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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5章 六周目(36)
赶在初夏前, 圆圆终究还是坐上了后位。
说是比起后位,谢玄度的爱更重要,可成为皇后那天, 她整个人也是喜气洋洋,笑得合不拢嘴的。
清池也略松了一口气。
但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 随着她近来入宫的次数越来越频繁以后, 也免不了和谢玄度的接触越来越多。
越是接触, 就越是感觉到危险,她如同在走钢丝。而上一个让她这样觉得的人就是李叹, 比起情爱,在李叹心里, 权力更重要,因而大多时候在她面前的他, 是克制的的。可也有不克制的时候, 当李叹不克制的时候, 也就和眼下的谢玄度并无不同。
那天萧朗阳的直言不讳,更是令她的心头也一起笼罩着阴影。
不知何时, 她已发觉, 每次接送她入宫、回安定伯府的宫婢早就已经在不知不觉当中换了一批。自然不会是圆圆, 圆圆不会有这么贴心,她的一颗心是全部都放在谢玄度身上,再也没有余心放在别的人身上。
谢玄度又为何要这样做?
既这样做了, 也只是每次在离澜宫和她多碰碰面而已。
说实话, 清池并不是很能理解他。
如今忝为户部侍郎的蒋唯忽然外派到洛地整理诸事,虽说是朝廷上早就商量许久, 迟迟未定,也因为人选的问题, 各派势力之间不断扯皮。
差事当然是一个好差事。
洛地旧遭肆虐,从前是前朝逆党大本营,后来萧朗阳剿除干净,风家兄弟逃亡海外。
洛地虽然再次恢复平静了,可谢玄度并信不过洛地的官员,自然得另外点一个过去整理财政民务。蒋唯这一过去,便是封了圣旨的钦差大臣,可也因为洛地的复杂性,这一趟过去起码也要小半年。
清池本来松了一口气,觉得自己应该能够和蒋唯一起去的,就连蒋唯也是这样认为的。可蒋国公夫人忽然生病,病情还不小,蒋唯接了圣旨必须要出发,她作为儿媳的却不能无视,只能留下侍疾。
“我娘的事,叫你操心了。”忽然发生这样的事,是谁也不想的,即便蒋唯也很想留下,可谢玄度在催他,其他的官员也是这个意思。
官场如战场,是一点马虎不得。
不知为何,蒋唯总觉得事情的发展有些奇怪,但御医来瞧过,蒋国公夫人犯的头疼之疾,委实不轻松。虽然有医者在,清池也只需问汤药,但蒋国公夫人既然病了,这偌大的蒋国公一应中馈也得有一位女眷打理。
她是堂堂正正的世子夫人,若是不留下打理阖府,照料蒋国公夫人,指不定外界如何说。
当然,其实清池和蒋唯都不在意这个。自从他们成婚以后,这不,总有人说他们夫妻俩过于黏黏糊糊,不是说蒋唯宠妻无度,就是说她霸着丈夫。
没错,在盛京贵妇圈里,若一个女子婚后多年未曾孕育孩子,便是大罪,更何况蒋唯并无一房侍妾,可不就正是佐证她善妒之名。
这次蒋唯出发之前,蒋国公夫人身体抱憾,仍然暗示着她,既然跟不过去,那就是不是应该提前为蒋唯选好一房侍妾。
清池笑着,就是不回应。若蒋唯真的需要,他可以去找。
她就是这个态度。
反而是蒋唯知道以后,仍然叫她不用理会蒋国公夫人,“我娘……她就是这样的性子,你也不用忍着她,依着自己就好。”
临去前,蒋唯也是有千言万语要和她说,“娘子,若是娘这儿没事了,我就叫人来接你。”
这一次去洛地,恐怕最少也要待个半年时间,自从这四五年以来,他们还从来没有分开过这么长时间。别说蒋唯不习惯了,就是清池想想,也有些轻微的不适。
眼下已经入夏,清池心细,自制了一些避暑的药丸、汤饮子等等,给他备上。
“你先好好安置,我……随后就到。”清池见他眉头始终无法放松下来,便轻声道。
“那我在洛地等着娘子。”他在她眉心落下轻柔一吻,那双细雨般温润的眼眸看了她好久,才在不舍里出发。
“蒋唯这次走得忽然,蒋国公夫人也病得离奇……”可能是谢玄度前段时间给他留下来的阴影,总是导致她容易多想,不过却也是蒋国公夫人病了以后,她就托词不再入宫,随着蒋唯离开后,已经有约莫小半个月没有入宫。
不管是圆圆还是周无缺,这些日子以来赏赐就像是流水一样送到了蒋国公府来,就连御医也都来了三位国手。
可蒋国公夫人的病是娇贵的病,是这季节过度会生的,需要花时间将养,不然什么国手过来,都是空谈。
又是侍疾的一日,初夏的午后,蒋国公夫人所在的落樱轩晚樱已尽酴醾之态。
庭院里的海棠依依绽放,翠柳湖石,风景宜人。
这会儿婢女们人影子都没有一个,几个嬷嬷正在打瞌睡,清池被蒋国公夫人的贴身婢女如欢请进了轩阁当中。
当然,清池已经不知道来了多少次,但还是有些不习惯这轩阁里垂挂的琉璃纱帘。
蒋国公夫人爱俏,春天的时候,用的是春雨纱,风吹起像是春雾一样,四面轩阁缠缠绵绵的,帷幕如云,看不起内部。
现在是夏天,垂挂的琉璃纱帘,叮叮咚咚的,她还别出心裁地在这琉璃纱帘后又加了一层浅红的烛影纱,帷幕重重,风吹如云。
美是美了,可这过来的人就如陷入一团迷雾当中。
四际又尤其安静,就连外边的鸟语花声都历历在耳。
清池觉得今儿的落樱轩有些奇怪,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她鼻端嗅了嗅,没有闻到一丝的苦涩药气,反而是嗅到了甜蜜的鸭梨帐中香,绵甜的,冲得她鼻端再也闻不到其他的味道。
“娘。”
清池来到起居室前的屏风外,屏风内帷幕低垂,静寂无声。
偶尔有那么一阵风吹过,帷幕下方也跟着动了一动。
清池这才发觉,如欢就已经不见了,眼下这儿就只有她一个人。
“娘?”她回过头来,又唤了一声,心底的怪异也是跟着增长。
就在她走进屏风里的隔间,却愕然地发觉——
一个不该出现在这儿的人。
那淡淡的龙涎香也是离得近了,才在那浓郁甜蜜里的鸭梨帐中香里被嗅了出来。
男人立于帷幕后,一身便服,雍容华贵,眉间朱砂痣华艳无比。
那双眼睛就正好和她错愕的目光对上。
“皇上?”
