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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俩人哈哈大笑,将马车赶得更快了。
严梦舟也回头看了眼,注意到打开了的小窗,与十三道:“我来赶车,你进去看着她。”
“你怎么不直接杀了我?”十三无比的嫌弃。
马车驶得快,冷风挟着雪花铺天盖地打到面颊和脖子上,很冷,马车里铺的厚实,挨不着风雪,但两人谁也不愿意进去。
争执无果,干脆两人一起赶车,留施绵单独在里面。
施绵也不愿意,非要裹着斗篷一起待在前面。
严梦舟只好将车门打开条小缝,好让她与二人说话,提醒道:“你还不如先想想可能会遇上的可怕事情,比如马车车辙忽然断了,车厢翻过去,砸断了十三手臂和脑袋……”
十三冷哼一声,也道:“再想想街上有官兵捉拿歹徒,一把大刀飞出把严十四砍成两截,血水把长街染红……”
施绵听得笑个不停。
她跪坐在厚厚的褥子上,隔着条窄窄的车厢门缝,裹着貂绒斗篷听他俩吵架,迎面而来的寒风与雪花被前面两人挡掉大半,她一点儿也不觉得冷。
趁他俩没注意,施绵悄悄将车门开得更大,看见了两侧飞速后退的白茫茫的山林,视线从两人中间穿过,前方是皓然一色的小路,与灰蒙蒙的天空连接在一起,望不见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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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见行人,十三就放慢了行驶速度,待人烟多了起来,施绵穿好短靴,挤进两人中间,好奇地东张西望。
到了镇口的驿站,十三再也受不住,迫不及待地跳下去舒展筋骨。后面小半截路程,他差点被施绵挤掉下去,真是受够了。
“拿上要用的东西,徒步去玩。”十三勒令道。
施绵就来过两回,都是驾着马车进去的,两回加一起,徒步走的路程都不到半条街。
此时她欣然同意,抱着个暖手炉就下去了。
她保持昨日的装扮,站在一旁等严梦舟与十三安置马车,就像个不知人间疾苦的高门小公子,驿站的人从她身边路过都不敢弄出声音,唯恐冒犯了她。
只有一个贼眉鼠眼的年轻男人靠近,笑呵呵道:“小公子瞧着面生,是来探亲访友的吗?”
施绵捧着暖手炉的手紧了紧,看见严梦舟朝这边看来,想了想,回道:“是,你知晓袁大人的府邸在何处吗?”
告老还乡的袁正庭是小镇的荣耀,代表着威严与公正,无人不知。
年轻人一听她是来找袁正庭的,脸色就变了,讪讪道:“知晓,知晓,袁府就在昌西街上,最大的那个宅子就是……”
点头哈腰地说完,灰溜溜地走了。
严梦舟过来,施绵双眼发光,“我瞧他眼神不正派,就拿袁先生吓唬他,我机灵吧?”
“你机灵个屁!换成人牙子,才不管你是谁,麻袋往头上一套就把你拐走了,连夜运去外地,这辈子都别想回来!”十三不肯夸她,专挑难听的说。
施绵惊讶:“那是人牙子吗?”
十三哼哼道:“算你运气好,那只是个泼皮,专门在驿站附近晃悠,好摸清外地人的底、趁机讹诈的。”
这点小意外没影响施绵的兴致,她很快将之忘记,跟着两人逛来逛去。
因下雪的缘故,街上很干净,行人也不如晴日多,两边商铺还算热闹,施绵看见陶土泥人就移不开眼,瞧见花灯也想买,已经撑着把小伞了,还是要在摊贩上买一把新的。
走了半条街,几乎在每个铺子里都买了点儿东西。幸好护卫跟了上来,负责抱着搬运。
近晌午,施绵累了,几人挑了个酒楼吃饭。
她对外面的饭菜也感到稀奇,不管好吃不好吃,每一样都要夹上一筷子,也只夹一筷子就停了,“我吃饱了。”
“你早该饱了,看见什么都要买,都要吃,你能饿着才怪了!”十三嘴上嫌弃,心里其实挺开心,这一趟出门,施绵是严梦舟看着的,而他与施绵差不多,全程买买吃吃就好,银钱也是严梦舟出的。
施绵傻乎乎笑着,饮了盏温水,双臂交叠在桌上,歪着头枕上去,静静闭上了眼。
这动作把严梦舟与十三都吓着了,再看她脸红得不正常,两人齐齐惊问:“你怎么了?”
施绵枕着双臂眨眼,声音很小:“累了。”
十三已抓住她手腕拖了过来。他跟着东林大夫好几年了,再不愿意学也知晓些皮毛,静心感受着施绵的脉搏。
严梦舟也不再看施绵,只盯着十三,慢慢的,看见十三面色沉重起来。他的心一沉,问:“怎么了?”
“怎么了?累了!”十三一把甩开施绵的手,拿起碗筷大口扒拉起来,再也不多看施绵一眼。
施绵重新把手枕回去,道:“就是累了呀,我说了的。”
白白担心一场,严梦舟也是无话可说,不再搭理她了。
用完膳食,让施绵去客栈睡觉,她不肯,道:“我有正事要做呢。”
三人在雅间中,施绵趴在桌上歇了会儿,精神恢复了点儿,问十三:“你上回在哪儿看见卷曲头发的小孩的?带我去看看。”
她一说,严梦舟就记起自己也远远看见过一个,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同一个。
“你找他做什么?”
