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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廊的尽头传来了尖叫声,击中了柏菡空白的脑海。她忍着没有让眼泪流下来,只是在眼眶内打转。
短短几秒,她设想了一百种可能发生的事,又幻想了一百种晏沥和她解释的说辞。
最后都被那甜美的女声打破了。
“这位小姐,你是中国人吧?”女人走近柏菡身边,伸手在她发懵的眼前晃了晃,“请问有什么事吗?为什么在我们房门口这样看着我是需要帮助吗?”
柏菡很想回答她,但就是发不出声,熬夜加走廊睡的这几小时让她的嗓子哑了。
晏沥也走了过来,站到她面前,那平时给予了她无限安全感的胸膛和肩膀在此时挡住了大半的光。
他微微附身,轻声问道:“怎么了?”
原本只是悬着的泪水,随着她的眨眼,不争气地淌了下来。
“这位小姐你怎么哭了?别哭啊,别人还以为我们对你做什么了。”女人手忙脚乱地从包中取出一张纸巾递过来。
柏菡摇摇头,不管不顾地用手擦去眼角一直淌下的泪,吸了吸鼻子。
半晌,她有些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稍微平静了一些,才哑着声道:“我忘拿房卡被关在门外了。”
她控制不住自己的语气,出来的声音委屈得像个哭鼻子的小孩。
身旁的女人失笑:“不是吧,这么大了还为这事哭鼻子。”
晏沥抽走了女人手中的纸巾递给柏菡,见她愣着不收,便皱了眉单手替她擦着眼泪。
他说:“书艺,你先回去吧。这里我来解决。”
郑书艺看了看呆若木鸡的柏菡,点了点头:“嗯……嗯,好,那你别忘了等下来接我。”
晏沥看着柏菡,这次柏菡也没有躲闪,彼此的眼神都仿佛望进了对方眼底深处。他就这样看着柏菡,淡淡说:“好。”
郑书艺走后,晏沥抓着柏菡的手腕走进自己的房间,让她坐在床上。
他背过身,翻找了一下包,拿出柏菡的护照看向她:“我去前台再拿一张备用房卡。”他顿了顿,“你在这等。”
他离开房间后,柏菡的耳边还回荡着郑书艺的声音。刺耳的几声“我们”还悬在柏菡心里。除此之外,晏沥那副在家的模样,郑书艺那副娇嗔又自信的模样,更像在柏菡的心头划着一道道口子。
她是谁?
是因为工作认识的女人?又或是哪家的富小姐?
柏菡突然反应过来今天是18号,那她刚才说的一整天都要归她又是什么意思。
心里的疑问和情绪太多,以至于晏沥回来时她一句也没能问出口。
晏沥把柏菡送回隔壁的房间,也不知从哪儿变出来一只三明治放在了桌上。
眼见他转身就要走,柏菡还是嘶哑着喊住他。
“晏沥,”她弓着背坐在床上没有起身,“你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晏沥回过头,这一次柏菡看得清楚,他眼中的不是从容,更不是内疚,而是毫不在意。就像平静的湖面连一片叶子都没有落下。
他驻足停在门口,半晌,缓缓说道:“今天我没有时间陪你,你在布拉格走走,”末了,他又添了一句:“有喜欢的包就买。”
他走出门,柏菡捞起床上的一个枕头重重地扔了过去。枕头砸在门上发出闷闷的一声。
·
晏沥走后,柏菡呆坐在床上很久很久,久到最后倒头睡去了。她就这样不吃不喝到了下午三点才醒。
酒店坐落在半山腰,将这赋有童话色彩的城市尽收眼底。柏菡站在落地窗前,眺望这繁茂的街景。
她来到酒店大厅用流利的英文问前台有没有推荐的餐厅,得到答案谢过后走出酒店。她回身抬头看到闹哄哄的人群在处理着破碎的窗户。有几个游客用英文说着还好没有砸到人。
只是这窗短时间内没法修补,不管用什么去遮挡,也总会有刺骨的冷风涌入走廊。
柏菡戴着一顶紫色的贝雷帽,散着发,难得涂了正红的口红,一袭黑色的呢大衣衬得脸愈发白。二月的布拉格特别的冷,寒气穿过袖口通向四肢百骸,打了腮红的双颊被冻得红上加红。柏菡不禁哆嗦了一下。
布拉格老城广场,人们聚在一起,好不热闹。
街边的小商铺玲琅满目,小贩热情地招呼着人,广场中不乏有人跳着舞,火红色的裙摆随着转动的身姿飞扬着。
柏菡慢悠悠地走着,无聊地垂着头端详起自己的鞋子。这是她最喜欢的一双鞋,深紫色细高跟,露出雪白的脚背,很显气质。也是晏沥唯一夸过的,他那天站在楼梯下方,望着她走下来,接过她的手,哑着声说“很美”。这鞋唯一的不足便是冷,柏菡觉得自己是疯了才会在这样的天气穿着这双鞋,脚趾已经全然失去了知觉。
突然,广场中央的音箱响起了轻快的前奏,她回头望去,听见那音乐逐渐转变得浪漫而又温柔。
在那之中,是单膝下跪正在求婚的男人,和激动地捂住双颊的女人。
柏菡驻足。
看见女人羞涩地点头伸过手,男人替她戴上戒指——相拥。
这是童话里的圆满结局。
这是她和晏沥不曾有过的经历。
柏菡情不自禁从包中取出手机,拍下了这一刻。
“这位女士,未经他人同意拍照是不对的。”
柏菡一惊,瞧见身旁多了一个男人用英文责问自己。他有一头白金色的头发,五官深邃,黑色的瞳孔和薄薄的唇,看着有点像混血。
“对不起,”柏菡低下头,连忙道歉,“因为这一幕很美,所以我才……”
“噗,”头顶传来一声笑,“我是开玩笑的。只是在这浪漫的一幕里,我最先看到的却是在一旁的你,你很迷人。”
柏菡错愕地抬头,听见他的夸赞,又发现他眼中不加掩饰的欣赏之意,急忙后退了半步。
“谢谢……”柏菡对外国人的搭讪一直带着一丝惧怕又或者说是防备,听多了这样那样的故事,她理解他们的热情,但却不是自己能接受的,“我有事先走了。”
“你是韩国人吗?”他追上来问。
“……不是。”
“那是日本人?”
