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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吴氏愕然,脸上的笑差点端不住,这徐夫人是不是傻?她勉强笑了笑,更诱导的语气道:“夫人仔细看看?”说着拿起里头一个嵌了红蓝宝石的金怀表,特意打开了给阿福看,“这只西洋怀表,想来也只有王府女眷能用了,夫人请看,还有个镜子呢。”
阿福好奇的看了看,那叫怀表的东西几根细针滴答滴答走动着,好像挺有趣的,至于镜子就更稀罕了,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可以把人照得纤毫毕现的镜子,忍不住多看了几眼镜子里的自己,嗯嗯,真是漂亮美丽惹人怜爱。
然而,当着刘太太期待的眼神,阿福还是坚决的摇了头,“这不是我的东西,如果刘太太带来的都是这样的贵重物品,那就是没有我的东西了。”
刘吴氏还是第一次遇到送礼送不出去的,只好叫人把从沉船里找到零碎物品拿上来,她是真想不明白,依着徐夫人的出身,竟然能守得住不贪财,也是十分稀罕了。
衣裳鞋袜泡了水是不能要了,刘吴氏整理出来的,只有几枚廉价的银质钗子,稍微过得去一点的是一只翡翠镯子,也不是多好的成色,最贵就是那几锭银子。
阿福一看安置在小匣子里属于自己的东西,眼眶儿就有点红了,失而复得,纵然姐妹们送她的礼物遗失了大半,能得回几样也聊以慰藉了。
刘吴氏冷眼旁观,觉得这徐夫人真真是个傻的,她拿来的随便哪一样都比这几样廉价首饰值钱多了,不趁着此时受宠多给自己捞点好处,往后失宠了,谁还来送礼?
“多谢刘太太了,”阿福很克制地没有掉眼泪,得体的向刘吴氏道谢。
“物归原主而已,”刘吴氏不死心再问一句,“夫人不再看看这里面还有没有你的东西?”
“不了,”阿福淡淡笑着拒绝了,“能找回来这些,就足矣。”
人不收礼,总不能强按头,刘吴氏也只好打住了。
等到刘吴氏告辞出来,在甲板上等到刘玉,刘玉一看妻子身后那一排的箱子,也很是意外,“没送出去?”
“她不收,”刘吴氏摇头。
刘玉扭头对送他出来的曹正淳道:“曹大人,贱内为徐夫人准备了些土仪,但是徐夫人不肯收啊,您看看能不能禀告王爷,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送与徐夫人压惊。”既然徐夫人不收,他们就正大光明送礼了,总要让王爷知道他们的一番心意吧,什么风都比不过枕头风啊。
曹正淳笑笑,“刘帮主稍等,我去帮你回禀一声。”漕帮帮主送的礼,只有贵的,没有次的,没想到徐夫人都抗住了,其实燕王让刘吴氏去见徐夫人就是默许了徐夫人收礼了嘛。
他回去同燕王一说,果然燕王就点头留下了刘吴氏准备给徐夫人的礼物。
阿福那里刚见完刘吴氏,病了好几日终于能自己下床了的翠眉也来见她了。
翠眉是来道谢的,她自己清楚,那日要不是徐氏拉着她躲了躲,她早就没命了。更让她羞愧的是,遇到危险的时候,自己全然腿软无力,是徐氏举着匕首挡在了她的前面。
翠眉眼高于顶是真的,但也是个知恩图报的人,经此一事,彻底倒向了阿福,决心认认真真的帮扶徐夫人在王府里站稳脚跟了。
所以她来道谢后做的第二件事就是让徐夫人把缠着的脚放了。她那时候看不起阿福,懒得提醒她,现在认真为阿福打算了,自然要把漏洞补上。
