎地叫醒了,“王爷把徐氏从静园里带出来了!”

“徐氏怎么样了?”许妈妈压低了声音问。

“好着呢,被王爷带回书房安置了,”珍珠没好气地,徐氏若是有事书房肯定会叫大夫的,却静悄悄地没有动静。这次难道就这么算了?徐氏都没吃到苦头呢!

许妈妈也顿足,“可惜!”

“可惜什么?”白侧妃突然打开槅扇,许妈妈话里的未尽之意,让她心底生出一股寒意来。

许妈妈没想到被白侧妃听了去,假装平静道:“老奴只是可惜徐氏被放出来了。”

白侧妃却不信,她又问了一次,“妈妈,你做了什么?告诉我!”最后三个字已用了十分力气。

许妈妈和珍珠见瞒不过,只好老实招了,许妈妈开口道:“也没甚么,我只是买通了静园一个婆子,让她在徐氏饭里下点巴豆。”王爷在徐氏屋子里连着留宿两日,背地里说她们沉香园什么的都有,她气不过才是和珍珠商量着叫徐氏吃个教训,反正徐氏进了静园,八成是出不来了。

哪晓得这回王爷也不知道吃了什么迷魂汤,居然亲自去把徐氏接出来了。

珍珠点头作证,“我们也只是想让她吃点教训罢了。”最好是王爷回来的时候,徐氏形容憔悴,耍不了狐媚子手段。

“糊涂!”白侧妃长叹一口气,可许妈妈和珍珠都是为了她出气,她又说不了她们重话,只盼无人发现她们做的手脚了。

然而天色刚亮,王承恩就带着人到了沉香园。

“王公公所来何事?”白侧妃在中堂见了王承恩。她看见站在王承恩身后几个身材粗壮的仆妇就知道情势不妙,掩饰般地拿起茶碗喝了一口茶。

珍珠端着茶请王承恩落座。

“姑娘客气了,”王承恩摆摆手笑笑。珍珠见他不肯坐,只得干站着,心里是七上八下。

就见王承恩睁着一双小眼睛,对白侧妃拱手道,“还请侧妃见谅,奴婢这才来是奉了王爷命令,调查珍珠和许妈妈下毒谋害徐夫人之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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