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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悦斋坐落在长安西城最繁华的一条街上,街上人声鼎沸,各路客商云集于此。颜欢的车停在如悦斋门前,早有伙计从店里迎出来。颜欢下车,端的是“眉黛夺得萱草色,红裙妒杀石榴花”。这娇颜,看呆一干众人。
与街上的热闹相比,如悦斋内很是安静,里头布置得匠心独运,带着淡淡的墨香,既典雅又有一股书卷气息。
陆谦早来了一步,此时正随意地看着斋内的一幅画,见颜欢来了,忙道:“颜小姐这里真是不得了,一幅无名氏的作品竟也不比丹青圣手来得差。”
颜欢颌首,谦虚道:“陆公子过奖了。”简单寒暄过后,二人直奔正题。
“这便是《快雪时晴帖》,我将它交给你了。”颜欢郑重道。
陆谦点点头,心里沉甸甸的。
“还是那句话,以后有用得着陆某的地方,颜小姐尽管开口。”
她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陆谦转身,刚走两步又折回来。
“妹妹。”他叫道。
颜欢有些意外地看着他。
陆谦笑得有些勉强:“这一世咱们虽然做不成夫妻,但我心里还是把你当亲人,小姐公子的,听着心酸,我还是叫你妹妹吧,好歹父辈交情摆在那呢。”
“好。”颜欢眼眶泛红。他其实不是坏人,只是造化弄人。说开了也好,省得大家都不自在。
颜欢将陆谦送到门口。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里终于轻松起来。
“少东家,有人找。”门口伙计来报。
“谁呀?”颜欢不记得今天约了别人。
“唔,他没说,就说是您请他来的。”
“我?”什么时候?若是公子不嫌弃,改日可到城东如悦斋一叙。颜欢忽然想起灯会上偶遇的那位公子。难道是......
“快请进来。”
“颜小姐别来无恙。”青衣公子含笑道。
“公子,小女子这厢有礼了。”颜欢福了福身。“说来惭愧,当日走得匆忙,还未请教尊姓大名。”
“在下陵钧。”
“可是‘灵秀’之‘灵’,‘平均’之‘均’?”
“非也。‘陵者,从阜从夌’,‘钧’乃雷霆万钧之‘钧’。”
果然好名字!颜欢心想。
“还未请教小姐芳名?”
颜欢不解地看他,知道她姓颜,不知道名字吗?
“我叫颜欢,‘欢颜’的‘欢’。”
和这么一位赏心悦目的公子坐在一起真是一件幸事,况且还是位才貌俱佳的公子。书法四体信手拈来,成语典故也不在话下,颜欢越看越觉得此人绝非凡夫俗子。大夏天别人汗涔涔的,他呢?一身清凉,跟他坐在一起都觉得凉快许多。难道这人是神仙托生的?颜欢被自己的想法逗乐了。
“颜小姐笑什么?”
“啊?不,没有。”颜欢窘,忘了人家就坐在边上,自己傻子似的闹笑话。
“咳咳,那个天色不早了,我该回去了。”她虽是如悦斋少东家,可从没在店里宿过。
“既然如此,那我送小姐一程。”
“不敢劳烦公子。”
“小姐何必客气,我将小姐引为知己,莫非小姐信不过我?”
好吧,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颜欢再推辞就显得忒小气了。
如悦斋距离颜家并不远,两人一路上又说了些闲话,一转眼便到了。
“小姐进去吧。”陵钧看着她,面上一片温润。
“公子一路送我,不如进来喝杯凉茶,去去暑气。”颜欢有些过意不去。
“今日就不必了,改日一定叨扰。”
颜欢有些失落,但又想起另一件事,说道:“以后不要叫我小姐了,叫我颜欢即可。”
陵钧点头:“好,那颜欢就叫我陵钧。”
“好,陵钧。”
夕阳西下,二人在落日余晖中相视一笑。
“快点,给我从实招来!”颜思粗鲁地抓住颜欢的胳膊。“这才几天,你跟那位公子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颜欢面无表情道:“放手!”
颜思放手,但仍然不依不饶:“快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颜欢将这一天的事原原本本都跟颜思说了一遍,末了颜思拊掌道:“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他早不来晚不来,今天你一去店里他就来了,不是缘分是什么?”她抓着颜欢的手说道:“你看,陵钧有才有貌,看穿着,估计家境也不差,这么好的一个人,你可要抓紧了,虽说女子要矜持,但咱们还是可以稍稍主动一点,不能因小失大,是不是?”
颜欢无语,她要说两人只是知己,颜思肯定会劈头盖脸训她一顿,于是想了想问道:“就算你前面说的都对,你怎么知道他是否婚配?”
这个,颜思倒没想过。
颜欢见她不说话,知道这回问到点子上了,继续道:“姐姐,姻缘天注定,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咱们也不能这么冒冒失失的,别回头吓着人家,到时候连朋友都没法做。”
想想也是,陆谦还有婚约呢,不照样移情别恋?颜思承认自己操之过急了,这么一想,觉得还是应该先探探陵钧的底,免得弄巧成拙。
颜欢见颜思安静下来,心里松了一口气。其实,自己也对陵钧挺有好感,但那是对朋友的好感,真要像颜思说的那样,自己也没脸再见他了。
这一夜,姐妹二人各怀心事。
“出来!”陵钧面冷如霜,对着角落里喝道。
“啧啧,真不可爱,要是颜小姐看见你这样,会不会吓得花容失色?”蓝旭笑嘻嘻道。
“我的事不用你管。”
“你的事我可以不管,但咱们和她们不一样,时间久了,瞧出端倪来,可就糟了。”
“这个我自有分寸,这件事在下面不要提起。”
“我省的。”
“有个问题不知当问不当问?”蓝旭难得正经一回。
“什么问题?”
“你为什么对颜小姐这么上心?”他和陵钧的身份注定与才子佳人的戏码无缘,若是逢场作戏也就罢了,可眼下,明明是不可能的事,蓝旭很是费解。
陵钧默然,其实有些事他也说不清楚,他知道颜欢与别人不同,她这一世只能活三十年,命簿上写的清清楚楚,无可更改,他只希望她能快乐,哪怕这快乐并不长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