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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凛看热闹一般,眼珠子在俩人身上来回逡巡。
虞岁瞪了他一眼,起身去找覃榭舟了。
宋祁川没注意到,推了牌,才慢悠悠地答道,“看来你不配。”
裴凛并不恼,也推了自己的牌。
旁边人伸长脖子一看,嚯,有够烂的。
宋祁川瞥他一眼,裴凛无所谓地笑笑,“一幅画够不够哄啊?不行你再挑几幅吧,我这什么都没有,就是画多。”
反正他一开始就知道赢不了,能挖个坑让宋祁川跌一跤,一幅画,值了。
宋祁川偏头看一眼,虞岁已经在那边和覃榭舟美滋滋地吃上了饭,他神情一顿,从桌上摸出一根烟砸了过去。
裴凛躲开了,笑得相当开心。
虞岁和覃榭舟一人要了一份煲仔饭,腊味的,她把锅巴咬得嘎嘣嘎嘣响,压低头,指着牌桌上的人问,“那人谁啊?”
覃榭舟看一眼,发出怪异的笑,“裴凛啊,长得帅吧?高中那会儿学校的女生为了讨论出他和宋祁川谁更帅,在学校贴吧发了几千条帖子,还开了什么投票......”
虞岁“切”了声,咬着筷子没说话。
覃榭舟贱兮兮地问,“想不想知道最后谁赢了?”
虞岁摇摇头,“肯定宋祁川啊,这还用比吗?”
覃榭舟怒其不争地叹口气,“妹子,你就是被宋祁川一叶障目了,见识短了啊,这世界上的好男人可太多了,你应该出去见识见识。”
说着压低了音量,生怕宋祁川听到似的,“可千万别把池里的王八当成海龟了哟。”
“你才是王八呢。”
覃榭舟也不恼,“男人光帅光有钱可不行,得要知情知趣,人裴凛从高中起女朋友就没断过,处过的姑娘对他一句坏话都没有,全都念念不忘的。那才是真正的女性杀手,大众男神。哪像你们家老宋啊,活了三十多年,就谈过一次恋爱,还是别人倒追的,处了才不到半年......”
覃榭舟说着说着,后知后觉地注意到了虞岁渴求的眼神。
他突然意识到什么,及时地抿住嘴巴,不说了。
“不到半年,然后呢?”
覃榭舟端起杯子喝了口水,含糊不清地说,“然后分了呗。”
虞岁托着腮,“怎么分的?”
“这我哪知道?”覃榭舟摆摆手,“他大学谈的,我不知道。”
虞岁撇撇嘴,每次说到这个话题,他就不说了。
原本还没那么好奇,可覃榭舟一副三缄其口的样子,任谁看了不心生狐疑?
她本来还想再找找其他突破口,余光瞥见宋祁川来了,只好作罢,端起了架子。
宋祁川拿着一个画盒在旁边坐下,递给虞岁,还不忘挤兑两句,“你那一居室能挂哪儿?”
虞岁把画挪到自己面前,“不劳你操心。”
宋祁川戳了她的脑门,“没良心。”
“你有良心,我是你什么人啊,凭什么拿我打赌?”虞岁往旁边坐了坐,反正没给他什么好脸色。
“他又赢不了。”
虞岁不依不饶,“万一赢了呢?”
宋祁川漫不经心地扎起一个小番茄放进嘴里,“他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覃榭舟闻言连忙凑过来,“喜欢的人?谁啊?”
宋祁川嫌弃地把他推远,“自己问去。”
然后转头看虞岁——
“唉,人呢?”
覃榭舟幸灾乐祸地笑,“宋总,eq不行哈,你这不摆明说小岁子自作多情吗?哪个姑娘乐意听。”
宋祁川挠挠脸,起身追出去。
到了门口,正巧见虞岁绕过了他的车,还踢了轮胎一脚。
他快走几步,扣住了她的手,眉头轻拧,“我不是那意思。”
虞岁看他就来气,甩了几次没甩开。
没办法,撩撩头发冷笑道,“什么意思啊?不就是说我自作多情吗?”
“没说你自作多情。”顿了顿,他解释,“他有喜欢的人了,这句话只是客观描述。”
“什么客观主观的,反正你那意思就是我没人要呗。”
宋祁川觉得头疼,这丫头小时候明明不这样啊。
虞岁说着,俏丽的眉眼在路灯的辉映下变得狡黠。
“我告诉你,我们单位喜欢我的还真不少。”虞岁嘚瑟地撇着嘴,“别以为我没人追,其实今天来找你,我都是推了好几个约会,抽时间来的。”
宋祁川哑然失笑,倚靠在车旁,“那你有喜欢的吗?”
虞岁一愣,“干嘛?”
“如果有合适的,也可以谈恋爱了。”他不疾不徐地说,眼底的光有些幽暗,摸出一支烟叼在嘴里,含糊地问,“上次你说在追的那个老男人,怎么样了?”
