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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澜这一走,就是一整日。
宁晚心也不知道到底二皇子是发了何症能让敬妃一口咬定皇子是遭人毒手,魏澜到现在也没能抽身,只等来咸庆给她布置午膳。
上桌的菜里还有一道五香肘子,宁晚心目光掠过它,眸子轻轻颤了一下。
咸庆知道她想什么,把肘子朝她推了推,“放心,师父知道的。小厨房那边用度走得都是师父的私账,若是他真不许,我也不能给你安排这些,上次那顿没吃好,今天师父不在,你多吃点。”
他见宁晚心不说话,想了想又道:“师父嘴上对你很凶,其实很好的。”
宁晚心让人家刀子嘴豆子心地照顾到现在,怎么不知道,吸了吸鼻子,点点头说,“我知道,他很好的。”
宁晚心这晚又是一个人就寝。好在她这段时日一个人睡久了,虽然身边少了个人,倒也没甚不习惯的。
宁晚心睡得正熟,突然身子被人大力的摇晃。
她半梦半醒间烦躁地甩了几下胳膊,摇晃的力道越来越发,到底还是让晃醒了。
她相当不耐烦地睁开眼,就见对她很好的魏澜站在床边,垂首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你回来了?”宁晚心重新合眸,倒头往床里头蹭蹭,让出一人的位置,“躺下吧。”
“起来。”魏澜显然不打算跟她凑合,声音平淡毫无起伏,宁晚心缓了半天才想清楚他在说什么。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困倦地挣扎着把眼睛弄开一条缝看魏澜,不可置信地哼唧一声:“……嗯?”
“这是杂家的屋子,杂家的床,杂家的被衾。”
宁晚心直到被从床上揪起来扔出门的时候,人都是懵的,老半天没反应过来。
翌日清晨,寅时一刻,咸庆打着哈欠走出房门,眼睛还没全睁开,就见侧边儿台阶上蹲了个白花花的不知甚么玩意儿,登时吓得一声尖叫。
那团东西让他这一声吼弄醒了,缓缓转过来。
咸庆瞧见那团东西中间挤着个人头,吓得眼白都翻出来了,嘴里嘟嘟囔囔地念叨着甚么。
那东西居然还会说话。
“喊什么,是我。”
声音好像有点熟悉。咸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长出一口气,埋怨道:“你一大早的不好好睡觉?出来吓人作甚?”
宁晚心身上裹着的被子往下滑了些许,露出乱蓬蓬的头发,和一张相当哀怨的脸。
她第一次发自内心的问咸庆:“你师父是不是有病?”
咸庆瞅瞅她,再看看紧闭的房门,结合宁晚心所言,大概拼凑出整个故事。虽然宁晚心裹着个被在院子里睡一晚上有点可怜兮兮的,他还是忍不住幸灾乐祸地笑出声。
“哎可不是,人都说他有病。”就没想到你也能有遭受这种待遇的时候。
宁晚心闻言,表情更哀怨了,伸出手让他看,“手扯着被角包不进去,喂一宿蚊子。”
果然,素白的小手上咬了一串微微隆起的小红包,连葱根一样白净细腻的手指上都有。
咸庆强忍着笑,敷衍着安慰她:“想开点,还好师父做事还有余地分寸,这不是还给你留个被子裹着,不然喂蚊子的就不只有手了。”
“这么说,我还得谢谢你师父,给我留个被?”宁晚心满脸都写着没睡饱,蹙着眉头神志不清地吐槽:“他有三岁吗?上来就说……他的床,啊,他的被……他在跟我争床和被的宠吗他是?三岁小孩都没他幼稚。”
宁晚心没睡够,感官有些迟钝,没察觉咸庆突然间没动静了,她熬夜之后发软的声音在晨间静谧的小院里回响。
竹叶上一滴清露,不偏不倚地滴落水缸,留一圈安静的涟漪。
泛着些泥土潮气的庭院里,宁晚心口中一串贬义的成语乱七八糟地叠用堆砌:“目光短浅,自以为是,心胸狭隘,疾严令色,毫无威信可言。你跟我说实话,他总管的职位是买的吧?”
