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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历惊险之后,桑陌的声音带着微微的颤抖,仿佛狂风中飘着的树叶,孤独飘零。
可是又一字一字清清楚楚传入耳膜。
“沈嘉木,谢谢你。”
“是我没有把你的劝告放在心上,将自己置身于生死危险中。我的确做错了。”
沈嘉木彻底哑火。
半晌,他转身回驾驶位拿自己的手机,直起身体时,没留神车门,“砰”的一声,后脑重重磕在金属车框上。
沈嘉木痛得眼冒金星,桑陌转过来问他怎么样的时候,他明明撞得很疼,却面无表情装作没事地“嗯”了一声,带着“管好你自己吧”的不耐烦语气。
“你跟着我干什么?”
沈嘉木站在自家门前,看向亦步亦趋跟着他的桑陌。
“我妈妈心脏不好,这么回去我怕吓着她,能不能在你家借住一晚?”
她想起今早看苗姨发的朋友圈动态是在h省,“苗姨他们出去玩了,你怎么没去?”
沈嘉木给她一个自己体会的眼神,恶声恶气地说:“要进来就快点,冷死了。”
桑陌住的房间就是沈嘉木要求她住进沈家的那间,她只住了一晚,之后事情一件又一件,再没住过。
房间所有陈设物品和她走时一模一样,纤尘不染。桑陌从衣柜里找了换洗衣服,在浴缸里放了水,她坐进去,让热水包围自己,就像回到妈妈的子宫一样有安全感。
水凉了两三回,她才感觉从心里暖和起来。
躺在床上闭眼,没一会儿,她起来打开灯,返回床上躺下。
再闭上眼。
迷迷糊糊中王灞躺在血泊里的模样,陈斯羽变态地在她耳边呢喃,吻着她手背的情景……一幕幕在眼前交错出现。
桑陌猛地睁开眼。
她喘促地呼吸,不用照镜子她也知道自己脸色有多差。睡衣被后背的冷汗浸透,湿湿地贴皮肤上很不舒服。
衣柜里没有多余的睡衣让她更换。
“笃笃”。
房门被敲响,只有轻轻的两声,像是如果她已经睡了,不会吵醒她的程度。
桑陌光着脚下床去开门。
沈嘉木端着杯牛奶站在门外,“喝牛奶吗?你不要多想,是我自己想喝,顺便给你热的。”
沈嘉木嫌热牛奶有股味儿,只喝常温或者冰牛奶。
桑陌接过杯子说了声谢谢。
沈嘉木审视的目光在桑陌脸上打了个转。
啧,这个女人!
是怎么照顾自己的?
原本就细白的脸现在一点血色都没有,眼睛里的惶然和不安任谁看了都心疼。
今天这个蠢女人差点就害了自己,三岁小孩犯了错都可以到反思角去反思,腾讯嚎整理本文欢应来玩衣二五以四以四乙二这个女人该长长教训,否则她以为全世界都是好人。
沈嘉木转身欲走,忽地掌心一暖,桑陌拉住了他的手。
他脚步一顿,回头。
那只手又忽地松开,“没,没事。”
沈嘉木看着大半夜壁灯床头灯主灯全开着的客卧,几秒后他反手重新握上桑陌冰凉凉的手,不容置疑地拉着她走,“我忘了客卧空调有问题,春节还没来得及修,你今晚睡我房间。”
桑陌没有挣扎,缩了手指,将整个手蜷进男人掌心。
走在前面的沈嘉木抿着的唇线缓缓放平。
沈嘉木从柜子里抱出新的枕头被子,桑陌接过去转身铺床的时候,荷叶边的棉质睡衣后面被打湿的一片,像是颜色浅浅晕开的水墨画。
他从衣柜里取出一套崭新的睡衣什么也没说递给桑陌,拿着她喝完的牛奶出去了。
桑陌只换了上衣,袖子长出一大截,挽了好几道,一抬手丝滑的衣料直接滑到胳膊肘。领口也大,即使已经扣紧最上面的扣子,依然露出比奶油还细腻的肌肤。
沈嘉木回来的时候,就看到桑陌拽着领子尽量向后拉,殊不知露出白花花的肩颈。
一道刺目的紫痕撞入视线,沈嘉木目光瞬间冷了。
陈斯羽和王灞……这两个人渣!
这件事从法律角度没什么争议,人证物证都在,他已经和律师说了,除了最后上庭作证,有任何问题直接找他。有钱怎么样,他也有钱!有背景?笑死,沈家这么多年在政商界白混的?找个好监狱,把两个人渣安排得明明白白。
沈嘉木的床足够大,三四个成年人并排躺都没问题。桑陌鸠占鹊巢,很规矩地只占了小半边床,睡出了一种军姿般的板正。
沈嘉木捞过几个靠枕堆在两人之间,楚河汉界似的划清界限。
桑陌鼻子酸酸的。
她明白,沈嘉木是怕她受惊吓过大,对男人这种生物产生应激。
“关灯吗?”
“可以不关吗?”