虞岁敛了表情,“不怎么样。”
宋祁川点起了火,侧了侧身,站得离虞岁远了些,才说,“那就放弃吧,又老又不主动,喜欢他干嘛?”
虞岁眼神幽怨,又不敢直视他,只能默默瞪着地面,一只脚来回踢花坛石缝里的一株野草,声音也闷闷的,“不用你管。”
宋祁川的声音有些远,却莫名的严肃,“我可以不管你,但有一个人,你不能跟他在一起。”
虞岁眉眼耷拉着,觉得自己快听不下去了,没精打采地问了一句,“谁啊?”
宋祁川吐了口烟,“靳燃。”
......
回到包厢里。
覃榭舟和裴凛站在窗边抽烟。
宋祁川走过去,靠着栏杆没说话。
覃榭舟斜眼看他,“哄好了?”
宋祁川还是没吭声。
覃榭舟又叹气,“小姑娘挺不容易的,你就算不打算接受,也别老装傻伤人心。”
裴凛站在旁边噼里啪啦地发微信,没接话。
宋祁川望着窗外,神情有些怔忪,“她现在还小。”
“就你一人觉得她还没长大。”
宋祁川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十年前,他刚大学毕业,家中就突逢巨变,父母意外离世。
捡到虞岁是个意外,但也有几分命中注定的意味。
他去西南偏远山村处理事情,恰好看见了那样一幕——十二岁的小姑娘跪在挂满大红囍字的门口,阻止她的父亲迎新娘入门。
周遭邻居只言片语的议论中,他得知,女孩的母亲和弟弟三个月前刚在一场泥石流意外中过世,尸骨未寒,父亲就迫不及待要迎娶大着肚子的新人进家门了。
她把遗像置于喜堂上,身着白衣,披麻戴孝地堵住大门。
宋祁川坐在车里路过,余光淡淡一瞥,就让人停了车。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大多数都是看热闹的,宋祁川听见有人说这小丫头天生反骨,这老子的好事估计要黄。
他有一下没一下地看着,那女孩就像被钉在地面上了一样,任谁去拉都不动,粉嫩的小圆脸黄一块黑一块,她眼神坚定地看着地面,仔细看,竟然连眼泪都没掉一滴。
直到她的父亲气急了,随手抄起一把铁锹,众人虽然拦着,可铁皮依旧划破了额角。宋祁川见她头被撞得晃了一下,然后伸手撑着地面,稳住了上半身,鲜红的血就顺着眉毛上方流了出来。
在镇上的卫生所里,宋祁川问她要不要跟他一起生活。
问出那句话的时候,他以为会被拒绝。
小姑娘的眼神里全是戒备,可最后不知怎地,也开口答应了。
她父亲没有丝毫挽留,自愿放弃了监护人的身份。
听镇上的卫生员说,他那个新老婆的预产期只剩三个月了。
同时面临至亲离世的打击,也许是因为感同身受,也许是受那副场景的触动,总之,宋祁川就这么把虞岁领到了身边。
从小到大,他并没有什么照顾小朋友的经验,父母离世以后,平微山的房子就他一个人居住,虞岁来了,又变成两个人。在最开始的时候,他们之间还没建立起完全的依赖和信任,相处总是别别扭扭,叔侄不像叔侄,兄妹不像兄妹。
不是没有后悔过自己的冲动,可选择做了就是做了,他清楚虞岁已经变成了他的责任。于是他对她好,竭尽所能满足她的需求,照顾她的情绪,给她百分百的安全感。
宋祁川一直以为自己已经做得够好了,直到现在,他才意识到问题。
童年经历过巨大心理创伤的小孩,更需要健康的家庭和理性的关爱来治愈,而他在平微山的那个家,既不幸福美满,也无法教会虞岁怎么理性地分辨喜欢和依赖。
宋祁川掐了烟,望着夜空,声音有些寂寥。
“她应该好好看看这个世界。”
覃榭舟没说话,他突然觉得有点儿伤感。
倒是裴凛,一副哀怨的模样,“兄弟,听我一句劝,她看过世界以后,可能就看不上你了。”
覃榭舟探头过去看他手机屏幕,微信的聊天框,他长篇累牍地发了一长串文字过去,对面就回了个“哦”。
覃榭舟揶揄地笑了笑,“得了吧,你这就是活该!高中那会儿这小姑娘跟你屁股后面可劲儿追的时候,天天从初中部□□过来给你递水喝,你不当一回事,现在就是一报还一报,晓得吧?”
裴凛不服气,俩人开始你来我往地算旧账。
宋祁川实在没工夫搭理这俩人,掏出手机给虞岁打了个电话。
没人接。
过了两分钟,她的微信发了过来,是冷冰冰的语气。
“有事吗?刚刚在电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