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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反应了很长时间,才从他的外套口袋里翻出了手机,上面沾着的血已经微干,黏腻腻的,乔雪桐试了几次才接通电话,“喂!”
“嫂子?”那边传来一道疑惑的声音。
赵亭本来就在市中心附近办事,没过十分钟他就到了医院,其实在电话里他根本没有听明白乔雪桐的意思,只依稀听见了几个关键字眼,车祸,医院,急救……
“救救他,求求你救救他!”
看到赵亭,乔雪桐像看到了救命稻草,紧紧揪着他的衣服不肯放。
赵亭一脸震惊地看着眼前这个头发披散的女人,裙子已经看不出以前的颜色,那瘦削的双肩颤抖着,一双乌黑的大眼睛写满了悲痛和哀伤。
究竟要多爱一个人,才会在知道他出事的时候,露出这样一种仿佛全世界都毁灭的神情?
连游戏人间,向来吝惜付出真实感情的赵亭,心里都有着莫名触动。
“放心,他命硬着呢,没这么容易……”赵亭语气顿了顿,“一定会没事的。”
乔雪桐却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只是痴痴地又走了回去,即使心里安慰着自己会没事,但他在血泊里的那一幕在脑海中不断上演,分分秒秒凌迟着她脆弱的神经。
不一会儿,接到消息的陆续也赶来了,两个男人不知道说了什么,望向乔雪桐的方向,发丝垂在她的脸旁,看不清脸上的表情,但浑身散发着悲伤的气息,彼此都叹了一口气。
时间流逝得格外缓慢,不知过了多久,手术室的灯终于暗了,乔雪桐听到细微的声音立刻站起来,只是还没跑出多远,人就直直地往前倒了下去。
赵亭把地上的人抱起来,看了一下没什么大碍,应该只是受了太大惊吓昏过去了,他沉声吩咐着,“我去看看情况怎么样,你先照顾她。”
“以后记得好好吃饭,好好照顾自己,知不知道?”恍恍惚惚间,乔雪桐听到一个温柔似水的声音,可惜周围都是黑色,她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凭着声音去分辨。
心像掉进了冰窖里,那声音明明很近,却摸不到他的手,摸不到他的温度,“你……”
话没说完,眼泪就先流了下来。
“哭什么?”男人语气责备,然而那低沉的声音听起来带了一丝纵容,似乎听他轻轻叹了一口气,“以后我不在你身边,谁来帮你擦眼泪?”
乔雪桐震惊抬头,望进一双黑得纯粹黑得幽沉的眸子里,她怔怔地问,“你要去哪儿?”
那双眼睛浮现她熟悉的淡淡笑意,静静地凝视着她,仿佛要把她刻进心里,乔雪桐移不开自己的目光。
“我要走了。”
“走?走去哪儿?我跟你一起去好不好?”
不要扔下我一个人好不好?
更深更浓的黑暗袭过来,乔雪桐凝神去听,却发现再也听不到他的声音,周围也没有他的清冽气息,她探出手,却摸到了黑暗,摸到了自己的绝望……
“不!不要!”
乔雪桐冷汗涔涔地打量着周围,单调的摆设,空洞的白,没有一丝生命力,她是在哪里,天堂吗?还是地狱?
为什么会有光亮?还有……他呢?
她不顾一切地从床上跳起来,手背传来一阵微疼的触感,乔雪桐看都没看,直接把吊针扯了下去,然后走几步摔一次,跌跌撞撞终于逃离了那个令人窒息的地方。
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她一定要找到他!
陆续手里提了一袋东西,看见那个神色仓惶的背影,忍不住叫了一声,“夫人!”
乔雪桐恍若未闻,直冲冲地往前走,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陆续跟上去拉住了她,“夫人,莫总在楼上的病房。”
听到开门声,赵亭转过头,便看见一个纤细的身影冲了进来,仿佛用尽全身的力气推开他在床边坐下,他没有防备,一个踉跄被推倒在地上。
看见这一幕,原本脸色凝重的陆续,也露出了一个淡淡的微笑,不过很快就收了回去。
莫淮北也算是运气好,在这场蓄谋的意外中,脑震荡,断了一只手,左腿骨折,虽然大大小小深深浅浅的伤口无数,不过好在捡回了一条命。
这种失而复得的滋味有多么深刻,多么刻骨铭心,大概只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才会懂。
乔雪桐已经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她紧紧握着他的手,眼泪冲刷下来,打湿了白色的被单,连赵亭看了都有些不忍,又有些……酸涩。
靠,他这辈子怎么就遇不上这么好的女人呢?别说为他痛不欲生了,哪怕只为他真心掉一滴眼泪,只要有一个女人愿意真心对他,哪怕粉身碎骨,他也心甘情愿啊!