“嗯。”
床褥枕头都是清洗晾晒过的,有太阳的味道和清新的洗衣液的味道。
不知为什么,哪怕沈嘉木和她隔了一座枕头山,连脸都看不全,心里莫名安定。
就像一只飘乎乎悬在半空的羽毛,如释重负重重落下来。
返回时在车里也是一样,沈嘉木生着气一句话也不说,气氛凝滞而冰冷。而她也睡着了。
换成别人,即使是欧阳逸她也绝对不会放任自己睡过去。
桑陌闭着眼不知道,沈嘉木一直在看她。
一张本就小的脸几乎全陷在蓬松柔软的被子里,睫毛蔫答答地垂着,颤巍巍。
桑陌听到一声轻叹,一双手盖住她的眼睛,“快睡。”
“哦。”
熟悉的味道,熟悉的温度,熟悉的掌心纹路,将所有不妥帖的地方抚平。
桑陌熟睡了过去。
沈嘉木的手慢慢抬起,在空中停滞一秒,重新落下将一张苍白的小脸包裹。
每夜,他满身萧瑟独自归来总会下意识地推开隔壁房间的门,面对着空荡四壁茕茕孑立的屋子站一会儿,任那蚀骨啮心的孤单和疲倦重重压向他。
苗茵茹看着他过年几天一点儿也不开心,提议全家去h省舅舅家放松一下。临出发前一晚他看到朋友圈里欧阳逸的抱怨,知道桑陌和刚认识没几次的人一同出游,他确实很生气。
但是,第二天他没有按计划出发,孤单单留在家里。
他放心不下。
上不着天下不靠岸,出了事就是移动的牢笼。他驾驶游艇追了过去,不远不近地跟着。
现在看着她完好无损温顺地蜷在他身旁,散发着暖洋洋的体温,让他无比庆幸自己的决定。
*
大年初七的早上,是所有打工人的噩梦。不甘不愿,生物钟比闹钟还准的于跃睁开眼,一点儿没拖拉地从床上爬起。洗漱都是以战斗速度结束,抓了个牛奶就出门。
他老板一向比普通员工到得早,每次长假结束尤甚。赶到公司楼下时,整栋楼除了保安和就是保洁。
于跃长吁一口气,整理一下西装的褶皱,心情轻松地走进空无一人的电梯。半个多小时后,公司每个楼层开始热闹起来,除了他们这一层。
随着电脑上显示的时间越来越接近上班时间,手机突然震了震。
工作狂老板给他发了消息,内容很简单:【今天我休息,会议推后,紧急的事发邮件】
于跃揉揉眼睛,怀疑自己没睡醒?
他把消息反复看了又看,确认每个字都看明白,尤其是“休息”两个字。
休息?
休息!
每天工作十五个小时打底的人说休息???
有同事把一摞需要签字的纸质文件放在于跃桌上,打个招呼正要走,被叫住。
于跃:“赵亮,变猪!”
赵亮瞪大眼睛,“你搞什么,你才变猪!”
于跃:“今天初几?”
“初七呀,年后第一天上班就失忆了?”
于跃抓着自己的头发,满头问号:“老板说今天休息。”
已经往门口走的赵亮走得好好的,突然崴脚,顾不上疼,转头问:“你说什么?老板休息?怎么可能,你一定是没睡醒或者不想上班出现了妄想。节后综合症有妄想症吗?”
于跃放心了。
看吧。
不是他一个人觉得不正常。他老板是谁?是高考结束第二天就稳稳坐在办公室的那个男人,是十六岁开始进入公司后所过之处鸟飞绝人踪灭的那个男人。
清晨的朝阳难得被卧室的窗帘挡住,房间里一片沉睡的安静。沈嘉木发完消息,把手机一扔。
无论睡多晚,总能在固定时间起床的他今天破例躺在床上。用靠枕堆起的楚河汉界已经歪七扭八,安静沉睡的桑陌紧紧攥着他一边的睡衣袖子,这就是他年后第一天旷工的原因。
过年期间随着父母拜年时,亲戚家有个出生只有一个多月的小婴儿。苗茵茹用手指逗小婴儿时,浑身软绵绵脖子都立不起来的婴儿立刻紧握苗茵茹的手指不放。小婴儿的妈妈笑着说去医院体检时,他抓着医生的手指把自己提了起来。这是新生儿与生俱来的无条件反射,三到四个月后逐渐消失。
看着这样的桑陌,再硬的心都顶不住。
何况,他对她从不曾心硬。
随着太阳一点点升高,桑陌迷迷糊糊间,感觉有人在触碰她的脸。温暖顺着肌肤渡了过来,熟悉的掌心纹路让她全然心安地主动蹭蹭。
那只手顿了顿,好似要离开她的脸颊。空落落的惶恐感盈满心头,桑陌几乎是条件反射板抱住那只手,猛地睁开眼。
沈嘉木靠在床头逆着光怜惜地看着她,仿佛在看一只蹲在家门口可怜兮兮的流浪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