“啊?不能裹脚?”阿福把脚从裙子下伸出来,她精心缠得小巧玲珑的脚穿在翘头莲鞋里,可好看了,瘦小香尖软,说的就是这样的纤巧的莲足。
“夫人,如今良家女子是不缠足的,”翠眉轻轻提起自己的裙子给阿福看,她穿的是高低鞋,脚看起来也是很秀气的,只是不能与阿福那种缠过的脚比。
王爷千虑一失,怕是根本没有想到这个。
“那我,不缠了,”阿福咬着唇,当即就解了裹脚。难怪那刘太太看了她的脚好几眼,原来是良家女子不缠足,妈妈只说过缠足好看,却没有说过好人家的女孩子是不缠足的。
长久缠过的脚确实是比一般的脚显得纤瘦很多,只是脚趾头有些不自然的卷曲。翠眉就打了热水,叫阿福泡了脚按摩。
燕王带着礼物回来,一来就看见阿福盘着腿坐在榻上,脱了鞋袜在揉脚,一双小脚白嫩嫩的像是脱了壳的菱角,红绫子绸裤滑下去,露出一截白如玉的漂亮小腿。
他看着脑子里又冒出了某个春。梦里的香艳场景了。船上常备黄连去火茶,真是个好习惯呐,燕王殿下捂着鼻子很心疼自己了。
第20章
“你这在做什么?”燕王先给自己倒了一杯菊花茶冷静一下,才是假作无畏的坐在了阿福身边。
阿福还在认真按摩,小手在她白嫩嫩不比自己的手大多少的脚上慢条斯理地揉啊揉,并没有避嫌的打算,听见燕王发问,仰起小脸笑着说:“翠眉给了我一种很好用的香膏,说护足最好了,我试试。”
坐得近了,燕王也就闻得更清楚了,阿福身上传来一种如兰似麝的香气,淡淡的却不可忽视,大概真的是很好用的香膏了。他垂眸看了一眼被阿福自己揉得白里透红的脚,还没有他手掌长,小巧玲珑,骨软肉嫩,苏词里所说的“涂香莫惜莲承步”,“纤妙说应难,须从掌上看”大概就是这样的莲足了。
忽然发觉自己有恋。足倾向的燕王殿下清咳一声,面上正正经经的,“今日来拜访你的刘吴氏给你准备了些礼物,你没有喜欢的?”
又没有成功勾。引到朱公子,这是为么呢?阿福捏了捏自己的脚,嫩生生的豆腐脑儿一样水嫩,明明那么好看了,是不是因为缠了足把脚趾头缠歪了,朱公子看不上?阿福好苦恼,妈妈说女人的脚金贵,只能给自己的男人看,因为男人看了女人的脚,就没几个把持得住的,可是到了朱公子这里,妈妈教的勾。引技巧都不好用呢。
燕王等了片刻没等到阿福的回答,心里默念了一遍清心咒,这才去看她,就见她长睫毛垂着,咬着唇,一脸欲说还休的委屈,擅于脑补的燕王立刻就在脑子里模拟了一场刘吴氏盛气凌人,欺压小可怜阿福的小剧场来了。
他的人,谁敢欺负?燕王目色一沉,他怕吓到小姑娘,语气倒是放得软,“刘吴氏可是对你不敬?”
咦咦?怎么扯到刘太太身上去了?阿福抬起头看燕王,敏锐的觉得她家朱公子是要给她撑腰呢,可她也没有腰可以撑,忙摇摇头,“刘太太可亲切了,王爷不要担心。”
“那是她送的东西你不喜欢?”燕王没有撑成腰可遗憾了,想方设法宠自家小姑娘,刘吴氏送的礼小姑娘不喜欢,那就换他来送。
“不不,”阿福继续摇头,头上的四蝶流珠金步都给摇晃得叮叮咚咚,“刘太太把我丢的东西送回来了,我很喜欢。至于其他的,确实不是我的东西了。”
她羞答答的牵住了燕王的袖子,“谢谢王爷。”刘太太为什么给她送礼,帮她找东西,阿福门儿清,都是因为朱公子啊。
嗯哼,燕王清咳一声,正了正身子,再一次坐怀不乱,“我看箱子里有几样东西还算有趣,倒是适合给你赏玩。”他从袖子里掏出来那块镶嵌红蓝宝石的怀表,递给阿福看,“这叫怀表,可以看时辰的。”他正要教阿福怎样看时辰,就见她心思全被怀表里的小镜子吸引去了,探着身子,对着小镜子照来照去。