“他……他怎么还没醒?”才稍微平静了下来,乔雪桐看着床上紧闭双眼的人,心又忍不住揪疼起来。
赵大少爷还沉浸在自己悲春伤秋的思绪里,没有听见她的话,陆续接过话,“麻醉剂的药效还没过,应该一会儿就醒了。”
想了想,陆续还是忍不住多说了一句,“夫人,医生说莫总并没有什么大碍,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
“嗯。”乔雪桐点头,发出浓浓的鼻音,视线却一刻都没离开过病床上的人,他的脸色这么苍白,到底流了多少的血?
“嫂子,要不你先去休息一下?”
原本以为莫淮北很快就会醒来了,可不知道为什么,守了几个小时,连天都快黑了,他还是迟迟不醒。
“不,我不去。”乔雪桐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我要他第一眼醒来看到的人是我。”
赵亭叹了口气,翻开报纸摊在腿上看了起来,也就由着她去。
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意外,两个重要会议被临时取消,陆续不得不赶回公司处理后事。
华灯初上,这个城市一如往日的璀璨辉煌。
感觉握在手心里的手指动了动,乔雪桐惊喜地张大眼睛,果然那黑长的睫毛闪了闪,她又重新看到了那双幽深的眸子,不禁喜极而泣。
莫淮北动了动,却发现全身动弹不得,脑子嗡嗡地响,头痛欲裂,那些被麻醉的痛意苏醒,嚣张地涌动,仿佛只要动一下,都会牵扯全身的神经。
他动了动唇,却发现喉咙也疼,根本发不出声音,只能用那一双完好的眼睛看着床边的人,她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断涌出来,每一颗都仿佛滴在他心上,带来一阵灼烧的疼痛。
女人,果然是水做的啊。不然为什么会从这具柔弱的躯壳里,流出这么多的泪水?
“对不起,对不起!如果不是我,你也不会变成这个样子……”
莫淮北动了动左手,能动,却没有多少力气,只能轻轻地握了握她的手,可乔雪桐哭得跟个泪人似的,怎么也停不下来,他只能用眼神示意站在一边的人。
赵亭立刻会意,试图把乔雪桐拉开,“嫂子,他现在身体还很虚弱,需要好好休息,不如……”
话声未落,莫淮北狠狠瞪了他一眼,赵亭无辜极了,他哪里做错了吗?
他不想看到她哭泣,却更不想她消失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
“我不走!”仿佛一个被抢走心爱玩具的小孩子,乔雪桐也眼神凶狠地剜了赵亭一眼,更坚定地握住那只手不放。
莫淮北会心地笑了笑,随后对上那双泪眼,他若有似无地叹了一口气,一如他在她梦中那般无奈,又宠溺。
第五十五章
莫淮北的身体底子本来就不错,经过几天的休养后,除了骨折外,小伤口基本结痂,也恢复了说话能力。
这几天倒是可怜了陆续,公司医院两地跑,一天好几回,叫苦不迭。
这天中午,难得没人打扰,莫淮北半躺在床上看文件,细看之下动作还是有些僵硬,但没办法,有些重要的文件还是必须由他亲自过目。
乔雪桐坐在旁边削苹果,电脑自然是不准他碰的,而且还定下规矩,看二十分钟休息十分钟。
这次的车祸真的把她吓坏了。
“你都快成我的管家婆了。”某人轻笑着用手刮刮她的鼻子。
“是又怎么样?”乔雪桐把水果刀放在一边,鼓着脸颊,“这难道不是你的荣幸吗?”
“是是是!”鉴于行动不便,什么都要她照顾,莫淮北的声音都没了三分底气,“我的荣幸!”
乔雪桐得意地扬起头,嘴角笑意扩大,“这还差不多。”说着,她把一小块苹果塞到他唇边。
莫淮北心安理得地咬了一口,轻皱了眉头,“有点酸。”
乔雪桐把他吃剩的那一半放进嘴里,嚼了几下,忍住想吐出来的冲动,天啊,这还是苹果吗?怎么这么酸?
眼尖地看到他又翻过了一页文件,乔雪桐立刻阻止道,“时间到了,先休息一下!”