谢玄度怎么会在这儿?
谢玄度也就那样看着她,这会儿再意识到不妥,清池也就是大傻子一个了。
清池咬着唇,也并未在第一时间给他请安。
他不说话,她也不愿意说话,把那最后维系着的一张画皮给揭下来。
“蒋夫人。”谢玄度却打破她最后的伪装,朝她走来,冷眼看着她的不知所措。
“臣妇不知皇上何时到了,还请皇上恕罪。”在他靠近自己的时候,清池忽然出声道。
他叹息了一声,“朕就是为了见你而来,你觉得朕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他的话是不留给她半分希望的。
还能有什么好原因。
她被蒋国公夫人给卖了呗。
清池在心底冷笑。也难怪今日她过来的时候,感觉到了诸多的奇怪之处。想来应当也是蒋国公夫人特意吩咐的吧。
要是蒋唯知道会如何呢?
只可惜天高路远,远水解不了近渴。
“皇上,你想要臣妇猜什么呢?”她很平静,没有像寻常妇人那样惊诧害怕,也没有狂热欢喜,所有的情绪都仿佛已经在她身上消失了。
“是她主动找了朕。”
说得他毫无问题。
可若不是他给了梯子,蒋国公夫人又怎么会顺着梯子爬上来。
这些是是非非,她还是能够分得出来。
“所以,皇上是想要说,是蒋国公夫人逼着您来这儿的?”清池微笑,便是站在三尺之间,也给他隔了一个世界之远。
谢玄度今天能够来到这儿,就是把一切事情都想明白了,此刻看着她,自然也不难发现她对自己的排斥。
“半个月没见面了。”
清池瞳眸震荡了一下,若是谢玄度直接回答自己的话,还在她的所料当中,可他却看着她这样的说着。
“皇上,她并没有生病,只是想要把我留在盛京。”她顿了一下,继续说:“把我留在盛京,这是您的主意?”
“我不想看见你和蒋唯双宿双飞。”他上前一步,伸出手就要触摸她的脸容。
清池只是稍微一侧身,就避开了他的手,“臣妇夫君是奉君之命前往洛地治理地方,皇上可记得?”
身边风姿凛然,颀长高挑的男人的手就那样停在了半空之中,也是在听到这一席话以后,眼眸幽深了些。
“过后,我自会为蒋唯选一门好亲事。”
清池讥嘲地道:“哦,看来皇上曾经为我夫君说过一门亲事还不够满足,如今还想要再为他说上一门亲事?”
谢玄度眉头一皱,“跟着朕有什么不好。”
“皇上,你是我妹妹的夫君。”
“我和她什么也没有!”
“什么都没有?所以,这就是你迟迟不立她为后的原因。可如今你既然立她为后了,再来说这样的话,不也是可笑。”清池一点也不客气地说着。
“皇上又置我于何地?”
谢玄度冷笑道:“这你还真得问问你的好夫君和顾文知,朕原本就不打算立她为后,就如朕根本不想娶她,可次次都是阴差阳错。”
谢玄度看向她,那双一向冷酷的眼此时却有着燃烧一切的火:“朕如今想要的人只有你。”
来了,终究还是来了。
在听到谢玄度说出这句话来,她就知道一切已经成了定居。
她倔强地站在一边,“皇上,你要做千古明君,何必为了一个小女子毁了江山?”
“江山岂非是你一个小女子毁得了,朕要做千古明君,与拥一红颜又有和关系?”谢玄度淡淡地笑着,像也是在笑话她这句话的天真。
他伸出手抚摸她的鬓发,这一次清池并没有偏开,一副破罐子烂摔的神情,“皇上还真是自信,我记得从前皇上看我就如看祸水妖姬?生怕我祸害了……”
他的手指上粗糙的茧子,是曾经多年行伍之间留下的痕迹,即便已经快十年没有再练武,绝大多数被笔茧替换,也是那么的惊心。
从鬓角滑到她细腻的肌肤上,也成功地阻止了她后半截的话语。
清池脸不红心不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