咸庆偏过头,都有些不忍心看这一幕了。
宁晚心当然没等来咸庆的回答,只等来一个意想不到的声音。
“杂家的总管之位是不是买的不好说,但是今儿你接着睡台阶是肯定的。”
杀人不过头点地啊,宁晚心哄着魏澜好几日,就在背地里说了这么几句不耐听的,偏让正主听见。
这一瞬间,她恨不能从头到尾整个人凭空消失。
第25章 事发  “你的计划里,也包括我,对不对……
宁晚心着实没抗住困意,简单吃了两口枣泥馅的糕点,再撑不住,回房里补觉去了。
魏澜这回没拦她,他本就不是重口腹之欲的,晨间常常没甚胃口,早膳向来用得少,用过小半碗清淡的梗米粥便饱了。
他似乎真的不愿意与宁晚心同处一室一般,用膳之后不会自己屋里头带着,跟咸福一块儿去了。
咸庆在后头欲言又止,让咸福一个眼刀子甩息声了。
“……”咸福关上门,先叹口气,着实不大明白咸庆怎么就能那么迟钝。
他插上门闩的工夫,魏澜已经解开里衣,利落地拆开被血染红的布条,露出胸膛右侧一道狰狞的新伤。
伤口挺深的一道,是被利器捅出来的。没有完全结痂,有的地方仍在朝外渗着血。先前宁晚心在魏澜身上嗅到的药味并不是错觉。
咸福麻利地把止血的药粉洒在魏澜伤口上,有些担心地看他一眼。
魏澜让药蛰得嘴唇几乎淡的没有颜色,眉头微微拧着,却没吭声。
“姑娘没发现不对吧?”咸福小声跟他说话,分散他的注意力。
“没,”魏澜嗤笑,他表情虽还是恹恹的,却终于带了点情绪,“脑子恢复了也没甚用,还是笨得要死。”
咸福轻笑,“您也是,怕让姑娘瞧见伤,跟我和咸庆睡几日,或者寻个由头打发姑娘去哪几个小宫女那里睡一宿也不妨甚么事。非让姑娘觉着您还气着呢。”
“杂家说这事完了吗?”魏澜撩起眼皮瞥他一眼,凉凉道:“就是欠教训。”
“让你做的事情都做完了?”
“是。”咸福说到这一茬,有些犹豫地看了自家师父一眼。
“有话就说。”
魏澜嫌他手上慢,要自己弄,咸福连忙挡开不让他碰。
“师父恕我多嘴问一句,您真要那样做?那样的话……姑娘她……”
魏澜突然冷笑道:“杂家发现,相处不过几月余,你跟咸庆都很护着她啊。”
“……”这话怎么接都不大对劲,咸福讪讪地闭了口,面上却仍有一分担忧。他并非护着宁晚心,他忧心的是,大人日后会后悔。
魏澜闭目养神,“少想些有的没的,这次的事,不容许一分一毫的过失,听清了么?”
“是。”咸福在心里轻叹,师父从来就是那个冷心冷肺的魏大人,在宁晚心身上的例外有限,先前的温存已经是全部了。
二皇子一事已有眉目,魏澜没咸福那些伤春悲秋的心思,交代咸福把需要用的东西准备好,自去院子里石凳上坐着等。
他在石凳上坐了,抬眼正对上自己那屋。
宁晚心贪凉,睡回笼觉门和窗都大开着,让穿堂风吹着才舒服。
魏澜盯着门看了会儿,还是起身踱步到门扉,阖上门的前一刻,他手上一顿,犹豫片刻,在门关上之前,自己先走了进去。
床幔半垂半掩,宁晚心睡起来没甚防备,被子让她一条腿压着,只盖上半边身子,她扯了一会儿没扯上来,好像还有点儿不满,眉头动了动,换了个姿势。
宁晚心睡着睡着,轮廓柔和漂亮的唇微微张着,眼睛下面还带着一点儿没休息好的青色。魏澜从矮炕上扯了个炕褥盖好她的肚子,靠在床围的位置看了她一会儿。
咸福收拾好东西,在院子里遍寻魏澜不见,最后顺着窗子往他屋里一瞧,登时愣住。
魏澜整个人逆着光,神情是从未有过的柔软。
……
永安宫里,敬妃焦心地瞧着太医,手里的帕子扭来扭去,揉得不成样子。
二皇子让自己身上生得脓包吓得整个人都打了蔫,虽然还是哭哭啼啼不安分,看起来却比之前跋扈的模样顺眼许多。
“母妃……呜呜呜,好疼啊……”
敬妃心疼地搂着二皇子,问那太医:“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到底是入口的东西还是甚么?是甚么不受?”