这个人表面意气风发,令人艳羡,但实际上背后不知付出了多少不为人知的努力,乔雪桐无法想象当年莫氏经历寒冬,他是如何咬牙把这个烂摊子挑起来,一步步成就了如今数一数二的莫氏科技。
外人都说他心性沉稳凉薄,但又有谁知道,他这些年有多么的不容易?
“喝口水。”乔雪桐递了个杯子过去,看他喝完,这才满意地在一边坐下,心里不厚道地想,哈哈,她想让他干什么就干什么,这种感觉不能再好了!
原本只是十分钟的闭目养神,谁知莫淮北竟然睡了过去,身体机能有所下降,这些天他特别嗜睡,仿佛要把过去那些辗转难眠的夜里欠下的都睡回来。
乔雪桐帮他掖好被子,把点滴的速度调慢了点,然后坐下,撑着下巴静静看他。
似乎比以前清减了一点儿,五官显得更加立体了,那高挺的鼻子,薄削的双唇,是乔雪桐目光停驻最久的地方,听着那均匀和缓的呼吸声,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有一种莫名的安心。
只要他在的地方,她就很容易找到安全感。
她几乎天天都在医院照顾他,莫老爷子身体不好,隔两天来看一次,人病了果然什么能都逞不得,乔雪桐轻笑出声,无论是擦身、吃饭,甚至上卫生间,他都离不开她。
莫老爷子不忍让她这么辛苦,本想着请个护工,可乔雪桐是知道这个人别扭性子的,不要说陌生人,平时不小心被别人碰到手也洁癖大发,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对着她的时候,连同吃一块苹果都无所谓了。
大概,她在他心里,是非常独特的,这是她拥有的专属福利?
而且,乔雪桐发现自己的占有欲也挺强的,她也不喜欢别人碰他的身体啊,就算是男护工也不行!
突然想到什么,乔雪桐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那件事情两人默契地不提起,并不代表它不存在。
和上次的花盆事件一样,这次的“车祸”一定也不是意外,而在那么紧急的情况下他用自己的身体改变了属于她的命运,这样一个精明细致的人,肯定知道这当中的内情吧?
事已至此,已经瞒不下去了。
门被轻轻敲了几下,乔雪桐急忙站起身小跑过去,拉开门,压低声音,“他还在睡觉,如果没有什么重要的事……”
“进来吧,我已经醒了。”里面传来男人没有一丝睡意的声音。
赵亭似笑非笑地看着眼前拦着自己的人,“嫂子,麻烦让让。”
乔雪桐露出一个禽畜无害的笑容,两根食指比了比,轻声提醒道,更多的是威胁,“只有十分钟哦!”
这么霸道啊?赵亭不禁对躺在床上的人投去同情的目光,凉凉的声音清晰响起,“已经过了一分钟了。”
念在有时间限制,赵亭也不废话,直接开门见山地说,“如果没错的话……”他停了下来,看向不远处沙发上的人,犹疑了一会儿,欲言又止。
莫淮北淡淡看了一眼,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抬起手,“无妨,你继续。”
“是这样的,我去调取了当天的交通监控录像,从表面看来,这不过是一场因刹车失灵而导致的交通事故……”
莫淮北微微皱眉,一双眸子幽黑得像深夜的海水,看不清真实的情绪,“那两个人呢?”
赵亭把背在身后的手放了下来,一份资料递交到莫淮北面前,他说,“一个因玻璃插`进喉咙当场死亡,另一个受了重伤,现在还在重症病房。这是关于他们的资料,我查过了,没什么背景。”
莫淮北轻轻“嗯”了一声,漫不经心地翻着那两张薄薄的a4纸,“这件事你继续盯着,记住,不要让消息走漏,免得打草惊蛇。”
乔雪桐竖起耳朵一字不漏地把两人的对话听了进去,却是越听越心虚,原来他什么都知道了,而且还让赵亭着手调查,她猛地站起来,直直地往门外走,走到门口处才回头,“我下去拿饭。”
“我明白。”赵亭摸了摸下巴,耐人寻味地看了那个匆匆忙忙逃离的身影一眼,再看看手表,正午十二点,突然产生了某种恶趣味,真想知道这个右手骨折的人是怎么吃午饭的啊!
以往的经验告诉他,老婆无微不至地贴身照顾,不是手把手,就是嘴对嘴呗。想着那个场景,赵亭不自觉地露出了轻佻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