燕王不由失笑,果然是小姑娘,就放弃了先教学的想法,笑道:“这是玻璃镜子,不过有些小,等回去我给你找一块大的放屋子里头。”
阿福一听眼睛都亮了,“谢谢王爷!”语气别提有多欢喜了。
她这模样,让燕王想起了还是只小奶狗的阿黄摇着尾巴讨肉吃的样子,便伸指在阿福翘挺的鼻头轻轻一点。
阿福觉出来其中的宠溺,唇边的梨涡深深陷下去,笑得可甜啦。虽然翠眉形容里的王府规矩森严,白侧妃不苟言笑,陈嬷嬷严肃端方,但是,她只要有朱公子喜欢她,她就还是晒晒太阳就能长得茂盛的小野草,她一定能早日扑倒朱公子的。
虽然今天又一次没能把朱公子留下来,阿福还是信心满满。
次日,翠眉就收拾整齐来阿福这里当值了。她一来,顿时把连翘和淡竹两个挤得没地方站了。
阿福也不管翠眉怎样收拾连翘和淡竹两个,她又不是傻的,每次朱公子一来,她俩个最积极,朱公子不来的时候,就各种撺掇她去找朱公子。哼哼,她不说,都记着呢。
被翠眉收拾过,连翘淡竹两个就变得安分多了,对阿福也就伺候得更周到。尤其淡竹做得一手好汤,日日汤汤水水的把阿福养得红光满面的,等到下船的时候,阿福穿的小衣都紧了。
翠眉不再故意冷待阿福以后就变成了个很好相处的人,也难怪燕王会带她下扬州,让她教阿福规矩。
阿福本来还有些担心翠眉也对她家朱公子有心,结果有一天两人出去走廊透风,翠眉忽然红着脸叫她往下看。阿福低头一看,就看到了那天晚上看到的男人,还是一样的打扮,一样的气势。
“那是王府的侍卫统领陆统领,”翠眉脸蛋儿红扑扑的都盖过了她擦的胭脂,“真的好俊啊。”
那天光线不好,又离得远,阿福没看清楚人具体长得什么样,今天终于看清了,也就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睛,哪里有她朱公子好看了?
不过阿福很小心机地附和了翠眉,“陆统领确实是俊俏。”翠眉不喜欢朱公子真的是太好了。
“我觉得陆统领比王爷好看。”翠眉很小声地跟阿福说。
“是,”阿福违心的应了一声。原来翠眉的心上人是陆统领,这样她就安心了。
翠眉猛点头,扭过脸正要跟徐夫人探讨一番陆统领的俊俏,就看见了默默站在她们身后,神色不明的燕王。翠眉一下子软了,“王爷。”
“王爷,”阿福忙转过身来,也有点心虚,朱公子究竟有没有听到呢?
“昨日叫你背的书,可背了?”燕王心情复杂,虽说他一向不看重容貌,甚至年少时因为容貌不似父兄勇武而苦恼过,但是阿福承认他容貌不如陆永川,他就不高兴了,他哪里不如陆永川了?陆永川还没有他高!
“我这就去背,”阿福心里一跳,忙拉着翠眉就跑,朱公子太过分了,她好好的一等瘦马,学的都是红袖添香的书,为什么要叫她从《论语》开始学啊?就因为经过了山东,朱公子突发奇想,说鲁地是孔圣人家乡,鲁地的书更有灵性,便命人上岸给她买了一本《论语》叫她学。同时还买了《大学》、《中庸》、《孟子》,大有让她一路学过去的意思。
她又不考状元!学不好还要打手心,很过分了!
阿福蹭蹭蹭跑远了。
燕王背着手站在原地,面无表情,他话都还没说完就跑,真是越来越不把他放在眼里了,都是惯的。
曹正淳幸灾乐祸地从楼上往楼下勤勤恳恳站岗的陆永川投去一瞥,这就叫人在甲板站,祸从天上来啊。
手扶着腰刀在甲板上威风凛凛巡视的陆永川忽而觉得身上一寒,他摸摸鼻子,莫非是甲板上风凉?