“这……”太医手上让二皇子掐出一道一道印子,他忍着疼擦了把汗,“能造成二殿下这种症状的原因有很多,目前只能确定,这种疮状的,不是口服所致,该是接触到一些殿下身体不能碰的东西……”
“连皇子病了都看不好,要你们做何用?!”
“下官无能,但是娘娘最好还是查一下二殿下最近接触的东西。”
二皇子哭得更厉害了。敬妃更是心疼得落了泪,“本宫如何不知要尽快查呢,只是内务府得奴才们不顶事,这么点事情交待给他们,查了这许多时日还没有眉目……”
太医垂着头状似在看二皇子手臂上的脓包,实在是这话太不好接。娘娘不是他能惹的,内务府的魏大人更不是。
敬妃正哭着,外头侍女就喊内务府的魏大人到了。
“快传!”敬妃也顾不上体统不体统,直接传了魏澜进来,“大人可是查出甚么了?”
“娘娘莫急……”魏澜示意咸福取东西出来。
“本宫如何能不急?!”敬妃不可置信地看着魏澜,语气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魏澜本是抄着手站着,正回身跟咸福要东西,听见这声动作一顿/
敬妃一滞,方才因着二皇子的病火急火烧的心凉了半截,差点忘了眼前这是个多要命的人。
一人之身侍奉两代国君,还能让两位君王都视其为心腹,绝对不是一般的手腕能做到的。
“不是,魏大人,本宫没有怪你们的意思……”
但是魏澜却没见气愤或者不耐,甚至神色间没有任何改变,反而向敬妃请罪,似乎真的只是内务府最普通的的小内监。
“娘娘折煞奴才了,是咱们手脚不麻利,才累得娘娘担心这许久。今日确实是查出一些东西,娘娘请看。”
魏澜接过咸福递来的特制小瓷碗,旋开碗盖,呈给敬妃看。
敬妃定睛一瞧,里头是一点儿乳白色浆糊状的东西,她轻轻嗅了下,闻见一股难以形容的味道,微微皱眉,看向魏澜:“魏大人,这是何物?”
魏澜也不卖关子,转而把东西送到太医手上,说道:“如果小的没料错,这东西就是致使二殿下肌肤出现异状的源头。”
太医用手蘸取一些凑到鼻端闻了闻,也是一怔,继而恍然,“竟是生漆?难怪了。”
“生漆是何物?”敬妃急道,“二殿下身上那些可是能医了?”
“娘娘且安心。生漆是打家具时常用的一种漆料,原料有些毒性,直接沾在肌肤上,就会出现二殿下身上的症状。”太医也是松了一口气,“得知源头就好办了。娘娘容下官开个外敷的方子,过段时日便能痊愈。”
敬妃提着的一颗心稍松,继而才想起来,“魏大人如何查得生漆一事?到底是何人要害二殿下?”
魏澜沉默片刻,放道:“此事牵连甚广,其中干系非小的能多言。还需请来陛下和皇后娘娘来决断。”
敬妃心里“咯噔”一声,耳边还是二皇子的哭声,人恍恍惚惚地跌坐在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