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涂砚书已离去良久,郑依槿却仍立在原地,反覆琢磨他那话的意思。
还是小区里的警卫大叔看不下去,打伞出来喊她,她方醒神过来。
郑家两个小姑娘也算是警卫大叔看着大的,这会儿见她在雪中出神,整个人看上去失魂落魄,以为是被刚才离去的男人甩了,也不追问她详情,一边陪着她往郑家走去,一边批评了一通现在的小年轻。
郑依槿起初还听得一头雾水,听到后来颇有些啼笑皆非。
她知道大叔误会了,但她没有特别解释,总归大叔也没瞧见涂砚书长什么模样,他的一片好意,她便乾脆地收下。
郑父在外刮起大风以前到家,手里还提着餐厅外带来的圣诞大餐。
家里人不多,郑依槿食量也不大,他带回家的食物量算不得丰盛,可父女二人对坐而食也算温馨。
近九点时郑依霏发来视讯邀请,郑依槿与郑父落坐在沙发上,镜头与他们之间还隔着傍晚她买回来的小蛋糕。
视讯一开,郑依槿当即笑了。
镜头那段,郑依霏与郑母面前也摆着小蛋糕,极有默契的是,这端的巧克力蛋糕是郑依霏最喜欢的口味,那端的草莓蛋糕则是郑依槿喜欢的。
即时没能一起过,姐妹俩心里想着的仍是对方。
瞧见视讯那头的小蛋糕,郑依霏的眼里似闪着光,她撒娇着让郑依槿在她回去后再买一个送她吃,一边把自个儿面前的草莓蛋糕端到镜头前,让郑依仅能仔细瞧一瞧蛋糕上头的草莓。
草莓鲜红饱满,郑依槿看得有些嘴馋。
她弯起眉眼,跟郑依霏交换条件,「你得拿草莓蛋糕来换。」
郑依霏笑着应了。
姐妹两个说着话时,郑父与郑母就在一旁安静听着,直到那端郑依霏休息室的门被敲响,有工作人员进来告知她要准备下一场戏的拍摄,郑依霏才不情不愿的告别姐姐与父亲,把手机转交给母亲。
见状,郑依槿极有眼色的找了个藉口上楼。
临离开以前,郑母喊住她,问了句前阵子感冒的状况。
郑依槿一怔过后,随即意识到是父亲出卖了她。抬眼看向郑父,却见他只是衝她温和的笑。
她拿父亲没有办法,重新坐回沙发上,战战兢兢的向母亲保证自己如今已经好全,日后也会多注意,又听母亲严肃训了几句话,她才得以回房。
说是训,可郑依槿知道,这是来自母亲的关心。
她依稀记着,过往每回发高烧时,都是母亲日夜不眠的在旁照顾她。
或许母亲对她是严格,还有些恨铁不成钢,认为她不如郑依霏那般优秀得足以达到她的希冀,可她从不怀疑母亲对她的爱。
纵然爱得偏颇,也不过是人之常情,她无怨无恨,仍然深爱母亲。
夜渐深,外头的雪越发大了。
早早洗过澡以后,郑依槿搬着笔电上床,窝在厚厚的棉被里头使用电脑,背景播放的音乐仍旧是那首与季知哲合唱的歌。
说是不期盼了,可当时间真正倒数着来临,她还是忍不住想在第一时间在网上听见这首歌。
儘管自拿到音档后她早已反覆听过无数次,于她而言,两者还是有所不同。
她正听得着迷,颇有些昏沉欲睡,突兀响起的手机铃声生生将她给响得清醒。
揉了揉困倦的双眼,郑依槿翻找出被她随手丢在床上的手机,拿至眼前一看,才发现是组陌生号码。
她下意识按了静音键,正想随手丢回棉被堆里,脑中即时地闪过涂砚书傍晚曾说过的话。
他让她如果看到陌生来电,不要怕,要接。
所以这会是涂砚书打来的吗?
郑依槿有点迟疑,伸向接听键的手指都有些发颤,还没想好到底接还是不接,在接听键上头犹豫不决的指腹,一不小心触上了,当即接通了电话。
深怕是什么奇怪的恶作剧电话,手机拿至耳旁时,郑依槿没有立刻出声,而是屏住呼吸,静待那端的人有动静。
那头的人似乎也在等她开口,迟迟等不来,半晌才沙哑着开口:「郑依槿。」
熟悉的嗓音入耳的剎那,像有一阵电流透过耳朵流窜过全身。
她想都没想,惊呼出声,「知哲学长?」
「是我。」季知哲似乎浅浅的笑了下。
突然接到季知哲的电话,而且还是她从未见过的号码,郑依槿有很多问题想问他,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也担心着即使她问出口了,对方也未必会回答,正沉默着,那头季知哲又主动开口了。
「怎么不说话?」他低低的笑了声,话里带着细微的调笑,「我又吓到你了?」
「没、没有。」
「是吗?」又是一声低笑,语气里听不出信或是不信,只在笑声落下后低声道:「不要怕我。」
她其实从来也没怕过他。她就是……紧张的。
可这些话郑依槿不会告诉他,至少不是现在告诉他。
就这么几句话的功夫,她已经意识到季知哲的不对劲,不但嗓音听上去沙哑,还难得的话多,表露出来的情绪更是乱七八糟,一会笑、一会失落,与平常的季知哲判若两人。
抿了下唇,郑依槿轻声问他:「学长,你喝酒了?」
这点上季知哲倒是没有隐瞒,他淡淡嗯了声,「喝了一点。」
听上去却完全不像是只有一点。
迟疑片刻,郑依槿又问他:「你还好吗?」
小姑娘软糯的嗓音透过手机传入耳内,像是捲着一股暖流,穿过一片天寒地冻,直抵心肺,密密的包裹住近乎结了霜的心脏,一点一点试图融化它。
季知哲被她问得怔愣半晌。他侧过头,望向窗外。
屋内地暖旺盛,透着融融暖意,外头却是一片风雪交加。
他倚墙而坐,一手抓着手机,一手则捏紧空了的啤酒罐,伴随着罐身扭曲,喀啦声响彻整个房间。
喉结上下滚动了下,对着手机那头的女孩子,他诚实且坦然地低语:「我不好。」
这回似乎轮到对方愣了。
又是一声低笑,甩开手中扭曲难看的空罐子,季知哲一手抚面,缓缓啟唇,重又说了一次:「我不好。」
似是低喃,也似是在与对方诉苦。
没等到对方回话,手机电量见空,耳旁一下再没声响,回到与房间无二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