“不是,我是中国人。”柏菡停下脚步,回头严肃地看向他,“请问你还有什么事吗?”
却见他弯起嘴角,笑得阳光:“我是中韩德混血,1/4中,1/4韩,还有1/2德,这头发是我染的。”
他突然将语言切换成了中文,略带一点口音地说道:“我的中文名是傅承德,or you can call me roman。”
“ok,傅承德或者是roman,”柏菡将双手立在身前,写满了拒绝的意思,“很高兴认识你,但是我有事,我先走了,有缘再见。”
“你要去哪?”傅承德又追了上来。
柏菡皱眉,一边走一边把前台写了餐厅名字的纸递到他眼前说:“我现在要去这儿找我先生。”
傅承德的脚步一滞:“你结婚了?”
“是,我结婚三年多了。”柏菡睨了他一眼。
他笑了笑,做出投降的姿势:“ok,我懂你的意思了。我带你去这个餐厅吧,为我鲁莽的搭讪赎罪。”
柏菡连忙摆手:“不用,我知道怎么去。”
傅承德笑了,长长的睫毛一颤,弯起一遍的嘴角:“但你一定不知道这儿需要预约。”
柏菡愣住。
“but,”他伸手握住柏菡的手腕,但没有握紧,空空的保持着一丝距离,“我恰好预约了,让给你。”
被他触碰到手臂,柏菡慌忙甩开,正色道:“我可以换一家吃。”
“既然来了布拉格,不去那家店你会后悔的。不必因为我的追求感到困扰,我懂得对有夫之妇保持距离。”傅承德挑眉说道。
柏菡狐疑地揉了揉自己的手腕。
“啊,那时情急之下想拉住你,抱歉。”
柏菡觉得自己许是自作多情过头了,拗不过他,也不想放弃美食,还是在他的带领下去了餐厅。
此时已是晚上七点半,墨蓝色的天空在明亮的街道尽头,建筑上明艳的颜色也被掩藏了起来。
柏菡和傅承德驻足在餐厅前,看着仿佛是神的后花园般的装修,惊叹道:“真美,”她又指了指牌匾上的字样,“这些字是什么意思你知道吗?”
傅承德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语气温柔:“翻译过来的意思是如同玫瑰般的少女。”
柏菡努了努嘴:“这名字好怪。”
柏菡紧跟着傅承德推开门进去,见他熟络地找到了老板攀谈起来,柏菡便环顾起、四周。
原木色的桌椅和搭配得恰到好处的花草,沿着墙壁潺潺的流水,桌与桌之间的距离,都令人放松。
傅承德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她的肩,饶有兴致地看着她:“跟我来。”
他带去的位置是靠窗的一桌,透过布满花草的玻璃窗可以看见往来的行人。
傅承德没有立刻坐下,而是将双手撑在桌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她:“那请问这位女士,是否需要我现在就走?”
柏菡被问得脸一红,这利用完就丢掉的感觉是什么意思。
“不,不用,我请你一顿饭谢谢你。”
他失笑,终于挪开椅子坐了下来:“我还没问你的名字,可以告诉我吗?”
餐厅门的风铃又响了起来,柏菡心想怎么到处都是挂着风铃的餐厅。
她下意识寻声看去,映入眼的正是晏沥,和那穿着貂皮的郑书艺。
原本红彤彤的脸在一瞬间变得煞白。
晏沥正巧转身望向这里,四目相对,无言。
傅承德注意到了她的脸色,伸手用手背附上她的额头:“怎么了?不舒服?”
柏菡全身像触电一般,着了火似的,猛地站起身向后一退,一个踉跄。
“晏沥,我们去那。”
那午睡时都伴着柏菡的梦魇般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柏菡和晏沥就这么看着对方一动也没动,直到傅承德和郑书艺都注意到了另一人。
许久,他迈开步子,淡淡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