从扬州到京城,寻常客船走半个月也到了,他们的船走得更慢些,却也只花了二十日,便在四月中旬到了京城。
阿福在船上就坐上了轿子,叫人抬着下了船,一路上就没有在外人面前露过脸。
等到离开码头,进了街市,听着外头人声鼎沸,阿福悄悄把轿帘儿揭开一丝缝儿往外头看。先找朱公子在哪里,看见朱公子骑着马走在前头,她就把提起的心放下了一半,才是分出精力来打量这后半生要住的京城。只见屋舍严整,人烟埠盛,繁华不下扬州。阿福将两处比了比,京城的气象与扬州是完全不一样的,打个比方扬州就像个温婉的小家碧玉,胜在婉约精致,京城却是端庄严谨的大家闺秀,沉稳大气。
第一印象,阿福对京城还是很满意的,只除了京城的风有些干,不太适合保养皮肤。
她默默从袖子里拿出怀表照了照镜子,没问题,美美哒。
怀表走了快一个时辰后,阿福发现外面清净下来,又行了半刻,轿子轻轻一震落了地。
“夫人,王府到了。”翠眉从后面的青布小轿下来,快步走到阿福轿子前,轻声禀道。
“嗯,”阿福深吸一口气,做好了准备。
翠眉就打开轿帘子,把人比花娇,行动处如弱柳扶风的阿福扶了下来。
第21章
燕王回府,燕王府中门大开,燕王侧妃白湘君领着燕王府的莺莺燕燕站在二门处相迎。
燕王出门,一走就是一个多月,好不容易盼到了燕王回来,他府里的美人们都认真打扮了,个个都是香腮如雪,黛眉笼翠,锦绣着身绮罗香,平日里难得一见燕王的面,就盼着今日艳压群芳能够得君一顾呢。
哪知道燕王殿下下了马,并不曾多看她们一眼,而是转身走向了一顶红缨宝络的软轿。
女人们心里的危机感顿时提到了最高,王爷带了女人回来了!
年纪轻性子急的张侍妾就先嘀咕了,“王爷可是第一次亲自带人回府呢。”
站她旁边的孙侍妾不说话,悄悄去看白侧妃的神色,府里论宠爱白侧妃才是头一份,她们这种没得宠爱的小侍妾,着什么急?
最前面的白侧妃稳稳站着,她穿着天水碧湘裙,玉色通袖春衫上琵琶扣严丝合缝扣到了下巴底下,显得严谨而优雅。看着燕王牵了一个娇小美人的袖子,神色依然端庄温和,待燕王走到跟前,盈盈一拜,“王爷。”
“爱妃辛苦了,”燕王笑容柔和,虚虚扶了白侧妃的手肘。
白侧妃温柔地笑着,顺势站了起来,道:“王爷此番巡视金陵,才是辛苦。”
她又笑着看向阿福,“这就是王爷信中说的妹妹吧,果真是我见犹怜呢,淑景园我已经命人打扫整齐了,只是不知道妹妹的喜好,恐怕布置得不太妥当,妹妹有什么不喜欢的,尽可与我说。”
阿福在白侧妃跟燕王说话的时候就悄悄打量她了,容貌只是清秀,但她一双眼睛生得极好,琉璃珠子似的透亮,仿佛会说话儿一般,便把五六分的容貌提升到了七八分,更可气的是,白侧妃比她高了一个头,这样低着头跟她说话,就好像自己平白矮了一辈儿。
“多谢侧妃姐姐安排,”腹诽归腹诽,阿福还是乖乖的跟白侧妃见礼,说话也软软的,“我都可以的。”
后头,张侍妾听见白侧妃给新来的准备了淑景园,顿时肺都要气炸了,淑景园是除了正院荣华园和白侧妃住的沉香园外后院里最大的院子,新来的何德何能一来就能住这个院子!她和孙晓玉两个人还挤在芳华馆呢。
阿福却是不知道这个淑景园有多好,她只担心离燕王太远了。
“爱妃向来周全,”燕王赞许道。
白侧妃妙目微闪,微微一笑,“为王爷分忧,是妾的本分。”
两人之间多年的默契,自有一股旁人插不进去的气场。阿福就酸溜溜了,朱公子都没有这么夸过她。小姑娘顿时起了争强好胜的心,她今日一定要把燕王布置的课业做好,争取也得个夸奖。
总是站在门口说话也不像样,略略寒暄过,在白侧妃问起燕王去哪个院子时,燕王犹豫了片刻,没有回应阿福期待的目光,道:“本王去书房。”今日阿福进府已经足够高调了,他不好再添一把火把阿福放到火上烤,所谓爱而不藏,自取灭亡就是这个道理。
白侧妃并不意外燕王的选择,笑道:“我在沉香园准备了洗尘宴,为王爷和妹妹接风洗尘,还望王爷和妹妹赏脸光临。”
在这些小事上头,燕王一向不会拒绝白侧妃,点头说好。
阿福又喝了一缸醋,抿着嘴笑,“谢谢姐姐。”哼哼,好老的手段,一会儿朱公子喝醉了,正好就留在沉香园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