施绵的眼睫抬起再落下,望着杯盏道:“我娘有个亲戚祖宅在这里,前几年搬走了,我想着今年他们可能回来访友了,能见上一面也好。”
“真的?”严梦舟觉得她在说谎。
“真的。”施绵诚挚回望他。
话说到这份上,十三心情好,也不遮着掩着了,回忆起模糊位置,带着两人寻了过去。
十三当初就是无心看了一眼,记得不真切,三人在附近找了一圈没见着,问了路人也没答案。
看施绵脸上的失望不假,严梦舟才说出另一个地点,他记得更清楚些,是在一个蜜饯铺子附近。
在铺子里挑了些蜜饯,寻个高处的茶楼坐着等了近半个时辰,小孩见了不少,卷发的一个也没有。
“说不准今日他把头发窝起来了。”十三瞅着街边几个玩石子的小孩,怂恿严梦舟,“你去把他们头发拆开了看看。”
严梦舟:“你脑子被驴踢了?”
十三就是太无聊说说,张望几下,又与施绵道:“你和你娘都几年没见了,你娘那边的亲戚,就是找着了,他们也未必与你相认。”
施绵盯着一个又一个行人,执拗道:“那我也是想找的。”
无法,只得陪着她。
等了会儿,被打发去买零嘴的护卫回来了,将东西放下后,突然问:“施姑娘要找的是不是个六七岁的男孩?”
三人的注意力顷刻全部集中到他身上。
护卫回来后请东林大夫配了药,嗓子昨日才恢复,此时摸摸鼻子,道:“方才属下碰见个小孩,看着不是很富裕,但是侧脸与施姑娘神似,发尾也是卷着的……前几日回来看见的也是他。”
施绵倏然站起,膝上的暖手炉砸在了地上。
“你在哪看见的?”她嗓音有点抖。
十三惊奇,“与你有几分神似?会不会是你表弟?原来还真是你亲戚家的小孩啊。”
施绵根本无心回答,只问护卫在哪儿看见的。
严梦舟从来只吩咐护卫做事,不许他多问,是以,护卫只知道他们在找人,不知要找的是谁,未能阻拦下那小孩。
将几人带过去,小孩已不见了。
施绵脸色有些许苍白,心神不安,看得严梦舟更觉怪异。
护卫得了严梦舟的令,慎重地观察起路人,稍许,他盯着一处赌坊道:“公子,方才那小孩就是在与那个大汉说话,或许可以去打听一下。”
街角破败的赌坊门口,有一个大汉掀帘进去。
严梦舟按住施绵,让护卫先过去询问。
护卫很快回来,禀报道:“那人很奇怪,我亲眼看见他与那小孩说话,他却矢口否认,说从未见过什么小孩。”
“会不会是你看错了?”十三问。
护卫笃定:“就是他,没看错。”
十三要问他是如何肯定的,被严梦舟打断,他道:“二狗不会看错,定是那人在撒谎。”
护卫出身禁军,武艺超绝,观察力非常人能比,他既说没错,那就是对方说谎。
“与小孩说说话而已,有什么可隐瞒的?难不成是做了亏心事,怕人发现?”十三嘴毒,本来是随口一说,出口后,他愣住了。
严梦舟见过许多亡命之徒,这种赌钱的男人,什么事都做的出来。此时他与十三想的一样,“不然要如何解释?”
十三腰板缓慢直起来,抬着下巴问:“进去看看?”
严梦舟挑眉。
俩人被挑起了好奇心,事情说定,才想起还有一个施绵。
施绵也就是看着乖巧,内里大胆贪玩并且十分执拗,严梦舟与十三是一定要进去的,这种地方,护卫不敢离了严梦舟,必然得跟着,这么一来,施绵就落了单。
严梦舟掂量了下几人的处境,决心带着施绵一起进去。
状元镇离京城没多远,还有袁正庭坐镇,即使是赌徒,也不敢太猖狂,不至于做出什么杀人放火的事,但该提醒的还是要说。
“里面几乎全是男人,都很凶,嗓门很大,运气不好的话会碰到打架剁手和卖妻儿的……进去后要跟紧了,不能一个人走动,我说走,即刻就得离开……”
施绵乌黑灵动的双眸信赖地望着他,不住地点头。
做好准备,刚进去,施绵就有了问题,捂着口鼻道:“你怎么没说里面这么臭啊!”
严梦舟:……全是脏兮兮的大男人,能不臭吗……
赌坊中光线很暗,声音嘈杂,偌大的房间中摆着几张方桌,四周围满了宽膀大汉,个个目光贪婪,盯着骰盅吆五喝六。
施绵一行人中,护卫很容易融入进去,其次是十三,严梦舟看着与这地方稍许违和,但他在市井生活过,吊儿郎当的公子哥去赌钱,也不算少见。
唯有施绵,就像一块白玉落入碎石堆里,突兀极了,瞬间就吸引了他人视线。
这些目光很奇怪,她说不上来,不自觉地搂紧了严梦舟的手臂。
严梦舟扫了眼十三与护卫,二人意会,分别护在施绵周围。
几人径直来到正中央,方桌一角坐着的就是护卫见过的那个壮汉。
看清护卫,再看看施绵,他不知想起什么,面色变了又变,堪堪稳住后,大咧咧地靠在椅背上,一条腿屈起踩在椅子边缘,粗声粗气道:“小子,这地方可不是你们这种才断奶的娃子能来的。”
周围一阵哄笑,严梦舟上前,反问道:“这地方,不是有钱就能来?”
护卫从怀中一掏,亮出大把银票,围观人瞬间眼睛全都亮了,看他们几人像是待宰的羔羊。
壮汉也动了心,站了起来,两手撑着桌面,上半身往前倾着,问:“你想玩什么?”
“比点数吧,简单些,我赶时间。”严梦舟道。
是赶时间,天黑之前要回到小叠池。